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宛如梨花綻放,徐盈一下子笑了出來,笑著在徐長卿滿頭白髮的進賢冠很不恭敬拍了一下,滿是不在意的晃了晃腦袋說道:「妾身還當什麼事讓父親如此擔憂,這不是正常的嗎?不遭人妒是庸才。
「正常?」徐長卿昏黃的眼睛差不點沒瞪出來。
剛剛他說的已經算輕的了,六個月時間,滿朝三分之一的官員勳貴下獄,就算以狠戾著稱的武則天朝也不過如此,與此同時湖州徐家,李義府等十來個皇帝親信飛速躥紅,已經惹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道路以目。
外傳甚至徐盈都有了妖妃之稱,徐長卿自己也是什麼曹操,王莽,霍光,慶父,大帽子背了一堆,眾矢之的從來不是什麼好位置,別看徐家現在炙手可熱,紅極一時,徐長卿也怕稍有不慎就來了個抄家滅族之禍。
看到自己父親愁苦的臉,徐盈卻還是那麼滿不在乎的樣子,驕傲的昂起了白皙的脖子,嬌聲輕柔的說著:「父親,您就放心好了,當初他長孫無忌權傾天下時候,不照樣有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嘛?陛下如今對我,對咱們徐家聖眷正隆,有陛下的庇護咱們徐家就萬無一失。」
「父親,您就放心好了,等盈兒當上皇后,再為陛下生下龍子,如今的長孫家什麼樣日後咱們徐家就什麼樣,兩代富貴是跑不了的,我才不會像姐姐一樣明明享有先帝的眷顧卻不能給家族帶來任何利益,您老在家安享富貴就行了!正好妾身這兒有嶺南進貢來的上好荔枝,您老也跟著嘗個鮮。」
帶著炫耀徐盈搖曳著身姿就在華麗的宮殿內翻找起來,看著女兒快樂的樣子,徐長卿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目前的狀況也不是他能扭轉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一頭,徐盈倒是親情濃郁的招待自己父親,另一頭,大明宮建築工地上,另一對舅舅外甥可就沒這麼友好了,宮廷護衛擺下了偌大的排場,通傳的太監足足安排了十個,連帝王金座都擺了出來,太監與宮女在左右打著旌旗華蓋,坐在金座上,李治好一派帝王威嚴。
「傳長孫無忌~」
「傳長孫無忌~」
十個太監接力一般一聲接著一聲遠遠傳來,足足半個時辰時間,長孫無忌這才在太監引領下緩緩趕到了紫宸殿的基址下。
足足兩三個月沒有露面了,長孫無忌如今再也沒有了曾經那種意氣風發,變得無比蒼老憔悴,原本圓鼓鼓紅光滿面的胖臉都瘦了幾分,腦袋上也佈滿了皺紋,精神的黑白相間頭髮更是變的蒼白無比,乾枯而脆弱,跟隨太監的步伐都慢了幾分。
從來都沒見過自己舅舅如此狼狽過,就連李治都忍不住從皇帝金座上站了起來,不過旋即想到長孫無忌對自己的壓制,李治又是坐了回去,帝王派頭十足的抬起衣袖問道:「長孫司空,汝不是告病在家休養生息嗎?這個時候拜見朕所為何事?」
「老臣拜見陛下。」
兩三個月的下野生涯倒也讓長孫無忌磨練了許多,沒了從前孤傲,恭敬地敗倒在了地上,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後這才抬起頭,謙卑的啟奏道:「老臣有一事關乎國家社稷,不吐不快,還望陛下應允。」
長孫無忌這副模樣,一貫反覆無常的李治心頭又軟了下來,歎了口氣,憐憫的擺了擺大大得衣袖言道:「舅父請說,能應允的朕一定答應。」
「臣聽聞陛下抄沒了儲秀宮,將楊太妃遷去感業寺,此舉大大不妥啊!」
聲情並茂,長孫無忌舉族頓胸的哀歎起來,渾然沒注意坐在金座上的李治臉色巨變起來,變得更加難看。
「陛下,先皇以仁孝治天下,選陛下為太子,也正是因為陛下仁孝寬容,可如今,陛下已經大大脫離了先皇的期望,罪於兄,囚姐禁翁,還遷罪於庶母,陛下之舉,天下為之嘩然啊!」
「且不說楊太妃尚在病中,就算吳王蜀王有罪,楊太妃何罪?牽涉太廣株連無辜,長此以往,必將天下離心國將不國啊陛下!此時改過尚且及時,再一意孤行下去,悔之晚矣啊!」
臉上褶皺的皮肉都跟著劇烈顫抖著,長孫無忌心痛無比的勸諫著,可惜沒等他說完,李治已經狂怒無比的拍著桌子大吼起來:「住口!」
不論剛剛長孫無忌所言的先帝,吳王,蜀王,還是楊太妃,都是李治的心病,尤其是楊太妃。
李治與楊太妃倒是沒有什麼仇怨,怪就怪在李捷,長時間征戰在外,李捷沒有時間陪同在母妃身旁,所以每年時節閩王府上下就格外用心,以閩國的富庶,大批大批世界各地珍寶送到了長安儲秀宮,倉廩中堆積如山,用都用不了。
就在朝廷財政緊縮時候,儲秀宮依舊富麗堂皇,楊妃還從來不是小氣之人,賞賜下人每次都豐厚殷實,長此以往,讓過著苦日子的李治心理極度不平衡起來,這次藉著手勢李恪李,把楊妃也趕出了宮。
如今巴蜀的財富尚未掠奪來,支撐大明宮建築的財富一大半出自儲秀宮,這事兒李治本來就心虛,再被長孫無忌如此提出,無異於火上澆油,腦門青筋四起,李治咬牙切齒狂怒的跳了起來。
「朕有違孝道?那大哥,三哥,四哥,六哥對朕的皇位虎視眈眈就不有違孝道?那些亂臣賊子欺君罔上就符合仁義,儲秀宮囤積著大量財富支持吳王蜀王謀逆就是對的?啊?還要朕怎麼做?」
「父皇遺旨,後宮皇妃遷去感業寺,朕沒有追究楊太妃謀逆同謀的責任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何來再網開一面?莫非要朕看著這些賊子奪取朕的江山嗎?」
眼睛通紅,指著長孫無忌李治就怒斥著:「此事到此為止,休要再提!長孫司空,你退下吧!」
眼看著李治決絕的拒絕了,長孫無忌禁不住急了,這事兒不單單關乎人心離散,還牽扯著一個長孫無忌到現在還看不透的閩王李捷,貞觀二十三年那一次李捷獨身入長安,走時候帶走了數萬名關隴世家成員之事到現在長孫無忌還歷歷在目,到現在長孫無忌也不知道李捷與那些世家背後的老頭子達成了什麼交易。
李治沒注意,他可注意了,這些年不光關中,中原大地不知道少了多少世家支脈,誰也不知道李捷如何把他們弄走了,誰也不知道這位主發怒了會造成何等恐怖,幾大強藩要真聯起手來大唐帝國是否會就此崩潰,焦急的站起身上前,長孫無忌還要勸說什麼,可惜在李治發狂的喝令下,數十個太監侍衛已經湧了上來,扯著長孫無忌就往外走去。
「陛下,三思啊!」
一面被拖走,一面舉著手,長孫無忌淒厲的對李治高聲喊著,可惜此時李治一肚子火氣,那兒還能聽的進去,眼看著長孫無忌就要被拖出視線,這時候冷不丁後方十來騎禁軍狂暴的打馬瘋跑而來。
皇帝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慌亂中侍衛們捨了長孫無忌,扭頭就迎了上去,絆馬索被突然扯開,十來騎猝不及防下辟里啪啦就全被絆倒在地,騎兵甩出去三四米遠,可顧不上摔得渾身疼痛了,領頭禁軍校尉連滾帶爬的就奔了過來,吐著白沫撲通一下磕頭在了地上,聲音都帶了哭腔。
「啟稟陛下,大事不好了,閩王突然出現在長安城!」
「什麼?」剛剛坐下的李治當即把眼睛瞪得溜圓,直接暴跳著蹦了起來怒吼道:「他帶了多少兵馬?怎麼出現在關中的?」
被拖遠了的長孫無忌也慌張的趕緊抽了過來,還是那麼慌慌張張,禁軍校尉聲音都走調了,帶著顫音哭訴著:「閩王擁精騎五千,吐蕃護衛騎兵三千,誰都不知道他們怎麼突然到的長安。」
一聽這個數目長孫無忌與李治同時舒了一口氣,剛剛征討完西突厥,留守在長安附近的番上府兵多達十六萬,加上快四萬金吾衛,千騎,北衙禁軍,閩國不到萬人的軍隊倒是可以抵禦,這會又不向上次,有十多萬其餘藩鎮軍隊屯駐長安郊外,對付得過來。
不過就在李治滿面陰狠的要喊著擊破閩王軍時候,禁軍校尉繼續驚慌的大嚷了起來:「西門校尉獨孤取道已經放閩王大軍入城,在閩逆許敬宗的帶領下韓瑗,崔敦禮,任雅相,許圉師等列位宰相率領百官出迎,如今八千精騎已經直撲皇宮,沿途金吾衛紛紛避讓,根本沒有阻擋的!」
「什麼?」長孫無忌再一次眼睛瞪得溜圓,李治則是眼前一黑,直接一屁股坐回了龍椅上,抬頭看著周圍大人物面面相覷的目光,禁軍校尉哭喊著又大嚷了起來:「千騎丈王陵命臣告知陛下,千騎誓死守衛皇宮,望陛下速速出奔避走!去左驍衛番上府兵尋兵護駕。」
「不可!」眼看著李治失神的搖搖晃晃站起來,就要在禁軍保護下出奔,一直在一旁被忽略了的長孫無忌慌忙大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