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錦也不知道這誥命夫人能不能回鄉種田,但是她答應了長鳴哥寬慰嬸子,若是把人給寬慰回了夏家村也太對不起長鳴哥了。
「再者說了,讓人接您和柱子叔進京,可是皇恩浩蕩,若是你們才到京三個月就又回去了,只怕有那些個不知內情的人會覺得是長鳴哥不孝父母,才致使你們離京的,若有那好事之人因此參上長鳴哥一本,這不是害了長鳴哥嗎?」
李氏聽夏錦這麼一說,心中不禁一驚,她以為回京不過是自己家中的事,沒想到自己一念之差差點害了兒子,心中更是後怕不已,再也不敢動離京的念頭。
就是自己過的再苦,也不能連累了孩子啊,再說這裡的日子,怎麼也比夏錦村好一點,只是言行不得自由,覺得憋屈而已。
李氏左思右想,便不覺得那麼委屈了,甚至覺得為了孩子就算是受些委屈也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夏錦見李氏臉色煞白,也知道自己這是嚇著她了,立馬岔開話題,「嬸子當初進京時不是說要給我找個嫂子的嗎?如今可有相中哪家小姐?」
夏錦本為要說到這事李氏應該能高興點,沒想到她去仍是一臉的愁容,看著夏錦目含擔憂才與她緩緩道來,「我這進京都三個月了,卻從未踏出這將軍府半步……」
未盡之言夏錦也能明白,長鳴哥現在好歹也是個將軍,李嬸又如何肯隨便給他婚配,必是想先相看相看人家姑娘,只是這從未出過府,更是人生地不熟,加上身邊那容媽媽的態度只怕平時對這老夫人更不上心,又有誰會和她說這事呢!
「那到也是,聽說這京中多數人家初一、十五都會有夫人帶著小姐們出門上香,這到是難道的機會!」
李氏聽得不由得眼睛一亮,遂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眼中的光芒不由得暗了下去,就算是知道又如何,自己又出不去。
夏錦如何看不明白,李氏目光暗淡的原因,只是她還不清楚這李氏為何如此怕容媽媽,一時也不敢枉下論斷如何幫她。
唉,算了自己多管的閒事也不差這一樁,而且此後在京城只怕還要多仰仗長鳴哥和李嬸,便就是再多幫她一把吧,夏錦在心中自我安慰!
然她不曾想過,剛剛讓添香支走容媽媽時,便已經在潛意識裡決定要淌這趟混水了。
「李嬸,現在也沒外人,您告訴我為何那麼懼怕這容媽媽?」若是一個單純的奴才,李嬸就是再沒見識也不至於懼到這個地步。
李嬸抹著眼淚,聲音漸漸哽咽起來,夏錦直安慰了好久才總算有所好轉,拉著夏錦的手感歎,「那容媽媽與管家都是皇上賜這座府弟時御賜下來的,我來之前便幫著掌管這內院的大小事務,這院子裡的大小丫頭都只聽她的,規矩更是大的不得了。
你長鳴哥又很忙,我不想拿這點小事煩他,而容媽媽也說了,這朝中的言官都盯著這當官的後院,若是誰家出了事端,便有言官彈劾,鬧不好可能要丟官下大獄,要是真被人抓了把柄可能還會被殺頭。
容媽媽平時也不讓我出這內院,說是我不懂這京城貴婦的規矩,出去也只會丟你長鳴哥的臉,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貴人還得牽連你長鳴哥!」
李氏抽出手絹擦乾這滿臉淚痕,這些日子她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好不容易有個人能說說便立馬如竹桶倒豆子似的一股惱全說了出來。
夏錦越聽這臉色越是難看,這眉頭皺的更是快打結了,這容媽媽也實在是太大膽了,竟仗著是皇帝賜下的人,便這樣欺上瞞下,在這將軍府中做威做福,謊騙、欺壓老夫人,實在是可恨!
「李嬸,你可別聽她騙你,皇上是要管軍國大事的人,哪有時間一直盯著官員的府第,若真是如此,皇上聖明又怎麼會容得下這等惡奴欺主之事,這都是那容媽媽的手段,皇上當初御賜宅院和奴僕時,可讓人將這房契和賣身契交給長鳴哥了?」
雖夏錦這麼說但也不敢排除這容媽媽就不是皇帝派來監視將軍府的,夏錦想想還是問清楚的好,要是皇帝是真心想撥人給長鳴哥用,應當連那奴契一併差人送來,這樣府中奴僕便是屬於這將軍府,府中主人自可隨意處置。
若是不然這容媽媽也要好生教訓一番,此等惡奴欺主,就算是打發了出去,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麼。
「好像是有的,我過來的時候你長鳴哥便交給我一個匣子說是皇上賜下的產業,只是我不識字也看不懂便收在那裡,幾個田產莊子也交給管家在打理!」李氏讓夏錦稍坐轉身進了裡間,不一會兒從裡面取了一個木匣子。
「這東西自你長鳴哥交給我便被我藏得嚴實!」李嬸輕輕吹去匣子上的一層浮灰,本想以後一併交到兒媳婦手中,只是沒想到進京三個來月卻是連將軍府的大門邊也沒出過。
在夏錦面前打開,讓她幫著看看,本來這此窺人傢俬的事夏錦是不屑做的,只是拗不過李氏的央求,只好一一幫她分撿了一遍。
雖說這匣子不大但裡面的產業也不過是輕飄飄的幾頁紙,這滿滿一匣子卻也不算少了。
夏錦仔細看看,還真看到了這將軍府的地契、房契,還有這近二十多頁的賣身契,夏錦瞧得仔細,原本她也在懷疑這容媽媽會不會是宮中的嬤嬤?
然這賣身契上卻寫的明明白白,這賜與將軍府的二十多名奴僕,具是戶部撥款由禮部從牙行統一採買的,與皇宮並無半點瓜葛!
夏錦不禁心中冷笑,這容媽媽還真是大膽,一個人入了奴籍的奴才,還是賣了死契的,竟然也敢扯了皇帝這張虎皮為自己做大鼓,自吹自擂,作威作福,真真是好膽色。
夏錦把這賣身契讀給李氏聽,便為她講解了一番,讓她也能明白這容媽媽不過是狐假虎威,讓她不用放在心上。
李氏聽罷也是氣恨不已,這是這老虔婆讓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久,若不是錦來了,只怕自己還不知道要受她鉗制多久?
「錦兒,今兒這事謝謝你了,只是這偌大的將軍府,我實在是打點不過來,而我有不識字,這若是處置了容媽媽誰來幫我打點這內院,而這奴僕都不聽我的話,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李嬸一臉祈求的看著夏錦,希望夏錦能再幫幫她。
夏錦看著這在村中一直待她還不錯的嬸娘,雖然這衣著光鮮的嬸娘,然本不過三十多歲,卻是憔悴的看起來足足有四十歲的樣子,就算這京中吃穿用度具比家中要好,而她這臉上卻不見往日光彩。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插手了便再多幫她一把吧,伸手招路媽媽過來,「路媽媽,我知你規矩禮儀,調教丫頭最是拿手。
如今我嬸娘這處境你也是看到的,錦兒肯求您留下來幫幫嬸娘,幫她調教兩個得用的下人,順便也給嬸娘指點指點這京中的規矩,再過幾日初一廟會之時,我便親自接您回家如何?」
家?一個賣身為奴之人,又哪有家?家是主子們的家,哪是他們這些奴才的家,奴才便是奴才,若哪一日惹了主子不高興,便只有發賣和棒殺的下場。
而現在小姐卻說要接她回家,她甚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姐願讓她把自己的家當作是她家,原本聽管事說過小姐從不會瞧不起下人,只要你忠于小姐,小姐便會你當作自家人一樣。
她本是不信的,如今卻聽小姐隨口便說出接她回家,而那語氣不似刻意為之,路媽媽心中是把沈慕之的話信了七八分,她自信自己的眼光,小姐在說要接她回家時決對是出自真心的。
而夏錦不知道的是她不經意間的一句『回家』,便完完全全收買了這個老媽子的真心,比早上時刻意放低恣態更具效果。
夏錦一派商量的口吻也是給足了路媽媽的面子,然路媽媽此人本就討厭那種不守本份的奴才,剛剛聽到小姐與將軍府老夫人的一番言論早已是在心中唏噓不已。
這做奴才的忠於主子,為主子效命那是本份,怎敢如此膽大妄為,如今既然決定一心效忠小姐,自然是要替小姐分憂,「奴才僅憑小姐吩咐!」
李嬸聽了這主僕兩的話,更是欣喜不已,以夏錦的性子是斷不會摻乎自家的事的,本來還以為多少要磨上一陣嘴皮,沒想到她竟這麼容易便答應了。
「有勞路媽媽!」看夏錦對這位媽媽如此敬重的模樣,只怕也是十分仰仗,如今卻能割愛讓她留下來幫自己,更是不敢怠慢。
如今她也是想明白了,若想要幫上兒子的忙,讓他不用為這後院之事操心,那便只有自己盡快將這將軍府的後院管起來,否剛已自己寸步難行的處境,何時才能挑一個稱心的兒媳婦抱上孫子呢。
「不敢,老夫人客氣了,老奴一向嚴厲小姐是知道的,若是老奴處置了老夫人身邊的人還請老夫人見諒!」路媽媽雖說這一口一個老夫人叫的客氣,但同時也當著夏錦的面擺出了自己的立場,有些事還是現在說清楚的好,莫不要讓事後這老夫人埋怨小姐,那才真叫出力不討好。
夏錦看了李氏一眼,眼中多有歉意,似乎是要告訴李氏這路媽媽便是這樣的性子,李氏也看得明白,這老媽媽一心為了自家小姐,到是難得的忠僕,也難怪能得錦兒的重用,可歎自己身邊怎麼就沒有這樣的人呢。
「路媽媽放心,府中奴僕隨你調教,我與錦兒情同母女,路媽媽擔心的事定不會發生!」說完便把剛剛夏錦撿出來的一打府中下人的賣身契交給路媽媽,「路媽媽這賣身契你就先替我收中,若是有哪個不聽話的,隨你是責罰,便是發賣了都成!」
李的氏的舉動也代表了她的決心,然路媽媽卻不敢輕易接下,必定這些都是將軍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恐怕這些人的去留不容她這外來的奴才決定,求助的看向夏錦。
夏錦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神色,而李氏卻緊緊抓著夏錦的手,見夏錦向她看來,更是衝她點點頭,好似這樣才能表明自己的決心。
「路媽媽收下便是,這將軍府裡的奴才你就算是全給換了也沒事,最主要的是給老夫人尋兩個得力又忠心的人,切不可像容媽媽那樣奴大欺主。」夏錦之所以敢這樣說,也是看透了李氏的心思,只怕她是被這些個下人連合欺負怕了,只怕巴不得找個由頭將這些人都攆了出去。
「是,老奴謹遵老夫人吩咐!」要說這路媽媽還真是人精,她不說遵小姐之命反而說是領了老夫人的吩咐,全了李氏這將軍府老夫人的顏面,也不會讓人說夏錦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姐,初來乍到便管起了將軍府內宅的閒事。
李氏對這路媽媽也是十分的滿意,這麼久以來她還是初次償到這做老夫人的滋味,然這一切都是拜夏錦所賜,這李氏對夏錦帶是高看一眼,言語之間也更多了一些親暱。
夏長鳴抱著寶兒回來看到娘親眼角似有淚痕,但是這整個人卻精神不少,臉上也恢復了往日神采。
其實他也不是傻的,也知道自家娘親自來了京城並不太開心,以前也只當是她是初到京城不服水土或是不放心家中事物,再加上這裡人生地不熟,沒有人能陪她打發時間,才會如此。
再過段時間給娘親請安時,便見她有所好轉不似剛來時那麼抑鬱,也只以為她是慢慢習慣了,只是沒想到娘親竟如此隱忍,直到今日聽說錦兒來了提早回家,才看出點端倪,此時見到娘親發自真心的笑容,只怕錦兒是費了一番心思才將她哄好的。
而隨著夏長鳴進門,那容媽媽也好不容易擺脫了添香的糾纏,回了這內院,也不過是一車的物品,那丫頭竟纏著她清點了足足半個時辰,中間還不准任何人幫忙,她便這丫頭是故意的,尋了個時機便抓緊時間往回跑。
要是這老夫人被那個新來的什麼小姐哄了去,不再唯她是從,只怕她這在將軍府中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了,許還會有禍患也不一定。
這容媽媽在這內院之中橫行無阻也是習慣了的,再加上心中有事,更是少了平時的冷靜,進了內院也不管小丫頭衝她打的眼色,便撩簾向老夫人的廂房衝去。
看見屋裡除了那個小姐帶來的丫頭、婆子竟沒有自己人在場時,更是心驚,剛想怒斥膽敢不聽她吩咐,任由這老夫人與外人獨處的丫頭們時。
便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放肆,當老夫人的廂房是什麼地方,任由你橫衝直撞!」
夏長鳴剛剛也看出自家娘親似乎頗忌憚這婆子,正好想借由此事把她打發了出去,由於是一看見這婆子進來時,便厲聲呵斥,連帶著那沙場之上的歷練的一身殺氣也隨著外放出來。
這容婆子雖說膽大,也不過是忽悠忽悠這無知婦孺,再加上這李氏從鄉下來,對這京中的事一無所知,才造就了她一身的膽,但是真到將軍面前卻是戰戰兢兢不敢造次。
被夏長鳴這麼一吼,嚇得容婆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之前再欺負李氏也是因為她知道這將軍除了早晚定時請安,平日都在軍營之中很少回府,而她也斷定李氏在她連哄帶嚇之下,決不會把這些事告訴將軍,才讓她如此大膽。
而她今日漏算了這位夏小姐,她還在也一時拿不準這老夫人究竟有沒有說什麼,只得跪下認錯,能避重就輕將這事給揭過去,等到這將軍一回軍營,這老夫人還不隨她拿捏嗎?
「老奴該死,老奴也是看這丫頭們一個個都跑到了外面,一時心急怕怠慢了貴客,還請將軍饒了老奴這次。」
丫頭們守在外面之事,夏長鳴在進來時已經見到了,想著怕是娘親有什麼話私下和錦兒說,不想讓人聽到這才打發她們出來。
夏長鳴狐疑的看了這容婆子一眼,她剛剛慌慌張張衝進來,根不就不像是她所說的怕屋裡沒有下人伺候怠慢了貴客,反而像是怕別人窺破自己的秘密敢來阻止一般。
不管今日這事究竟如何,這婆子是一定不能留在娘親身邊的了。
夏錦看著這狡猾多端的老虔婆,還想在主子面前耍那此自以為聰明的小花招,真是不知死活。
「的確是不像話,身為這內院的管事婆子都不守規矩,如何還能調教這下面的小丫頭。」李氏怕兒子會看在她的份上,饒過這婆子乾脆便出聲言明了自己的立場。
「既然知道該死還求什麼情,帶下去交給管家按規矩處置!」他是戰場上說一不二的將軍,他的命令便是軍令,這話音才剛落便有親兵上前將容婆子拖走,也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塊布巾賭了嘴巴,連聲都沒人出就被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