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不見
伍大海被張勁松這一眼盯得心裡虛,可到底是號稱安青縣臉皮厚的科級幹部,硬是能夠將心虛死死壓心底,臉上絲毫都沒表露出來,用那種若無其事卻又彷彿有點害怕的怪異樣子道:「張縣長,我,我來匯報一下橋腳近期的工作」
張勁松沒理會他的,穩穩坐著,隨手拿起份件看了起來。對這個伍大海,張勁松也沒什麼好辦法,別的副縣長跟伍大海吵架而被人笑話的事情,張勁松可不想幹,所以只能這麼晾著他,喜歡匯報你就匯報,我坐這兒聽,但不說話,看你能匯報到什麼時候。
伍大海一見張勁松這不言不語的樣子,心裡不免打起鼓來,他不怕別的副縣長,但現對這位張縣長,可有點畏懼了。他自問底氣還是沒有民政局長葛盛足的,怕張勁松一怒之下對他下手。伍大海眼,這個副縣長,不像別的副縣長那麼講究啊,做事情有著年輕人的衝動,不怎麼考慮後果哈。
連縣委組織部長的小舅子都敢下死手,這想想都讓人心裡不踏實啊。民政局長葛盛是因為什麼被免職的?就是因為他橋腳鎮治下的一個行政村搞村長選舉出了事兒被下的,那事兒可是出他橋腳鎮啊!橋腳鎮的責任比民政局大多了!
好,就算他只是鎮長,不是一把手黨委書記,這個事情要打板子,應該會落到書記的屁股上,可他之前可是就這間辦公室裡把張副縣長給逼得落荒而逃了的,誰知道張縣長會不會懷恨心,從而硬要給自己這個鎮長一點顏色看看呢?畢竟,橋腳鎮的工作,現基本上都是他這個鎮長主持,鎮黨委書記身體不好,已經到省城去住了大半個月的院了。縣裡真要打板子,他這個鎮長還真是避無可避。
他平時敢別的副縣長面前耍賴,是摸準了第一個領導的性子,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耍賴,擺出一幅不要臉沒素質的模樣,幾個被他騷擾過的副縣長都不肯先出頭,免得被人說自己的素質和伍大海一樣低。
畢竟伍大海也沒什麼大錯,誰也不願對這麼個傢伙出手壞了自己的名聲,反正受騷擾的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大家都這麼想,甚至就連張勁松沒搞明白伍大海為什麼那麼大膽子之前,都沒和他較真,聽到伍大海是個出了名的狗皮膏藥之後,他心裡也就沒有生出一點治一治伍大海的想法了,前面那幾位副縣長都不出手,我為什麼要管這破事兒?由著他鬧唄,還顯得自己這個領導寬宏大量。
好多單位,其實都有跟伍大海差不多的讓領導特別討厭的的人,這種人往往還沒什麼大背景,可就是沒一個領導願意真正出手對付這樣的人,反而僅僅只是採取不提拔的方式,任其猖狂。這些領導並不是不想對付這種人,只是,犯不著。
其實,張勁松也犯不著跟伍大海一般見識,他只是很煩這個伍大海,但伍大海不知道張勁松心裡是個什麼想法,眼見自己越匯報張縣長的臉色越難看,這話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了,終那份惶恐隱藏不住了,額頭上冒出了點細汗來,匯報工作就變成了承認錯誤:「張縣長,我,我的工作沒做到位,辜負了縣領導的信任,請您批評。」
張勁松差點就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抬起頭看著伍大海那張討好又慌亂的臉,這才明白狗皮膏藥鎮長是真的承認錯誤呢。
「請我批評?」張勁松嘴角扯了扯,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
「哎,哎,請您批評。」伍大海點頭哈腰地說,兩眼滿是祈求地望著張勁松,彷彿能夠得到張勁松的批評,那是多大的恩寵似的。
「批評你什麼呀?啊,批評什麼呀?」張勁松眉頭一挑,身子一正,不怒自威道。
伍大海這一下就不敢說話了,低著頭,兩條腿都有點哆嗦了。
看著這傢伙這幅模樣,張勁松心裡別提多痛快了,這傢伙也沒有鄭舉說的那麼邪門嘛,面對著自己這麼一個分管農業的對鄉鎮黨政一把手沒什麼威脅的副縣長,他就草雞成這樣了,還狗皮膏藥呢,真是把狗的臉都丟了。
張勁松自己覺得對伍大海沒什麼威脅,可伍大海不這麼認為,他名聲是大,可是也只敢跟幾位副縣長賴皮,從沒到縣委耍過瘋,也從來沒縣長裴振華的面前胡鬧過。這傢伙表面上看起來不要臉啥都不怕,其實心裡是敏感小心,眼見民政局長被張勁松幹翻了,他立馬就開始疑神疑鬼了,態來了個一八十的大轉彎,生怕張勁松惦記上自己。
張副縣長確實縣委常委會上沒有言權,可人家一句話,硬是把個有背景的正科級局長下了——鐵一般的現實面前,規矩什麼的,靠不住啊。
張勁松也沒想和伍大海就這麼沉默是金下去,雖然不清楚武大海內心那麼多細微的想法,但也能大致上看出這廝今天的表現,肯定跟自己大神威斬民政局長於馬下有關,正想借這個機會再敲打敲打伍大海,卻不料手機響了起來。
伍大海被張勁松的手機鈴聲嚇得渾身一顫,反應過來之後大感慶幸,也不管張勁松是不是想接電話,立馬開口告辭,動作速卻腳步很輕地退了出去,西裝裡的襯衫,已然濕透。出門後,伍大海只是對鄭舉不自然地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快步走開了,令那幾個等著向張勁松匯報工作的傢伙有些莫名其妙。
鄭舉敲門進去了,現張勁松打電話,便又退了出去,叫那幾個人繼續等著。
張勁松這個電話,是武玲打來的。他到安青上任也有幾天了,除了第一個晚上武玲打過電話之外,這幾天都沒聯繫,所以接到武玲的電話,張勁松很開心。
武雲這個電話打得不長,她也是個大忙人,雖然嘴裡說著公司的事情交給別人去管,她只管玩,可實際上,她玩的時間真的不多,特別想張勁松的時候,就休假,要是公司,總免不了要管事。電話裡,二人說了幾句情話,然後武玲就說這個週末會來隨江,祝賀張勁松當了副縣長。
張勁松自然滿口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後,他才想起來,自己是準備週末去省城陪徐倩的。看來,又要到下周了。嘖,還真有點身不由己的感覺啊。
這個電話接完,鄧經緯的電話就過來了,說是有幾個同學已經到了安青。這個提醒,又讓張勁松想起了今天還有個大事,當初的黨校同學,被鄧經緯這個班長號召起來給他張副縣長捧場來了。
一瞬間,張勁松就作了個並不艱難的決定。今天外面等的人,他不接見了,見同學去!
做出這個決定,倒並不是張勁松為了私事不顧工作,而是正好有個借口來晾一晾外面等著的幾個人,給他們心裡再加一點壓力。畢竟上午縣委那邊沒出結果的時候,他接見了幾個人,而等到縣委的結果一出來,他就只見了伍大海一個人,並且伍大海還是提心吊膽出去的,那些個等外面的和沒有來的部門負責人,心裡肯定會很忐忑,他們越忐忑,張勁松後面的工作就越好開展。
一個副縣長,要是下面的人都不怕你,你還怎麼幹工作?現有了這個機會,那就由著他們去胡思亂想。反正自己已經搞下了一個葛盛,立了威了,現故意再晾一晾,也好冷靜地看一看,仔細分析一下,把今後的工作思路好好理一理。
張勁松上午接見了幾個人,下午治得狗皮膏藥伍大海失魂落魄,還把幾個部門前來匯報工作的人晾一邊。這個事情很快就政府這邊傳開了,然後又很快傳到了縣委,有些行局領導也聽說了這個事情,許多人私底下開始議論紛紛起來。都覺得這個來的副縣長太囂張了,然而說歸說,卻沒一個人表示會給張勁松一點顏色看看,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們就像是壓根不知道這個情況似的,沒一個人對這個事情透出絲毫表示,就連大家很期待的組織部長鄒懷義,也沒有說什麼。
對於可能出現的對自己不利的傳言,張勁松有心理準備,他從來就沒想自己能夠做到讓所有人都滿意。現工作千頭萬緒不知道怎麼開展,他就用自己的辦法,打一通亂拳,亂找出突破口。
甚至,他都有了個打算,那就是,等明天送走了同學們之後,他就下去搞調研,這第一個要去的地方嘛,選橋腳鎮!
這次的聚會,是鄧經緯起的,接待方面鄧經緯也安排得很妥當。由於同學有很多是市裡各單位都有點權力的人,甚至有幾個已經是副處級領導了,所以,安青縣政府方面,也出動了常務副縣長趙大龍來負責這個事情。令張勁松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批過來的人之,居然會有個不是他同學,但卻是熟人——市改委總經濟師高雲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