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擠擠總是有的
戴金花心裡想著這個事情,卻沒急著說出來。畢竟今天這個會的議題就是討論有關紫霞山的事故的相關處理事宜,這個其實也沒什麼好討論的,張程強轉達了市政府分管領導的意見,有批評有表揚,後,決定還是由張勁松代表旅遊局,配合政府其他兄弟單位,做好對這次安全事故的處理和總結。
沒費什麼工夫,這個會就差不多要結束了,戴金花自然不會讓張程強這麼快就宣傳散會,趁著張勁松今天剛被表揚的機會,她就咳嗽一聲說話了:「我這兒還有個小事,耽擱大家幾分鐘,都不急?」
現階段張程強雖然跟戴金花可以算是鬥得你死活了,然而,人前,這兩個人還都是笑瞇瞇的,所以聽到戴金花的話之後,張勁松就笑著點點頭:「戴大姐請講。」
戴金花沒客氣,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啊,是這麼個情況。現局裡跟外面接觸越來越頻繁,接待任務也比以往加大了,我那一攤子呢,事情也不少,有時候難免分身乏術所以啊,關於接待這一塊,我希望能夠由勁松同志抓起來。勁松同志有能力有精力,現又負責紫霞山的工作,來來往往跟外面打交道多,以前幹過招商工作,接人待物這方面,肯定會比我做得好」
戴金花這個話說得四平八穩理由充分,她原本就是要快把接待這一塊交給張勁松的,而張勁松今天幹了這麼一件大出風頭的事情,還受到了市領導的口頭表揚,現就著這個機會把事情說出來,想必張程強應該是不可能會反對的,然而事情卻出乎了她的預料,她剛一提出這個話,張程強就馬上反對了。
張程強反對的理由相當光明正大,而其透出的意思卻是極為陰柔:「這個事情今天就不討論了?目前的要問題,就是紫霞山的問題。啊,勁松同志近應該會很忙,恐怕沒時間顧得上別的事情。」
張程強當然要反對這個事情了,他反對倒不是看到張勁松多了一項分管內容心裡不爽,而是覺得戴金花挖了坑讓他跳。
雖然分管市領導口頭表揚了張勁松,可是市主要領導還沒話呢,張勁松分管範圍內出了事故,而且他還個人英雄主義極其嚴重。哦,他身體好會攀巖,他就一個人下去大出風頭,那以後別的領導要遇到這種事情了,是不是也要跟他學呢?出了火災是不是要市領導親自衝入火場去救人啊?了洪水是不是要市領導親自下水去救人啊?
做事情一點都不考慮影響,領導就算口頭表揚他了,心裡還不恨得他要死?有什麼事情,等到市領導對這個問題蓋棺定論了再說,要不然到時候市領導看他不順眼,局裡還給他加了擔子,市領導會怎麼看老子這個主持工作的副局長?
張程強的反對,戴金花的預料之,她提出這個事情來,是因為早就已經李湘生溝通過的,於是乎,她就把目光投向了李湘生。至於張勁松嘛,他到這兒是列席的,只能就紫霞山的事故答上兩句,別的事情嘛,他沒資格言。
李湘生心裡歎了口氣,這個戴金花,真是頭長見識短蠢到了極點,這個事情,你什麼會上都可以提出來,但唯獨不可以這個會上提!不過,戴金花既然看了他一眼,他也不能裝聾作啞,只能出話點點她:「我看啊,這個事情還是等這次事故形成了書面結論,上報市委市政府之後再說。」
聽到李湘生的話,戴金花眼閃過一道慍色,但緊接著就反應過來了,便又對李湘生報以歉意地微笑,點點頭道:「哦,也是,也好。」
散會後剛回到辦公室,白珊珊就上來了,一見面,便笑著道:「領導,你真是我的偶像,太崇拜你了。」
「個人崇拜要不得啊。」張勁松翻了翻眼皮,勉強笑了笑,道,「喝水自己倒,我現動都不想動。」
白珊珊沒講客氣,自己動手倒水了,但這第一杯卻是倒給張勁松的,然後才輪到她自己,這些小細節,白珊珊一向做得相當自然。
張勁松也沒向她道謝,順手就端起了水杯。經過紫霞觀裡的調息,他的手光著上下動一動還是沒問題的,可是要想端起一杯茶來,那就吃力了,顫抖得厲害,水杯剛一離開桌面,便灑出了許多。
白珊珊馬上搶上前一步,雙手一捧,將張勁松的手連同水杯一起捧了掌,嘴裡及時說道:「我來幫你。」
話說得急,差點說成了「我來餵你」,雖然她確實是準備餵他的,可說出來的話,感覺就很曖昧了。當然了,現她捧著他的手和水杯,其實也蠻曖昧的,好她動作很快,一隻手抓著杯沿,另一隻手鬆開,讓張勁松那只顫抖著手得以解放出來。
兩個人都不是婆婆媽媽的人,雖然剛才手挨著的時候也有些不自然,可誰也不會往心裡去。白珊珊端著水杯,繞過辦公桌來到張勁松身邊,將水杯湊到他唇邊,稍稍傾斜,讓他喝了一口。
張勁松將水吞下,見她還要喂,便搖搖頭道:「行了,不用了。嘖,這還沒住醫院呢,喝水都要人餵了」
「這是你平易近人呀。」白珊珊恭維了一句,又笑著道:「領導,你累成這樣子還怎麼上班呀,要不,我叫人送你回家休息。」
白珊珊開緊湊型的車都速相當慢,像君威啊凱美瑞之類的車就估計不到左右的寬了,而張勁松這個q7這麼大的車,她是碰都不願碰的。所以,她沒說自己送他回家,而是說叫個人來。
張勁松搖搖頭,沒說話。
白珊珊也沒堅持,道:「那你就辦公室裡瞇一會兒,我先下去了,等會兒再上來。」
張勁松點點頭,道:「忙你的去。」
白珊珊應了一聲,欲言又止。
「還有事?」張勁松眉毛揚了揚,看著白珊珊問道。
白珊珊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我媽給我打電話了,說要送酒過來,我沒讓她來。」
張勁松都把這事兒給忘記了,深深地看了白珊珊一眼,微不可覺地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白珊珊就沒再說這個事情,禮貌告辭。
一個下午,張勁松就辦公室休息,除了下屬進來問候之外,沒外人找他。
晚上,李淑汶、鍾五巖、蒼龍柯都給張勁松打了電話,都是差不多的問候,然後就是說有時間大家聚一聚。張勁松都笑著答應下來,說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就聚。
第二天身體依舊酸痛,早上堅持打了一趟拳,氣息不是很順暢。洗完澡後下樓,站院子裡看了看車,覺得腳踩油門剎車是沒問題的,可是手還有些酸,打方向盤恐怕不是很靈活,想了想,他還是沒自己開車,出門坐的士了。
隨江是早上八點上班,點鐘的時候,白珊珊又到張勁松辦公室來了,這次她就匯報了一個情況,昨天晚上隨江的聞沒有出現紫霞山事故的報道,今天的隨江日報裡也沒有相關內容。
張勁松心裡明白,宣傳部門把這個事情壓下來了,如果死者家屬跟施工方協商好了,沒有找政府鬧或者找媒體,那這個事情就不會再報道出來,如果死者家屬鬧起來了,這個事情宣傳部門也會有對策——重點把張勁勁松下懸崖的事跡渲染一下,壞事就變成好事了。畢竟,昨天可是有攝像機一旁把事情經過都記錄下來了呢。
聽到白珊珊匯報的消息,張勁松也沒什麼明確的表態,只是一句看不出喜怒的我知道了,便將白珊珊給打了。白珊珊從張勁松的辦公室出來之後,心裡也頗為擔憂,她看得明白,這次的事情,如果死者家屬不鬧的話,對張勁松來說,未必是好事——市裡不會向公眾明說這裡面的情況,但卻會批評張勁松,誰叫你張勁松負責的項目出問題了呢?
那如果死者的家屬鬧起來了呢,市裡肯定會生氣,但對張勁松來說,未必就是壞事了——按以往的經驗來看,死者家屬要鬧,也只會去開區管委會辦公樓前鬧,而不會來旅遊局鬧,並且,死者家屬一鬧的話,市裡面為了把壞事變成好事,肯定會大力宣傳張勁松不顧危險下懸崖的事跡,那樣一來,板子自然就打不到張勁松身上了。
至於這兩個結果後面深層次的問題,以白珊珊現的眼界,卻是沒辦法看得透的。
其實這個事情終是福是禍,張勁松也看不透,不過他這人性格灑脫,看不透就不總是盯著去看,也不去多想,專心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就行了,至於市裡終會如何對待這個事情,只能聽天由命了,反正遇事做事,他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他覺得自己做的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可有人覺得他不應該做。十點多的時候,武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一接通,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什麼神經充什麼英雄啊?腦子有毛病是不是?你是公務員,不是探險家」
張勁松知道她是關心自己,也沒生氣,只是歎了口氣,輕笑著道:「老婆,這還是你第一次罵我呢。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武玲哼哼著道:「我沒生氣,也氣不壞,早就被你給嚇壞了!」
張勁松沒問她是從哪兒聽到的消息,也不和她講道理,只是耐心地哄著她,哄了幾分鐘,終於哄得她氣消了。
「我過兩天就來隨江,你不准再那麼衝動了。」武玲語氣透出無限溫柔。
張勁松道:「嗯,堅決按照老婆大人的指示辦。老婆,要是你今天就過來多好啊,我好想你。」
武玲道:「別亂想了,好好休息兩天,等我來了再想。」
這時候,張勁鬆手機裡傳出了間隔大約一秒一聲的嘟嘟聲,有人打電話進來了,他也就沒和武玲多說,等到武玲掛斷電話,剛才那個打進電話的人也掛斷了。翻出未接來電一看,居然是以前的市委組織部長現任的團省委書記王本綱的情人苗玉珊。
對苗玉珊這個女人,張勁松不願意怎麼打交道,二人是結了仇的,可是上次白漳,苗玉珊彷彿已經忘記了彼此之間的仇怨,對他很是熱情,還惹得徐倩吃醋了呢,這讓他覺得苗玉珊心思太深沉,手段又太陰柔,不想和她再有什麼交集。所以,見是她的電話,他也就熄了回撥過去的念頭。
然而他不回撥,苗玉珊卻又一次打電話過來了。
「苗總。」張勁松接通電話,叫了一聲。
「張局長,幹什麼呀?」苗玉珊的聲音頗為嬌媚,那個干字似乎咬了點重音,一聽就讓人忍不住往歪處想。
「上班。」張勁松四平八穩地回答,都懶得問她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擺明了一幅不想和她多說話的架勢。
苗玉珊道:「市旅遊局對?我快到了。」
張勁松愣了一下,問:「你要來旅遊局?你回來了?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了?」苗玉珊像是撒嬌似的反問了一句,然後又幽幽地說道,「說有事,也有事,說沒事,也沒什麼事。我就是想你了,這次回來我誰都沒通知呢,第一個就給你打電話了,就是想你請我吃頓,你不會又要說沒時間?」
我跟你沒那麼熟?張勁松心想幸虧這時候徐倩沒身邊,要不然恐怕又會吃醋了。他笑了笑,道:「時間就像那麼什麼,擠擠總是有的。」
話一出口,張勁松就後悔了,跟她口花花個什麼勁啊!
苗玉珊就是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傳來,然後半是挑逗半是玩笑道:「那我呆會兒可得多敬張局長幾杯,張局長的時間那麼寶貴,我要感謝張局長忙之間為我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