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明天還是明天,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唐人的商舖重新開工了,老闆工頭挨家挨戶叫著自己的夥計上工,城裡的公人還是這般霸道,碾得小商小販滿地跑,貴人們還是貴人們。
因為「反正」及時,奴文中了二十七刀,二十七個重臣人人能有份,大部分林邑舊貴族都有個反正功臣傍身,倒是大部分都保留了下來。
可笑的一場戰爭,死了一個王,一百來個下級軍卒,戰爭就這樣戲劇性結束了,沒人去哀悼死者,看到巡街的唐軍沒有搶掠的意圖,占城的居民們再一次戰戰兢兢出了門,該幹嘛就幹嘛,不干晚上就會挨餓。
占城的貴人們也是蜂擁的簇擁在了他們新王旁邊,歌功頌德,馬屁如潮。
就算十來萬人口的小國,國王加冕的儀式依舊繁瑣,不過事急從權,剛經歷了一場叛亂,不論是范黎伽本人還是林邑的貴人們都希望趕快平定下來,砍了奴文的腦袋祭祖,又急急匆匆在城郊外祭祀天地,最後扣上國王流冕,范黎伽就正式成為林邑國國王了。
土黃色繡著亂七八糟蛟龍的袍服往身上一披,頭上還頂著滾珠流冕,一顆顆滾珠完全都是南海黑珍珠穿成,無比的名貴。
雖然經歷了一下午的幾天,比較勞累,范黎伽的精神卻始終亢奮無比,回了宮,坐在曾經屬於他父王,又被奴文篡去了快一月的玳瑁王座上,范黎伽就急不可耐的命令道:「來人,把戶籍,軍籍都給寡人呈上來。」
「喏!」下面文武官員趕忙低頭應下,不一會一大堆名單冊子就送到了范黎伽身前,不過剛剛看了兩眼,范黎伽年輕飽滿的臉龐就陰沉了下來。
「為何只有民籍,沒有軍籍?」
「這!」十來個也是曬得黝黑貴人老臣為難對視了一眼,方才有人小心翼翼走到王座前鞠躬拜下:「回稟我王,軍籍一貫都是宰相奴文管理,昨夜的平叛中,得知奴文被殺,奴文親信已經將一大堆典籍焚燬了。」
這才臉色稍好,范黎伽不耐煩的揮著衣袖命令著:「那就趕快造冊,重新登記!對了,奴文安插在軍隊中的勢力,一定要盡快清除!」
又是眼神交錯了幾下,上來老臣更為難的鞠躬垂下了頭:「我王,這個恐怕短期內是辦不到了。」
「又是為何?」這會范黎伽真是惱了,拍著沉香木扶手暴怒的站起來斥責道:「你們還想像先王一樣架空於寡人?再來個奴文,啊?」
「臣等不敢!」哆嗦著十多個大臣全都戰戰兢兢跪伏在了地上,如今唐軍大軍壓境,奴文那顆腦袋可還在城門口掛著呢,全家抄斬,誰也不想把自己腦袋還有妻兒腦袋也掛上去陪著他。
「不是老臣拖沓,實在是做不到啊!」哭喪著一張臉,首輔的那個老臣率先哭訴起來:「我國戍兵三千,最多能召集一萬多軍隊,可如今占城的戍兵全被閩王殿下押解去南面的西貢修建港口去了,額外還徵調了兩千多兵,如今正在農忙時節,總不能為了統計兵員,把國人最大限度徵調起來吧?」
明顯意外了一下,片刻後范黎伽卻是露出了一副笑臉,和煦春風擺了擺手:「原來是老師有需要,既然如此,寡人就先不過問了,來來,諸卿,咱們那商討一下今年的春耕問題,從閩國回來,寡人還是學了一些新東西的。」
「還有,被徵調去修港口的兵士家庭,由府庫出糧,撫恤一下。」
「我王仁慈。」可算鬆了口氣,十多個內大臣一起跪伏在地稱頌道,范黎伽也是微笑著拿起人口田冊閱讀起來,不過沒人發現,低下頭後,范黎伽的臉色迅速變得陰沉了下去。
關於耕種的新方法商討,還有仿照大唐均田法,府兵制的改革一直持續到了半夜,夜深後,十多個內大臣這才疲憊的回了各自府宅,大殿中就剩下范黎伽一個後,年輕的林邑王終於忍耐不住抓起身旁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暴怒的吼道。
「這和奴文專權時候有什麼區別!」
「阿嚏。」
躺在帳篷中的吊床上,李捷生生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疑惑的站了起來,在帳篷口附近試了試炎熱的風,這才無奈搖了搖頭:「估計是長安那位老朋友想本王了吧。」
六月的赤道附近天氣炎熱的過分,一個噴嚏也沒了睡意,李捷乾脆站起了身,出去巡視起來,眼前的工地上,此時還是一片繁忙景象,五千林邑佔人被分成三波,三班倒的搭建著港口。
其實主要是運送巨石填海造陸,建立深水港口與避風港,原本的西貢其實已經有了不錯的港口建設,只不過適應不了唐軍巨艦而已。
滅了奴文的文朝,安排好了范黎伽即位後,適應不了天氣的酷熱,李捷乾脆回了戰艦,帶領艦隊以及那群俘虜連夜南下了百里,抵達了西貢。
這時候李捷才發現自己搞了個烏龍,西貢居然還不是林邑的地盤,這地方屬於真臘,也就是中南半島土著的高棉國,日後的柬埔寨王國。
其實後世中南半島不論緬甸,越南,老撾,泰國,他們的主體民族大部分都是源於中國,由貴州,雲南,西藏一代遷居過來,緬甸王朝還要再過幾百年的十一世才能形成,泰國泰人的祖先如今還在貴州境內遊牧,越南越人的祖先京族此時也在嶺南廣西一代接受馮家的領導,此時中南半島主體民族還是真臘國的高棉人。
閩國經過訓練的崑崙奴就是真臘的西貢進口而去,先古幾個世紀,西貢一直是東南亞最重要的中轉港口之一,旺盛的奴隸貿易甚至持續到明朝鄭和下西洋才開始衰敗,對於這個港口可是心馳神往已久,發現了這個大烏龍之後,李捷說不得當一回強盜。
第二天一大早,剛剛起床慵懶的高棉人就愕然發現,一夜間自己已經換了個國籍,由真臘民變成了大唐閩國殖民地公民,還好,除了流放了當地的主官高棉貴族回去找真臘王報信,西貢姓李了之外,就連原本的港口公差閩國都留用了,稅率還是與以往一樣的稅率,可算讓這些奴隸販子以及高棉海商放了心。
唐軍的營地就設在西貢港的邊上,由於需要督兵建設港口,哪怕熱李捷也不得不從艦隊下了船移居在營地中,從這兒望向西貢倒是挺熱鬧,湄公河入海口旁邊,家家戶戶亮著燈,東南亞各色商戶哪怕夜中也偶爾會有船隻靠岸,馬來白種人,各色其他土著,比較詫異的觀望一眼頭上懸掛著的大唐旗幟,然後該去哪兒卸貨去哪做生意自顧自的忙碌了起來。
南面,呂宋的開發已經火熱的進行中,再往南去,棉蘭老島,婆羅洲,蘇門答臘島,以至於再遙遠的澳大利亞都將是閩國的發展目標,往西去,沿著西貢作為橋頭堡,不用深入中南半島,只要在沿海建立貿易點,征服真臘,伏南等幾個國家為藩屬國,那麼南洋化為自己的澡盆,也不再是個夢想。
不光是南洋,順著中南半島通道一路西去,還可以抵達印度,中亞,埃及,乃至於整個世界,遠遠眺望著燈火通明的西貢,再往更遠處一望無際的太平洋,李捷的雙眼亮晶晶的,充溢滿滿的都是一種叫野心的東西。
同樣,這東西也可以叫做希望!
啪~一個大蚊子正好落在了李捷脖頸上,趕緊一巴掌拍過去,還打出了一手血,抹著脖子,李捷悲催的趕緊回來帳篷,又拉上了細沙蚊帳,偏偏這一來又悶得要死,熱的堂堂閩王哇哇直叫:「你妹呦,征服者怎麼這麼不好當!」
好不容易,熱的無眠一夜才漫長的過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情況可算變得好了許多,倒不是西貢天氣涼爽了,為了永久駐軍,在這地方唐軍修建了一座永久軍營,可憐的李業詡被扔到了其中當主管,誰讓他是林邑派遣軍的指揮都尉呢,從閩國帶來兩千閩王鐵林就地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駐紮西貢,一部分巡視與占城,雖然也是苦的要命,不過西貢港口直接提取出來,三倍於平時的軍餉以及一年一輪換的承諾,到底也讓這些職業兵忍了下來。
擺平了這些,李捷自己又舒服的住回到船上,逍遙自在起來。
林邑國方面,范黎伽即位後倒也老老實實,每日裡忙碌於尋訪民間田間地頭,這個農業時代,國家的一切都是隨著農業而走,著實在閩國學到不少新的農業器械以及管理方面學識,被范黎伽一一用了上去,青苗長得比往年要茁壯茂密很多,喜人的形勢讓范黎伽得到佔人擁護,這個王位也算是坐穩了下來。
另一個方面,真臘國似乎正和扶南國鬧得不可開交,上層上政治變動,丟了西貢這一財源,真臘卻屁都沒放一個,讓天天憋在涼水浴池,等著廝殺一場的李業栩憋得發狂。
似乎一切都向著好的一幕發展了過去,不過,就在西貢港口即將建設完畢時候,閩國突如其來拚命趕來信使卻打破了李捷的悠閒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