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的威脅下,李治還是屈服了。
每天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在太監與朝臣的提督下上朝,下朝,祭拜,走秀,尤其令他痛不欲生的還是李世民遺留下的那本《帝范》,上面描繪了李世民心中仁君的形象,被太監們與重臣們一絲不苟的督促他執行出來。
這本書還是李治為了表達自己孝順謄寫出來的,如今,也不知道他後不後悔。
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不會以自己的情緒來影響對局勢的判斷,實際上,李捷扶植李治重新上台,是一個很不理智的政治舉動。
哪怕擁立他六哥李愔也比李治強,可在楊妃哪兒得到了一個否定,李世民哪兒寧願暗殺自己也要扶植這個令李捷深惡痛絕的老十,一股氣憋悶發不出來,李捷紅著眼睛下了如此決定。
既然你們都推崇仁孝的李治,那就讓他在這個位置上繼續見證大唐的衰落好了。
出發點都草率了,如果不再佈置得縝密一些,李捷這麼多年閩王也就白當了,在立政殿帶了這麼多天,一絲一毫中,李捷基本上將權利切分成了三大塊。
晚唐時期宦官掌控禁軍,裹挾皇帝基本上提前一百年上演,北衙禁軍皇帝私兵李捷幾乎全都交給大小宦官們,而且還沒限定他們徵召北衙禁軍的數量。
大行其道了幾百年的府兵制,隨著國家一統,沒落已經成了必然,此消彼長下北衙禁軍募兵的勢力必定抬頭,連明朝的四大太監都被李捷提前搬到大唐來了,宦官勢力成長到什麼程度,還真不好說。
當然,讓這些天生節操忠心與鳥鳥一塊丟了去的太監們一直發展下去對閩國也沒有好處,為此李捷還把權利均分給關隴世家朝臣們以及外戚太原王氏長房,禁軍很重要一部分千騎交給太原王氏,這樣在長安城內權利的其餘兩部分也不至於成案板上的肉,毫無還手之力。
雖然目前看來褚遂良作為權臣勢力是最強悍的,但用不了多久宦官一旦插手朝政,不論外戚還是朝臣必然萎靡下去,到時候兩家聯手共抗宦官,這就是李捷要的長安城內權力平衡。
除了權力的此消彼長,三伙勢力最大的特點還有,他們的權利都是剝離自皇帝李治,如果要保持住手中的權力,三方人全都必須壓制住李治這才是讓李捷最放心的。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六天過去了,雖然閩國在關中的影響力隨著大軍逐步撤離而飛快的削弱下去,如今不論褚遂良與李義府還有李捷設立的四大首領太監依舊能按照約定三天匯報一次朝廷大事,眼前朝廷上下還在李捷的掌控中。
寶雞流民大營,中軍,一封薄薄的信紙在李捷手中抖動中。
帝恐於飢餓,現已就範,枯坐於朝廷,獨居於太極宮,出入皆有宦官隨從,未有單獨召見朝官之機,杜絕漢之衣帶詔耳,另尚書左僕射,司徒褚遂良今日囂張跋扈,公然插手吾大內,奴才等效死與閩王,意將其打回。
這信是四大太監首領之一,李捷賜名的大太監魏忠賢寫的,看完之後李捷禁不住樂的撇了撇嘴,老十李治雖然是最不受關注的一個,但畢竟是嫡子,長孫皇后所出,就算朝廷年賞也比自己等庶子多,一路上還順風順水做到皇帝,他李治什麼時候挨過餓吧,果然,餓了兩天就給直了過來。
不過說到宦官專權還真沒錯,魏忠賢寄來的信可與褚遂良的截然不同,剛剛看完的褚遂良信中,這位江西老西兒氣急敗壞的與自己抱怨著魏忠賢幾個宦官干政,公然收攏朝廷官吏與門下,干涉朝廷大事,藉機斂財。
不過鬥就鬥吧,製藥長安不對閩國宣戰,李捷是不論如何也不會再來一次千里下長安了。
收起了幾封信,趁了個懶腰,李捷也是施施然走出了帳篷。
上一次李捷千騎入長安,各方面勢力平衡下賺了個盆滿缽溢,帶出快二十萬人回閩國,為征討天竺積累下了人口基礎,這一次閩國先後出動了軍隊兩萬,加上與阿史那思摩約定,五原突厥出兵兩萬,前前後後費盡心機反間,串聯,威脅,遏制住長安附近多達十六萬番上大軍,如此大的付出,當然要再賺一筆才是。
帳篷外,李捷滿眼望去,全都是層層疊疊的人,關中老秦!
關中人戀家那是出了名的,隋煬帝攜十萬驍果下江都,掠奪當地士人子女配給觀眾將士為妻,就地劃分土地安置驍果軍,饒是如此,驍果要求返鄉的呼聲依舊一浪高過一浪,甚至爆發了數次兵變,最終被野心家宇文化及利用,裹挾暴動的驍果殺入江都行宮中,幾乎將隋室斬盡殺絕。
為了不虧本,這一次閩國就做得很缺德了,你不是戀家嗎?那我就把你家燒了!後續繞道吐蕃一萬五千閩國大軍三個府之所以走的這麼慢,就是為了移民搶人囤積糧草,後幾個月中,閩國左武衛,右金吾衛,右衛在關中所過之處濃煙滾滾,經常是半個州半個縣被閩軍燒燬,本來這兩年關中就災害不斷,糧食被搶了,房屋被燒了,數十萬秦人流落成流民。
這一招還是李捷從太平天國洪秀全哪兒學到的,明明對閩國上下恨得牙根癢癢,可家沒了,飯也沒了,為了生存,不得已這些關中流民還是不得不跟著閩國設立的流民大營一路南下。
半年時間,少部分通過黃河,運河,直奔閩國,由那裡出發繼續開放空曠的東南亞,大部分則是走秦蜀古道,由寶雞陳倉道奔漢中,再由巴蜀入吐蕃,走茶馬古道,沿著康定,昌都,邏些,江孜等雅魯藏布江流域吐蕃最富庶的地區出藏,最後由喜馬拉雅山缺口入天竺。
不比歷史上的茶馬古道,天竺被閩國攻佔之後,不論對吐蕃還是對巴蜀,貿易量可以翻翻翻來形容了,為了維持這條新的流淌黃金的道路,不論蜀王李愔,吐蕃國主松贊干布還是閩國主李捷自己都是花了大力氣來維持。
來的時候閩國的大軍就是走的這條路哦,利用席君買在隴西的老關係輕鬆繞過了松州,奔襲長安直逼太極宮,回來時候自然也是走的這條路。
至於閩國流氓行為坑來了多少關中人,這個還真沒數,一萬五千大軍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天下目光全都匯聚在長安之時,這些人出溜出溜也走了半個關中,大唐實行關中本位政策,偌大的大唐,幾乎半數人口都在關中,涉及州縣自少逼出了百多萬人口。
可不一定燒了房子人就一定跟你來,罵娘中投親戚的一大堆,佔了三層,中途掉隊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跋涉幾千里,沿途死去的老弱還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關中人的戀家還是被發揮的淋漓盡致,不少流民大營看到了寶雞要出關中,居然有不少嘩變的,出了大批糧食好不容易把這些人帶到了這裡,閩國如何會允許,抓回來的不論男女老幼都用繩子綁成串,壓著向巴蜀前進,過了漢中才放開,這個時代可不像後世隨隨便便就出省旅遊了,由巴蜀返回關中這條路可是難上加難,再逃跑閩國連管都不管,因為九層九會死在逃跑的路上。
李捷可不知道,自己這無賴的政策提前創造出一個詞,解手!串成一團的移民可沒辦法上廁所,憋得急了就得向押解軍官請求解手方便一下,不知不覺中,這個詞就被隨軍的文士記錄下來,成了上廁所的代名詞,當然,這是後話了。
如今,看著滾滾而來的唐人移民大軍,李捷卻僅僅剩下自豪感,不論關中的權力走向未來變成什麼樣,這些到了異國擁護自己的唐人才是真正的本錢,有了二三百萬唐人的支持,李捷有信心征服不可一世的大食伊斯蘭!
「大父!」
就在李捷看著滾滾人潮自豪的時候,尚且稚嫩的童聲忽然響在耳畔,驚起抬頭望去,李捷卻忍不住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真是什麼爹什麼兒子,他小時候胡鬧,換了李瑾這小子更胡鬧,大軍突入長安這半年,這小子僅僅在東西市玩了一兩天就溜了出去,去找在關中各處帶領閩軍打劫的關中道行軍大總管薛擎,跟著燒房子搶人不亦樂乎。
這會兒更是,穿著特製的小一號文山甲,騎的卻是阿拉伯高頭大馬,領著薛擎家的小子薛長弓,藥格羅家的混球弩失必唐生,獨孤家的敗家子獨孤允文,還有十來個閩國權貴子弟,挎著弓,壓著一批逃跑的移民歡樂地狂奔回來。
氣的李捷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去。
似乎還沒察覺,李瑾這小子兜著馬到了李捷身邊,興奮無比的還舉手畫腳的嚷嚷邀功道:「大父你看,這些賤民敢逃跑,讓兒子抓回來了。」
「賤民?閩國就是靠著這些移民打下來的,你父親我也是靠著這些移民擁戴起來的,照你這麼說,孤這個移民頭也是賤民了?」
聲色俱厲,李捷氣憤的訓斥道,訓得李瑾當即小心地跳下馬,把腦袋縮的低低的,不服氣的小聲辯駁著:「他們這不是還沒有對閩國有任何貢獻嗎?」
「還敢狡辯?還有,誰讓你擅自出營的?知不知道軍令如山,都像你這般散漫孤還如何指揮閩國的千軍萬馬?」
越訓越來勁,老子教訓兒子就是有癮頭,不知不覺中李捷訓斥的眉飛色舞,唾沫星子飛濺,訓得李瑾悲催的腦袋垂的更低,難得看到自己頭兒吃癟,唐生,獨孤允文幾個則是樂掉了大牙。
還好這時候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閩王妃蕭蠻兒到了,看到李捷訓兒子訓個沒完,這個丫頭卻忍不住一肚子酸水湊了過來。
「郎君,現在您還訓修身呢,當初不知道是誰為了幾百貫的東西,違反先帝命令私自跑出長安,領著十來個狐朋狗友,殺上了寧縣邊上的山賊巢穴,聽說回了長安,陛下大發雷霆,打的某人兩三天沒下得了床呢?可是長孫姐告訴我的。」
「額~」
提起當初的囧事,一下子李捷就尷尬在了那裡,沒了詞,看著李瑾這小子低著腦袋偷笑的肩膀直晃,蕭蠻兒這妞還因為王皇后而醋意大發氣呼呼的看著自己,臉憋得通紅,好半天,李捷才無奈的憋出一句話。
「回家!」
幾刻鐘後,接受了最後一批關中移民的閩**營開始沸騰了氣力,忙碌了數個月,閩國各個府的將士們卻依舊幹勁十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也習慣了天竺溫暖的氣候與風土。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