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來自閩國上等的青瓷茶杯被狠狠貫在了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碎茬飛濺到一個個阿拉伯貴族,將領的衣袍上,卻沒一個人敢躲避。()
所有人都是唯唯諾諾低著頭,因為他們的帝王,哈里發,偉大的倭馬亞家族貴族,先知的繼承者穆阿維葉一張蒼老睿智的臉,前所未有的陰沉鐵青。
擺在哈里發案前的是兩份文書,一份是閩國先鋒大將席君買發來的宣戰國書,另一份則是呼羅珊與波斯灣的戰報。
呼羅珊八個緩衝小國,外帶阿拉伯帝國直屬的呼羅珊總督府被攻破
,閩王李捷攜眾三十二萬正式佔領呼羅珊,而且呼羅珊各部族首領已經聚集在一起,給李捷加冕了沙汗沙的稱號。
這個稱呼原本屬於波斯皇帝,中亞國王首領自稱沙,影響到後世,哪怕俄羅斯帝國皇帝也自稱沙皇,這個沙,來源就是如此,沙汗沙的意思更是千王之王,這個稱謂原本可屬於穆阿維葉自己,如今冠到了別人身上,穆阿維葉心頭的怒火就可想而知。
呼羅珊還好說,那裡雖然面積廣闊,卻是波斯帝國的發源地,乾旱少雨,沙漠廣闊,而且波斯文化遠比阿拉伯文化先進,就算詭異伊斯蘭教,沒有追隨瑣羅亞斯德教逃到閩國的波斯人,骨子裡還是瞧不起阿拉伯人的。
帝國在那裡的根基很薄弱,丟了就丟了。
但問題是,霍爾木茲大海戰中,阿拉伯帝國再一次戰敗,五百二十三條主力戰艦,三萬兩千人水軍葬身大海,全軍覆沒,主帥布斯兒都跟著隕落海底,簡直比船桅之戰的拜占庭帝國還要慘。
丟了呼羅珊,阿拉伯帝國還可以憑著橫穿伊朗高原的扎格羅斯山脈以及卡維爾鹽漠防禦閩國大軍的進攻,拖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可是丟了波斯灣制海權,閩國的艦隊就可以同行四海,將軍隊隨意的運送到阿拉伯帝國防禦後方,從各個角度襲擾兩河流域,波斯帝國最精華的肥沃土地,阿拉伯遠征軍賴以生存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糧倉。
甚至閩國還可能直接攻擊阿拉伯半島,攻擊阿曼,攻擊也門,繞到紅海攻擊麥地那,攻擊麥加。
這個戰局絕對不是穆阿維葉希望看到的。
「他馬爾萬簡直是白癡,豬,必勝的戰役被他打輸了,木頭裡的臭蟲都比他聰明,還有布斯兒,本哈里發這般器重他,把整個波斯灣都交給他管理,他就是這麼報答我對他的信任的?」
摔了茶碗尚且不解恨,穆阿維葉暴怒的嘶吼著,五十多歲蒼老的臉,皺紋褶皺到一起猙獰如同發怒的金錢豹一般。(
不過,死一般的寂靜好久後,一個同樣蒼老的聲音卻是從臣僚中傳了出來。
「哈里發,當務之急不是追究責任,唐人異教徒隨時能從呼羅珊打到美索不達米亞,如何應對才是哈里發最需要考慮的。」
說話的是埃及總督阿穆爾。本。阿斯,整齊的白頭巾下這位倭馬亞的智者流露出擔憂的神色,聽的暴怒中的穆阿維葉都忍不住愣了下。
在決定倭馬亞家族以及穆阿維葉自己的隋芬戰役中,在穆阿維葉敗北的情況下,阿穆爾提出來讓士兵挑著《古蘭經》要求停戰,爭取政治有利的局面計策,所以穆阿維葉對這個忠心耿耿追隨自己家族的老臣也是格外器重。
遲疑了片刻,穆阿維葉昂頭反問道:「阿穆爾,那你說本哈里發應該怎麼辦?」
「撤兵!」
想都沒想,阿穆爾就道了出來,眼看著穆阿維葉肉疼的眉頭一挑,阿穆爾又趕緊攤著手解釋起來:「陛下,唐人雖然是異教徒,但也是禮儀之邦,講究師出有名,一旦我們從拜占庭撤兵,閩國人就沒有繼續打下去的理由,就算閩王李捷不肯和談,大義上咱們也是有理。」
「並且拜占庭人如今已經被真主的榮光嚇破了膽,就連他們的皇帝都逃到了西方,我們攻打拜占庭,閩國會志願,但如果我們攻打閩國,狡詐的拜占庭人不但不會支援,還會藉機背叛,唐人最講究禮尚往來,一旦我們回軍逼退了唐人,下一次再攻打拜占庭,閩國絕不會再為背信棄義的拜占庭而出兵了!」
聽著阿穆爾的解釋,就連在場阿拉伯諸將也是忍不住點了點頭,可惜,穆阿維葉的眉頭卻是皺的更高了。
「汝等先退下,本哈里發再想一想吧。」揮了揮衣袖,穆阿維葉疲勞的吩咐道,沒有再多話,靜靜地行了一禮,引領著諸多貴族退了出去。
頭疼的揉著太陽穴,冷不丁看到了桌子上閩國玄黑色的國書還擺在桌面上,怒氣上湧,抓起那東西,穆阿維葉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二天,包圍君士坦丁堡的阿拉伯大軍行程卻還是一如往常,該去襲擾的襲擾,該堅壁清野劫掠的還去堅壁清野劫掠,見此,阿穆爾對撤軍之事,也是絕口不提了。
其實也不怪穆阿維葉,打拜占庭就如同打lol排位賽一般,馬上推到對方泉水了,可以滅掉對方晉級鑽石,冷不丁傳來消息老師點名了,相信是個人都會硬著頭皮留下來打完吧,更何況,滅拜占庭的戰爭對於穆阿維葉來說,意義還更加的重要。
作為穆阿維葉的心腹,阿穆爾可是知道自己這位主上的野心,他已經不滿足自己坐哈里發之位了,他還要把倭馬亞家族哈里發世世代代傳下去,所以他更需要攻下君士坦丁堡,憑著滅掉最大的宗教對手基督教支持國功勳,壓制住國內蠢蠢欲動的什葉派遜尼派以及其他阿里派系反對者。
尤其是君士坦丁堡如此唾手可得的時候!穆阿維葉輸不起,他已經五十多了,這個年紀在阿拉伯人中都屬於隨時要承蒙真主召喚了,如果放棄了這次機會,誰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打到這裡。
把焦慮壓在了心底,阿穆爾盡心竭力的輔佐起穆阿維葉來。
公元六五五年,阿拉伯帝國圍困君士坦丁堡的第三個月初,又一批艦隊從小亞細亞補給而來,這一次卻不同於以往,阿拉伯海軍從小亞細亞的拜占庭帝國各個城池據點拆下了弩炮上千,加上這段時間帝國自己仿照的,足足一千三百具弩炮被擺放在了君士坦丁堡狄奧多西城牆下。
十月六號,這個普普通通的一天,巨大的恐慌卻傳遍了君士坦丁堡上下。
一千三百具弩炮,最大的弩臂長達六米,成堆的石彈被擺放在地上瞄著自己腦袋,這些東西本身就出自拜占庭人之手,深知其威力,才不過當了兩個月兵,裝備簡陋的君士坦丁堡市民兵一個個臉色蒼白,雙腿顫抖的看著城下敵人。
不管他們,就連一個個追隨安娜上城巡視的拜占庭元老都是兩股戰戰。
「將士們,神的子民們,神在庇佑你們,不要怕,光榮的戰死既融入了天父的懷抱,基督在考驗我們,忍耐!忍耐!」
成群的牧師被驅趕上城牆,在大牧首保羅的帶領下不斷和那些心驚膽戰的守軍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當上共治皇帝三個月,安娜顯得也是更加成熟沉穩了,雖然還是年輕靚麗的臉蛋,卻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棕色漂亮的眼睛中卻寫滿了疲憊,領著哥特人衛隊,一言不發的在城牆上跟著保羅巡視著。
「陛下!」
忽然間,有序的城牆上一個小兵忽然脫離了防禦位置,衝到了安娜隊伍行列的前頭,阿木列與列昂提兩個忠心鐵桿趕忙擋在前面,哥特人衛隊也是慌張的把長戟壓了過去,一個戴著圓頂頭盔,穿著布衣的小兵戰戰兢兢的跪伏在了地上,卻是個不大的孩子。
眼看這一幕,安娜的臉龐上也展現出來柔和的笑容,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哥特人衛士,和藹的彎下身子,輕柔的問道:「小弟弟,有什麼要問凱撒姐姐的嗎?」
看著自己的皇帝一點兒也沒有架子,和藹的問著自己,才不過十二三的小兵也終於放開了點,磕了個頭怯生生的問著:「陛,陛下,我,我就是想問問,我們,真的能守住君士坦丁堡嗎?」
聽著他的問題,就連附近的軍士也全都回過了頭來,面前就是森森的弩炮陣,還有殺機騰騰的阿拉伯騎兵不斷從營地裡集結,第一天的血戰這些新兵可死了一萬多,誰都不知道自己一會能不能活下來。
附近的軍兵都面有戚色,看得哥特人護衛長禁不住勃然大怒,拔出騎士劍就怒斥道:「大膽,你竟敢動搖軍心。」
小兵嚇得哆嗦著低下了頭,安娜卻趕忙伸手攔住了他,又是和藹的扶起了小兵,反問道:「小弟弟,你家就在君士坦丁堡嗎?」
「不,我,我家在安哥拉的席爾瓦村,不過,不過那裡已經被阿拉伯蠻族佔領了,就我和我妹妹逃了出來,人們都說阿拉伯人凶殘無比,會把所有基督徒抓去做奴隸,所以,所以我擔心……」
小兵沒有說完,安娜的心頭已經劇烈的顫動了起來,片刻後,才撫了撫小兵的頭盔答道:「凱撒姐姐的家也在君士坦丁堡,我也是無路可退,就因為這裡是我們最後的家,所以,一定能守住!」
隔著灰濛濛的雲朵,太陽有氣無力的越升越高,黑壓壓的阿拉伯騎兵基本完成了出營,如同一朵烏雲那樣壓向了君士坦丁堡,共同前進的,還有那一千三百具令人膽寒的弩車以及一位輸不起的哈里發,安娜也帶著衛隊,元老上了城樓。
一句最後的家卻在守城的軍隊中悄悄傳播了開,似乎想起了父親,兒子,妻子,女兒,妹妹,這些三個月前還是農夫夥計商販的市民兵捏緊了手頭的兵刃,無比堅定的凝望著城下敵人。
誰都沒有注意到,站在城樓上,安娜沒有關注著眼前如雲的敵人,反倒是無比憐憫歉意的看著自己身旁這些裝備簡陋的戰士們。
侯傑,李卻不在她身邊,不知道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