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羅順囂張的狂笑聲很遠都能聽見,如雲的戰象遮天而過,高聳的象樓上,誰卻都沒有注意到陰影下灌木中幾個趴伏著一動不動的陰影。()
「好傢伙,十頭,二十頭,三十頭……娘的,老子數到哪兒?」
綠色的輕皮甲上插著草葉樹枝,把自己掩蓋的嚴嚴實實的,唐軍斥候數著大象數花了眼,都沒算出究竟有多少戰象,好一會,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側向一旁,同樣的綠色皮夾,最左端那人卻更為高大。
竟然是完顏阿骨打,這個忠心耿耿的將軍,親自到了偵查第一線。
「看清楚,數旗,沒一百象為一隊,如今過去一千四百頭了。」
「一千四百頭!」每個人都是咂舌的瞪圓了眼睛,完顏阿骨打卻依舊不動聲色繼續哼著:「每一面圖騰大旗為一個蒙薩塔軍隊,你們數清楚,過去多少面旗幟,這次不要再出錯!」
「喏!」
滿是陰沉,完顏阿骨打再一次目不轉睛叮起了過去的敵軍,但他心頭,卻泛起了滔天大浪。
如此多的怪物!
整整一天時間!
儘管拚命數花了眼,沿線幾路斥候都沒有計算出敵軍究竟有多少,快馬趕回後,僅僅能回報一個大概數目,夜色中,得到消息的閩國高層也開啟了緊急會議。
王捨城下,中軍大帳,十六盞牛油大蠟燭把帳篷照耀的明亮,火光跳動中,十多員唐軍重將每個人的臉色卻都滿是凝重,被跳動的火光閃耀的陰晴不定,主位上,看著地圖李捷臉上則浮現出來點點苦笑。
四十三萬到五十萬敵軍,前後五千多頭戰象,騎兵四萬,似乎玩的有些大了,如果在王捨城下不止步一路掃過去,說不定就不會給阿羅順糾結如此大軍的時間了。
不過轉念一想,李捷又堅定了自己的戰法,英國人征服印度前前後後花了一百年,阿拉伯人征服印度超過了兩百年,現在才不過是區區北印度,他可沒有足夠的時間再次磨蹭一百年,亞歷山大之所以如此快捷的征服了波斯,就因為幾次大規模決戰的勝利,打掉了大流士主力。
決戰的『誘』惑太大了,打贏的話,天竺北部諸國元氣大傷,根本擋不住唐軍步伐,比一個又一個據點捎過去節省太多時間了,有可能就是節約一輩子。
「怎麼,一群剛剛撂下鋤頭的農民,就把諸位嚇住了?」突然打破了沉默,李捷淡笑著的反問一下子讓諸將都紅了臉。
「殿下,半獸人軍團原以為殿下拿下第一戰。」率先站了出來,李希烈這個九尺陌刀將慷慨激昂的說道,原本半獸人軍團主官房遺愛回清河為房玄齡居喪,這個曾經在數次大戰統領倭人,被譽為倭人戰神的大漢就接過了這個擔子,倒是讓倭軍士氣更高昂了一些。
「殿下,臣願為先鋒。」沒等李希烈說完,李業詡居然也是搶了出來,在馬尼拉會議前,李捷按照承諾去尋訪過李靖,可惜卻來晚一步,昔日大唐戰神如今真的成了一捧黃土,捨棄了昭陵繁華的陪葬地,簡簡單單被埋葬在了這個異國他鄉。
李業詡拒絕了李捷為李靖立碑立像的好意,要通過功勳自己來爭取,所以此時他也是最好戰的。
有了兩人開頭,其餘諸將也當即憤憤然慷慨陳詞的請命起來,一個個江南世家與關隴集團軍將面紅耳赤的別著苗頭,帳篷裡戰意與氣氛卻被帶起來了,看著這一幕,李捷禁不住滿意得大笑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孤知道諸位的雄心了,不過誰說明日孤要出戰的?」
這一句話禁不住讓所有將領都愣了,如此氣勢洶洶把大軍召集在王捨城下,不出戰是什麼意思,明天後天估計天竺大軍就殺到了,坐在城內等著他們攻城?那可純粹是找死!
看著諸將都迷惑不解的樣子,李捷禁不住笑著對王玄策點了點頭,這個總參謀長同樣面帶微笑的回了一下,這才趴在了地圖前點著地圖說道:「諸位,敵人像兵騎兵步兵軍車林立,士氣非凡,四五倍與我軍,即是它的優勢,也是它的劣勢。」
「越大的軍隊,越容易混亂,況且,阿羅順頂多像個暴發戶,我們才是真正的財主,何不在決戰前亮一亮傢伙,震懾這幫鄉巴佬一下?」
王玄策手指點在了地圖上一點,看著地圖上長長的帶子,諸多將領的眼色當即一亮……
真是越大的軍隊越容易陷入混亂,原本按照路程,預計阿羅順大軍兩日能到,實際上龐大臃腫的天竺大軍卻持續了四日這才抵達王捨城下,到了這兒,阿羅順卻差不點兒沒氣暈了。
原本嚴陣以待的唐軍早已經沒了終影,地上倒是用牛頭擺出了一行梵文大字,閩王李捷邀梵王會列於迦毗羅衛,敢否?
牛可是天竺聖物,在婆羅門教中意義非常,而且牛頭就橫亙在大路上擋住了大軍去路,在天竺,雖然印度人不講衛生已經成了慣例,精神上的潔癖卻是無與倫比,在印度教的理論中,人的高低貴賤都是由清潔與污穢程度而論的,牛是最聖潔的,而屠戶,吃牛肉的人,動物排泄物,血,死屍,腐爛都是污穢的,一旦染上污穢,人的靈魂就會墮落。
軍隊中可都是婆羅門,剎帝利,最純淨的大爺,誰願意染上污穢?並且唐軍不知所蹤,如果大軍攻擊王捨城,萬一被唐軍繞到背後爆了菊花也是件不值得的事,所以,阿羅順領著手下一大堆蒙薩塔對著地上牛頭牛血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終於暴怒的虎吼道:「全軍北上,殺光那些瀆神的不可接觸者唐人。」
兩千頭戰象開路,數不清的天竺大軍又來了個九十度大轉彎,繞過了牛頭陣一路向北趕了過去,大路上,掀起了沖天的煙塵,這一幕禁不住看的王捨城守將侯傑李玉兒面面相覷。
「嘿,閩王爺在地上畫個符,還真驚退了敵軍,太神奇了。」
「那是,我義父可是諸葛孔明轉世,是不是,小舅?」滿是得意洋洋,李玉兒毫無心機的笑嘻嘻回了一句,看著她笑靨如花的臉龐還有湛藍色純潔的眼仁,侯傑卻突然間心頭一痛。
李捷娶了他姐姐,如今兩人忽然間就錯開了一輩,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天遣。
「喂,小舅,臭小子,你要去哪兒?」愕然看著忽然興致地落下去,扭頭向城下走去的侯傑,愣了片刻後李玉兒在身後大聲的喊著,侯傑卻是連頭都沒回。
「查看城防,以防萬一!」
「真是的,等等我啊!」
天竺大軍很實在,還真是頭也不回就浩浩蕩蕩向北追去,發誓要與李捷大戰一場,不過,這也是他們悲劇之路的開始。
第一天,攔在狹窄的天竺道路中央,就出現了老長一大堆大便推出的長城,收拾大便的可是不可接觸者,那可是社會的最底層,靈魂要下地獄的,誰都不願意污染了自身純潔,就連平民伏捨也是,惱怒中的阿羅順發了半天火,最終還是無奈命令象兵扒開雨林,砍出了一條新路。
王給大便讓路,估計阿羅順也是頭一號了。
第二天,大道中央又是出現了一大堆糞便,還好,這回天竺軍學聰明了,前一天直接抓了百多個不可接觸者,命令他們收拾糞便,大軍得以順利的通過,不過沒等阿羅順得意完,第三天清理糞便的時候,突然間就從叢林中殺出了一隊唐軍,騎著坐騎狂奔而來。
不過他們騎的可不是馬,居然是水牛,天竺人眼裡的神,被十來頭牛狂奔中,前鋒天竺步兵居然驚慌的讓開了一條路,讓十來個唐兵殺到了阿羅順面前,為首唐軍小將手起刀落,只見卡嚓一聲,斗大的腦袋飛出去老遠,血噴了大象一身。
大刀一揮,他就把牛砍了!
還嫌不夠,其餘唐軍也是紛紛揮刀殺牛,在天竺人目瞪口呆中十來頭牛血噴濺一地,還噴了阿羅順大王一身,在他氣的鬍子直顫抖中,膽大包天的唐人們圍成了一團,喊著梵語高聲嚷嚷著:「我們殺牛了,我們是不可接觸者了,不想被我們污染就趕緊讓開。」
大聲的吼聲中,看著血人的唐軍,圍著的天竺剎帝利武士還真拿著武器讓開了一條路,目送著這些無賴唐軍遠去,淋了一身紅的阿羅順氣的渾身直哆嗦,手指頭顫抖的指向前方,悲憤的破口大罵著:「卑鄙無恥下流骯髒齷齪無賴的唐人,本王一定要殺光你們!」
吼了好一會,拎著刀,阿羅順氣勢洶洶的下了象,在屬下躲瘟神的躲避中,一溜煙兒去了後營。
額,跳進水缸裡洗起了澡來。
婆羅門教潔淨儀式,受了污穢後必須立馬沐浴更衣,齋戒三天,斷食一日,這才能恢復潔淨。
阿羅順大王哼哼唧唧的洗澡中,五十萬大軍全軍都等在了路上,一等就是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