297、身不由己被牽涉
不得不說,裘賦志急急忙忙問了這麼一句,實是個敗筆。
裘賦志和范同二人也不覺得這個會上能夠把裴振華逼到牆上去,但總要搞出點事情來,表達一下不同的意見,向縣委書記姚雷遞個投名狀,如果隋多集團的事情一鬧大,姚書記也好借此難,而他們兩個人,也能夠佔據主動。反正受裴振華排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得罪了的,不乎多這一次,倒是姚書記那邊,今天還打過來電話表示了一下關心,自己矜持過了也就算了,見好就收,若是總擺出一幅若即若離的態,恐怕姚書記就會喪失耐心而去找別人了。
站隊,也要選擇個好時機。
他們終於下定決心要靠向姚雷那邊了,原本只想著縣長會上表明一下心戀,以示跟裴振華劃清界線的決心,可是看到張勁松突然跳出來對裴振華表示了不滿,那就真是意外之喜了。雖然說他們三個人加起來,也不如對方人數多,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但是,有三個人提出要對隋多公司進行檢測,那裴振華也得考慮考慮?就算裴振華仗著人多勢眾不考慮這個問題,那也要頭痛噁心?——張勁松的破壞力是明擺那兒的,不利用起來那簡直是對不起安青縣廣大人民群眾啊。
裘賦志和范同都是一樣的心思,他們被裴振華排擠得太不爽了,但以前都是忍著,就算偶有牴觸,也都不敢會上唱反調,今天相當尖銳地對著幹了一次,心爽快歸爽快,緊張也是所難免的。而有了這個緊張的情緒,看問題的角,分析問題的能力就跟平常冷靜的時候有了點點差別,就是這點差別,讓裘賦志急著想再推一把張勁松,讓張勁松跟裴振華幹得再狠一點,好把張勁松也拉到己方陣營,可他卻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如果把他換張勁松現的處境,他也會萬分痛恨被人從背後推一把的。
如果裘賦志剛才不說話,就穩坐釣魚台,那說不定張勁松還真會跟他們結成一個短暫的同盟,可裘賦志這麼一推,張勁松就算是恨上他了,自然不可能讓他如願。
很多事情,原本是朝著一個你想要的方面反展的,可是往往因為一句話,就適得其反了。
若是平常的時候,裘賦志問出這麼一句話來,裴振華肯定就會馬上插嘴,讓姓裘的明白誰才是一把手。可是現嘛,他雖然不滿裘賦志途插話的舉動,卻是喜歡看到這個舉動所帶來的效果,他明白,以張勁松的性子,肯定會對裘賦志這挖坑害人的搞法相當不爽的。
有了這個認識,按說裴振華應該向張勁松投去一個善意的眼神,至少也要擺出一個雲淡風輕的態來給張勁松看,為什麼還要對張勁松怒目相向呢?這個,就是裴振華慣用的心理戰了。畢竟剛才張勁松雖然是跟他唱了反調,但話裡話外還留了些餘地,只說檢測,卻沒說要怎麼檢測。
裴振華覺得,如果他這時候突然間不生氣不表示出怒火了,那張勁松心就會生出警惕來,覺得他是把仇恨記了心裡,等著秋後算賬,自然會對他小心,說不定心橫,就會徹底倒向了裘賦志和范同一邊;可如果他把怒火表露了出來,張勁松雖然不見得就會放鬆警惕,但至少,張勁松心裡會有個考慮,如果繼續得罪他裴振華,那這個仇就結大了,如果適可而止,那日後也還好相見;再有一個,他憤怒,那別人看來是正常反應,一來可以麻痺他人,二來嘛,如果張勁松的態突然來個大轉折,相信張勁松本人也會生出一種你們這群蠢蛋都沒猜到我真實想法的快感?
他知道,這種心理,很多人都有的,當官的,不就是喜歡讓別人猜不透自己的心思裝高深莫測嗎?特別是年輕的領導幹部,這麼故作高深一下,然後看到別人錯愕的表情驚訝的眼神,就會油然而生一種智商和情商上的優勢感。
當然,這些都還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張勁松剛才已經跟他對著幹了,得罪他了,不可能會天真到認為馬上改口就能夠獲得他的原諒,所以,他不妨這麼試試。
種種理由綜合一起,裴振華就用比先前憤怒的眼神盯著張勁松看了。
這個場面有點讓詭異了。
這詭異,張勁松是滿腔怒火。這個時候,他對裴振華是有點不爽的,但對裘賦志也沒什麼好感,他只是就事論事,多摻雜了一點對裴振華的不滿,可沒想過要摻合進他們兩方之間的鬥爭去。所以,裘賦志的一句話,就弄得他頗為惱火。
「裘縣長這個擔心很有必要,提醒很及時。」張勁松臉色有點怪異地說了一句,沒有稱呼賦志同志,而是說的裘縣長,稍稍一頓之後,他才繼續道,「這個情況,我們要引起重視。媒體方面的接待工作一定做好,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安青現正處於撤縣建市的關鍵時期,大好局面來之不易,不能出亂子。啊,隋多集團的檢測,我認為環保部門可以先拿出個初步意見,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向市環保局和省環保廳尋求支持嘛,這是關係到群眾生活的大問題,不能忙、不能亂。當務之急,醫院要做好病人的救治工作,相關部門做好病人家屬的安撫工作。」
猛一聽張勁松這個話好像還是咬住檢測不放,可實際上,態比之剛才卻柔和了許多,他剛才可是說馬上就要環保部門去檢測的,現說要縣環保局先拿出個初步意見,卻根本就沒說什麼時候,後面加一句向市環保局要支持總要打報告,不用說省環保廳了,這些可都是要時間的啊。
其實范同也說過向市環保局要支持之類的話,但范同的語氣不一樣,還用上了快二字,其急切的心思表露無疑。而張勁松就沿著范同這個思路來,但結尾的時候卻又加上了不能忙不能亂幾個字不同,感覺上的差異就大了去了。當然,如果沒有他前面那幾句話做鋪墊,那給人的感覺,也就跟范同先前的話差不多了,多只是顯得力道小一點。
一句話,媒體方面要注意影響,搞好接待工作,讓他們多看看安青的展成果,隋多集團方面,檢測還是要檢測的,排污超標的問題肯定是要治理的,但那是縣裡的事情,等媒體走了之後,再回過頭來搞這個,家法要嚴,可家醜不能外揚!
張勁松這個反應,果然出乎了眾人的意料,卻又情理之。
眾人都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心各有想法,裴振華暗自冷笑,還算你張勁松識時務。只要把馬上就要到來的媒體糊弄回去,以後隋多集團檢不檢測,怎麼檢測,那還不是老一套?
張勁松也知道自己這個話有點理想主義了一點,如果沒了媒體這麼逼,今天這個會都不會開,又談何檢測呢?可是他話還是要那麼說。
關係到投資環境和居住環境之間的矛盾,張勁松明白沒那麼容易化解的,他說出這個不能忙不能亂的話,也不僅僅只是表示對裘賦志的不滿,有一種深遠的考慮裡面。現媒體過來了,這個事情迫於媒體的壓力,縣政府就算是讓隋多集團停產了,等媒體一走,還不是照樣開?就算查出來那些住院的人是因為污染而致病的,隋多集團又會答應賠多少補償呢?就算是現答應了,等媒體一走,這賠償又有誰能夠保證到位呢?
這些東西,都是非常現實的,不是說兩句話就能解決的。總不能讓那些媒體天天呆安青縣就光關注這一個事情?
與其這時候把關係搞得那麼僵,倒不如先冷靜一下,看能不能有別的辦法把污染問題解決了。這個才是根本,才是干實事的態,不能光為了鬥爭而鬥爭。開這個會,也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治標不治本的。
張勁松想著這個的時候,裴振華突然來了一句:「那就這樣。本雄同志的孩子生病,到京城治病去了,醫院那邊,勁松同志替本雄同志跑一趟。沒問題?」
其實這種事情,應該是由分管環保的副縣長去醫院,而不是分管衛生的副縣長前往,但是呢,目前不是還沒確定病情是不是由污染引起的嗎?那由分管衛生的副縣長以視察醫院工作名義前去,也是合適的。說實話,張勁松是不願意管這個事情的,可是他跟分管科教衛的副縣長魏本雄關係確實不錯,再加上醫院這一條是他提出來的,那麼多副縣長也只有他一個人會上提出來,那他就只能答應了,總不能自己打自己嘴巴啊。
從會議室出來,張勁松只能無奈地想著,先過了媒體這一關再說,至於隋多集團的排污問題,如果裴振華不痛下決心整治好,那自己就從別的渠道想辦法,總是把這個問題解決掉,無論如何也要讓那邊的老姓能夠呼吸到清的空氣。
他知道這個事情不歸他管,可是,誰叫他遇上了呢?
張勁松很快就去了醫院,縣衛生局和醫院領導的陪同下,他看到了病人,也看到了病人的親戚,卻不見家屬,還看到了那個被他無意救下了的白漳晚報的記者呂家萍。
呂家萍看上去像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她居然認出了張勁松,當場對張勁松那天的見義勇為表示感謝,弄得張勁松好不尷尬——這時候他身邊可跟著不少人呢,她偏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搞得他很被動啊。
由於有呂家萍剛才的一番解釋,再加上兩個病人都沒有家屬場,親戚們不可能太冒頭,張勁松這一趟醫院之行還算順利。只不過,呂家萍想採訪他,他自然是婉拒了。
當天晚上,就有媒體的記者過來了。不過,由於縣裡已經組織多個部門動了起來,而安青縣委縣政府駐地承鎮的工作人員也緊急召集了起來,再加上居委會,記者們想要悄無聲息地進行暗訪,已經不可能了。
不管是坐車來的還是自帶車過來的,總是要住酒店的,而各酒店賓館旅社都接到了公安局的通知,基本上都是前腳住店後腳就會有工作人員上門拜訪了,偶有能夠私下聯繫的,卻也剛見面還沒進行採訪的時候就被人知道了——隋多集團跟周邊居民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平時無所謂,但現這種情形下,對重點對象,那是隨時隨地都有人密切關注著呢。
然而,安青縣裡這麼一搞,記者也就開始想別的辦法,網上很快就出現了幾條圍脖,大意是說已到安青,剛到酒店住下就有安青縣有關部門的人到訪了。這個話,應該說還是挺客觀的,可正是這種客觀,卻能引起網友的興趣。不過,由於人數不多,而且到的媒體記者也並不出名,所以這樣的話也就幾十條轉評論,沒成氣候。
第二天,又有媒體記者過來。安青縣委宣傳部、縣政府聞辦一下子就忙碌了起來,這個事情,光縣政府這邊處理是不可能了,縣委就算不想沾邊,可媒體記者來了,宣傳部也不能裝作不知道啊。
張勁松用一個沒過一條微博的號碼網上看著,到午的時候,有關安青縣隋多集團的污染問題已經成了一個熱點話題了。這主要是因為許多媒體都動了起來,沒過來安青的也表示了關注,這其有真關心民生問題的,也有看同行人情面子轉的。甚至還有人提議,要給那兩個可能癌變的人捐款,先救人再說,下面有人附議,也有人說等等看,說不定那兩個人是良性腫瘤或者家裡有錢不用捐款呢。
他正看著這些的時候,鄭舉臉色嚴峻地進來匯報了個情況,縣人民醫院的大門被群眾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