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粼粼,馬蕭蕭,金鱗甲光弓在腰。
太原王家的分支來投,給西柳城的臨時小朝廷終於吃了一顆定心丸,與此同時,李玉兒的死也激起了武媚娘歇斯底里的凶狠,朝廷上下終於把意見統一到了一起,蕭家也是光棍,西柳城就留守了千餘老弱,能聚集的府兵族人全都調集起來,加上關隴集團幾個府,臨時徵集的天竺人,一共八萬大軍。
數萬府兵軍在停歇了多日後,終於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閩國重視商業,軍方大額訂單下流水線作坊林立,哪怕府兵的甲冑兵器都是朝廷提供,八萬大軍軍容整齊,哪怕拉來的壯丁都裝備著整齊的步兵甲,床弩,重弩一應俱全,甚至就連配重投石機都有兩台。
實際上,照比於叛軍偽漢,閩國還是佔有很大優勢的,如果不是這次背叛中還牽連了朝廷內部的世家作亂,引動的周圍三十萬府兵人心惶惶,世家搖擺不定,光是帕拉瓦與婆羅門謀反的話第一時間三十萬大軍壓過去,就算濕婆大神下凡了都得被強弩轟成碎片。
婆羅門與被罷黜的曾經天竺蒙薩塔當權後,短短十五日之間就對唐人以及佛教,不信奉婆羅門教的波斯人等進行了瘋狂的迫害,就連原本全力支持叛亂的滎陽鄭氏族人都沒有倖免,狂熱的宗教政策連出身天竺的府兵都是膽寒咋舌,保持一個觀望態度,也難怪太原王氏答應的如此痛快。
十五天前的敗績依舊歷歷在目,如今再一次踏足恆河支流,不論武媚娘還是兵曹判書李敬業,全都是殺機騰騰直視著河對岸,站在被力士壯漢一路上推過來,八米多高的指揮車井欄上,接過武媚娘鄭重遞過來的調兵魚符,李敬業拔出長刀,對著河對岸影影綽綽的敵軍就高吼起來。
「平賊就在今日,全軍出動,攻河!」
震撼人心的十六面軍鼓整齊擂起,隆隆的悶雷聲中不管出身唐人還什麼民族的將士全都隨著熱血沸騰,整齊的呼喝聲中,三百人為一團的十個輕甲方陣推著木筏緩步上前,幾乎與此同時,二十架床弩被用力推到了河邊,端著蹶張鋼弩的府兵成散兵線也是快速推進到了河邊。
不過令閩國高層鬱悶的是,對岸的叛軍也是瘋狂的吼著推出了十來架床子弩,而且黑壓壓一片的亂糟糟陣勢中,超過一半也是唐十六甲中的步兵甲,明顯來自曲女城武庫。
「放!」
前軍校尉嘶聲力竭的舉刀命令下,重弩對天,剎那間唐軍就打出一大片死亡箭冪,重錘狠狠砸在床子弩扳機上,四張重弓正反斜拉下,兩米長的五支重箭也是帶著死亡的呼嘯聲直愣愣奔『射』而出。
幾乎也是同時,對面岸上拿著一米多長的天竺大弓亂軍也是撒開了手,弓弦震動下雨點般的長竹箭急速旋轉著在半空中形成一陣陰雲。
箭矢如此密麻,甚至不少箭矢在半空中就撞擊在了一起,箭頭箭頭碰撞中閃爍著火星掉下來,不到一百米的高聳恆河根本阻擋不了雙方民族發展到極致的遠程武器,後果咋就變成了災難性的,兩方河岸上的軍隊都如同割韭菜那般躺倒了一片。
尤其是床子弩,這種能『射』出千二百步-遠的大型器械連大象都能秒殺,更不要說人了,六十多根特製弩箭就算盾牌也抵擋不住,顫巍巍的弩箭直接在唐軍陣中淌出了十來條血路,這才重重紮在河岸沿上。
沉重的傷亡差不點沒讓李敬業從樓車上蹦下來,急三火四中李敬業居然自己搶過了大纛,搖晃著就打出了旗語,兩架配種投石機開始瞄準剛剛亂軍的床弩陣拉開,舉著扎滿箭矢圓盾的渡河軍團乾脆直接拉起了木牌作為掩護,弩兵也疏散的更為鬆散。
到底是專業弩兵,對方還在手慌腳亂的給床弩上弦時候,唐軍床弩已經完成了一次上弦,這一次更有了目標性,對著堆積一處的地方床弩砸下了扳機。
轟鳴聲中,半秒鐘,對方床弩陣就陷入了一片哀嚎,『射』出去如同扇形的弩矢直接覆蓋了一片區域,連帶著對面弩兵一共摧毀了八架床弩,被幾隻床弩交叉『射』擊下人直接被撕成了碎片,有的丟了下半身或者胳膊腿尚且血肉模糊的在地上哭嚎著,活著的亂軍直接就崩潰了,哭喊著向四處逃命而去,這種殺傷下哪怕強烈的宗教信仰也挽回不了對死亡的恐懼。
督戰的蒙薩塔帕拉瓦兩縷捲翹的小鬍子都劇烈都抖動起來,拔出戰刀,這傢伙就是一陣天竺語怒吼,立刻有督戰隊上前,拳打腳踢的把這些弩兵趕了回去,再敢逃跑,直接一刀砍死。
如此才制止住了這幾百人的潰退,頂著鋪天蓋地的弩矢,拼了命才把倖存下來的床子弩給搶了回去。
「好!」
不論李敬業還是武媚娘,都興奮的狠狠拍了一下井欄,相反,另一頭,眼看著自己軍隊在投石機,床弩,還有唐軍弩兵三段『射』打擊下節節潰退,帕拉瓦原本光滑,俊朗的臉則滿是陰雲,不過沒有對軍隊再加什麼命令,帕拉瓦反而恭敬地扭過了頭對著一個阿拉伯老頭拜下。
「阿卜杜拉伊瑪目,您說的援軍究竟什麼時候能到啊?」
「透過真主賜予我的時空之眼,龐大的軍隊已經在異教徒國都邊境集結而起,只要再等三四天,真主召喚來的軍隊就會徹底將異教徒國度踐踏成塵埃!」
老傢伙抖著玄黑色的穆斯林阿訇長袍,像模像樣的眺望著遠方敘述著,聽得帕拉瓦卻是直咧嘴,他們可信奉婆羅門,踏破異教徒國度,連他們也一塊踏平了?
不過事到如此,帕拉瓦也只能相信這個穿針引線的阿拉伯神棍老頭,硬咬了咬牙,揮起天竺戰刀在一次瘋狗般到了戰陣後面,對著退卻的部下一陣亂砍。
「不許退!不許退!戰死者可以進入吡濕奴大神的天堂,潰退者當場斬殺,死後永遠淪為畜生道!!!」
就在恆河支流河畔激戰正酣時候,北天竺與德干的交界處,一主一僕還有個苦逼的拜占庭胖商人則是聚在了一起,悠閒的品藏著當地特色烤孔雀肉,額,悠閒的好像只有安娜一個,一面滿嘴流油抱著孔雀大腿嬌憨啃得正歡,一面還笑嘻嘻的得意洋洋哼著。
「哈哈,就算那個笨蛋閩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本小姐居然跑到南方了吧,敢打本小姐的主意,這幫東方愚蠢無知的土王都是一個德行。」
「我的侄女啊!」相比於安娜的輕鬆,胖商人阿木列則是滿面悲催,苦的如同關中平原上苦了無數年的老農一般。
「你這還不知愁呢,閩國與大食國開戰已經堵塞住喜馬拉雅商路了,這麼久都不回去,您父親和您哥哥都該急死了。」
「急?哈,父親關心的只是如何保住他的小命,至於哥哥,他關心政治比關心父親還多,更不要說想起我了,回不去正好,閩人吹牛說自己的艦隊比我拜占庭艦隊都要強大,正好去南印度見識一般。」
安娜滿不在乎的模樣,再一次讓阿木列直想吐血,不過他剛想辯駁,安娜忽然驚訝的站立而起,伸手制止住了他的話,凝重的低下了頭。
桌面上,原本靜止的酒碗,中心琥珀色的酒液突然間就震盪起了無數的波紋。
隆隆沉悶的聲音如同鼓聲那樣,那是數不清的幾頓重圓腳踩踏在地面上聲音,順著德干高原與恆河平原交界處庫爾德山口,數不清的獠牙巨獸背著碩大的象樓,數不清的刀劍沉悶的奔跑在路上。
一個個隊伍夾雜在象兵中央,僅僅披著個短裌襖,袒露出身上大部分肌肉,更加彪悍蠻風的遮婁其人步兵更是匯聚成了土黃色海洋,短矛樹立成了森林,鐵棒晃動成了棍山,殺機騰騰,血氣森森。
「這,怎麼可能?遮婁其王國不也陷入了帕多瓦人的內戰中了嘛?」躲在樹上,安娜吃驚的捂著小嘴,看著噴著鼻響數不清的大象,阿木列則是嚇得臉色煞白。
「侄女兒,咱們趕緊,趕緊走吧,要是被發現了就完蛋了!」
「再等等!」
爬在樹上,安娜依舊緊張的看著,片刻之後,她棕色漂亮得如同死海波濤般大眼睛忽然瞪得溜圓,不可置信的低聲吼著:「伊瑪目加麥爾。加麥爾阿卜杜拉!」
「這其中有阿拉伯人的影子,如今閩國正在內戰,這至少有三十萬人馬,空虛的閩國目前絕對擋不住,不能讓這些阿拉伯人得到閩國,本來小亞細亞戰場上就已經很緊張了,再得到閩國的糧食與戰象,拜占庭也會崩潰的!」
沒有再停留,扯著小侍女還有胖叔叔,跳下樹後安娜小心翼翼的就往林子外退卻去,躡手躡腳剛要跑出林子,冷不防樹林邊沙沙作響,幾個冒失的身影也是從裡面鑽了出來,兩方人撞了個滿懷。
寒毛都立起來了,後退半步,安娜立馬掏出了手弩,對方也是拔出了刀,但對視了兩眼後雙方都禁不住不可置信的嚷了出來。
「安娜。希拉克略?」
「卑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