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也許跟在隊伍後面吧。」
沉默了半晌,冷冷說了一句後,武媚娘一言不發的回頭上了車子,馬車再一次搖晃著上了路,雖然愕然,但昨天到今天發生的事也太過突然,車上幾個人也沒有多問,低下頭就陷入了沉重當中。
晨光中,逃難的隊伍拖得老長,曲女城本來就是大城,在李捷的經營下更是成為東西商路交匯之地,人口快五十萬,昨夜凶狠的叛亂中,殺紅了眼的亂軍無惡不作,哪怕天竺富戶都不得不逃難出來,一萬多唐軍府兵掃尾,足足二十多萬難民跟著逃出了曲女城。
他們逃難的方向是是含嘉倉,然後去向西柳城。
為了拱衛曲女城,閩國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修建了大型倉庫,含嘉倉就是其中之一,距離曲女城最近的二十里之外,儲存著大量糧食,由旁遮普的僱傭兵兩個府一萬人守護。
為了鞏固統治,三十萬府兵都是被分佈在曲女城外五十里到百里的區域防禦,誰知道卻被來了個中心開花,逃難出來的人們誰都不無精打采,就連曲女城留守李敬業,狄仁傑二人也不例外。
沉重的低著腦袋坐在馬車中,武媚娘則是靜靜的想著心事,就在萬籟俱寂中,陣陣怒罵聲卻是在附近響起。
「媽的,就是你們這幫妖僧無惡不作,還敢跟上來,老子打死你們。」
亂哄哄的罵聲中,武媚娘疑惑的撩開車簾,原來是跟著逃難的隊伍中居然有這幾個婆羅門僧侶,本來背井離鄉就心情不好,正好讓幾個大兵看到了就給圍上打了起來,周圍的天竺人,波斯人看了非但沒去勸阻,反而還在附近大聲叫好著。
「住手!」
威嚴而又悅耳的喊聲讓幾個唐人府兵明顯一愣,扭頭看過去,閩王府的馬車當即讓幾人催下了頭,不過就算武媚娘跳下車出了來,幾個唐人府兵依舊不服氣地分辯著:「王妃娘娘,這幾個妖僧分明是叛軍的奸細,讓小的打死他們吧!」
「你們覺得我閩國會不會滅亡?」
武媚娘的反問明顯讓幾個大兵還有周圍看熱鬧的人一愣,片刻之後,幾個府兵立馬單膝跪地,無比堅定的說道:「我閩國絕對不會滅亡!」
「那麼好,閩國不會滅亡,閩國的法律就不會滅亡,未經審批就不能定罪,是不是奸細警察部隊會處理的,這裡交給我,去盡你們的職責去吧。」
再次愣了愣,又是彎腰一行李後,幾個府兵又急促的向後敢去,看著幾個縮成一團戰戰兢兢的婆羅門,武媚娘自己卻是歎了口氣,警察府兵系統在昨天的叛亂中是第一個受到衝擊的,如今直屬她與閩王李捷的警察將軍薛之觀到現在還沒有消息,警察部隊可以說是名存實亡了,虧她還拿這些傢伙出來說事。
「來人,派騎兵下去,把所有的婆羅門或者佛門僧侶都集中在一起,集中保護起來吧。」滿是沮喪中,武媚娘擺了擺手,眼看著附近的禁衛騎兵拔馬而去,幾個婆羅門禁不住感激的跪地磕頭道:「多謝王妃娘娘。」
熟練的唐語倒是讓武媚娘一愣,不過想到自己郎君近乎偏執的推行唐語教育,武媚娘卻禁不住哂然一笑,會唐語的婆羅門還是反了。
含嘉倉距離曲女城並不遠,昨夜大部分時間都用於災民撤離,離了城後不到一個時辰,一行人倒是很快抵達了含嘉倉附近。
一個大軍營,咋一看根本不像糧倉,實際上糧倉都是半掩埋在地下的,這份偽裝頗為隱秘,不過如今面對來自身後的威脅,這一份偽裝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起作用。
似乎對城裡的變亂已經做出了反應,難民隊伍的前鋒抵達時候,駐守含嘉倉的旁遮普僱傭軍已經在營門口列隊而出了,雙方信使互相通信過後,很快,含嘉倉曹以及駐軍首領就迎了上來。
「參見娘娘。」
一米四二走道直打顫的唐人文官與一個至少有兩米一四高的軍官大漢共同出來,鞠躬在了閩王府的車駕前,這個古怪的組合倒是引得周圍守護在車隊附近的禁軍軍官驚奇的關注。
「旁遮普僱傭兵左衛校尉李如柏呢?」
沒等武媚娘下車,遠處一直緊張督軍的李敬業倒是打著馬過來了,騎在馬上昂著頭倨傲的問道,不想一句話下來,一米四二的文官差不點沒抽過去。
「下,下官就是含嘉倉倉曹司馬明。」
「本官沒問你。」
剛打了敗仗,再看著眼前這倉曹實在對不起觀眾的模樣,李敬業禁不住一肚子火氣沒好氣的嘟囔道,卻不想嚇得司馬倉曹乾脆一翻白眼口吐白沫暈了過去,邊上兩米一四的希臘裔金黃頭髮軍官不得不一面伸腳支撐住他,一面鞠躬彎腰稟告道:「回稟大人,吾家主官隨劉將軍入曲女城了,至今不知下落。」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本來就對刀疤劉沒好感的武媚娘再一次惱火的喝罵起來,沒好氣白了一眼希臘裔軍官,武媚娘回頭與鎖在馬車中秦卿吩咐道:「卿卿,你守著幾個孩子先走,姐姐去接收旁遮普軍順便把糧食處理掉。
「媚娘姐儘管去,小妹會照顧好有才和修身的。」摟著兩個監國小王爺,秦卿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有在含嘉倉停留,二十萬難民隊伍與加上禁軍不到一萬的曲女城守軍再一次向南緩緩前行,另一頭,率領著幾百衛士,武媚娘與李敬業騎馬向出迎的含嘉倉守軍迎了過去,步行在前面,兩米二四的希臘裔軍官乾脆提著一米四二含嘉倉曹在前面帶路。
雖然同為閩**隊,僱傭兵到底比正規軍有些區別一路上,旁遮普僱傭兵或是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或是棕色頭髮棕色眼睛,身上披著類似於古希臘的土黃色皮甲,拿著的倒是制式橫刀與銅圓盾,整齊的隊伍顯得彪悍無比,看到列隊在道路兩旁彪悍大軍,武媚娘禁不住卻是一肚子氣。
「郎君留下旁遮普僱傭兵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昨晚這支軍隊加入戰局,何至於敗亡如斯!」
聽著武媚娘氣憤的哼聲,李敬業卻沒有接話,重盔下瞇著眼睛打量著道路兩旁列隊的旁遮普軍,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馬蹄陣陣,禁軍與兵部直屬騎兵一路如常的向含嘉倉內走去,渾然沒有注意到,營內迎著他們的腳步,幾個胖大身影虎視眈眈的迎著他們向營門口跑去。
就在武媚娘半個馬身馬上要踏入含嘉倉之時,冷不防一個大胖子猛地撞開了列隊在前面的旁遮普僱傭兵,重重撞在了武媚娘馬上,沉重的體型撞得馬都是一趔趄,驚得戰馬倒退半步人立而起,差不點沒把武媚娘摔下去。
心頭一緊,李敬業隨手就把跨在馬身上的馬槊拎在手中,卻冷不防那胖子殺豬般的尖嚎了起來:「我是武元慶!大家快跑,左驍衛將軍了劉豹韜反了!」
這一喊可非同小可,二百騎兵全都驚駭的停住了步伐,下一刻,見已經敗露了的旁遮普僱傭兵們卻是立馬嚎叫著從兩側撲了上來,觸不及防下半數騎兵都被扯下了馬。
這一刻李敬業終於知道哪兒不對勁了,就算中郎將李如柏不在,旁遮普僱傭軍中各級主官可都是唐人,可如今,出迎如如四個團一千六百多,連一個唐人都沒有,明顯是出事了。
到底是李敬業,李績的兒子,關鍵時刻一把長槊在手,如同黃蜂般的連點之下,蜂擁撲向他戰馬七八個旁遮普僱傭兵全都喉頭噴血,倒飛出去,騰出了空間,架起馬一路上李敬業用槊錘砸了過去,家傳武學下輪圓的長槊勢大力沉,被磕到的無不是翻著白眼吐血倒地,轉眼間武媚娘身邊也被殺空了一半。
「王妃快走!」
聽著李敬業的嘶吼,驚慌失措的武媚娘答應都沒來得及就調轉馬頭對著營門外衝了過去,倒是讓撞到武媚娘馬前撞得兩眼冒金星的武元慶失去依靠年糕般的趴在了地上。
「喂,妹子,等等哥啊!」眼看著武媚娘縱馬狂奔的跑了出去,武元慶禁不住悲催的伸出了胖手大喊著。
現場的局勢還真是不利,兩百個騎兵近身讓一千六百多敵人糾纏在一起,超過半數的騎兵被拖下馬去,怒罵中被幾個敵軍欺身上前,刀劍沒頭沒臉的捅過去,血撒了一地,剩下的也狼狽的揮舞著橫刀左支右絀抵抗著,李敬業乾脆棄了馬咆哮著輪著長槊向叛軍砍了過去,沉重的馬槊打在盔甲上光光作響,坦克一般將身前攆出一條血路。
就在這危急的一刻,營內忽然也是陣陣咆哮,從最深處的帳篷中數百個披著唐軍玄色步兵甲軍人吼得響亮殺了出來,腹背受敵下終於把營門口的叛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扭頭對付身後敵人的步兵裂開了一道口子,讓剩餘的數十騎終於得以喘息奔了出去,有了空間的騎兵再次狂吼著提高馬術衝殺回來,衝亂了的旁遮普僱傭兵不得已紛紛逼退,毫不戀戰,玄色盔甲的步兵與倖存的騎兵一起狂奔著退了出去。
眼看著武元爽幾個紈褲都是駕著馬看都不看地上狂奔了出去,生怕自己被落下,趴在地上的武元慶禁不住欲哭無淚,殺豬般的哭喊著:「誰救老子出去,老子給他一千銀幣!」
「一千銀幣?當真?」
暈頭漲腦下武元慶也看不清誰問的,腦袋點的跟小雞子一般,片刻後一張大手卻是拎著他腳脖子就拎了起來,也是跟著前面突圍的唐軍狂奔了出去。
「全部注意,敵軍來襲,防禦!」驚魂未定中跑在最前面攆上了沒走多遠的大隊伍,武媚娘嘶聲竭力的大吼著示警,聽著她尖銳的吼聲,正跟在隊伍後面無精打采的曲女城府兵紛紛頓住了腳步,愕然的回頭望去。
大隊伍所在的小樹林背後,忽然間就揚起了漫天沙塵,兩張大大的黑色旌旗出現在了諸人眼簾中。
左驍衛將軍!劉!
「旁遮普騎兵!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