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軍的軍營中,喊殺聲震天。
千多名盾兵扛著半人高的大盾兩兩向抵,烏龜般拚命碰撞著,互不相讓的撞出了滿身大汗,槊兵則是一遍又一遍的端著沉重聯繫著陣形,就算有木頭石頭擋道,依舊要嚴密的保持陣型,最辛苦也是最熱血沸騰的,不但的練習弩箭射擊,還要端著沉重的鋼弩練習刺殺。
呼哈的吼聲中,汗水飛濺,銳利的三稜劍刺殺下,一根根木樁被扎的木屑飛濺,七月末火辣辣的太陽照耀下,不論新招募來的本地兵,草原來的漢人,突厥人,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熱汗淋漓,這一次,卻一個叫苦的都沒有。
一方面,多練一份,戰場上,就多一份活下來的會,另一方面,戰無不勝的主帥朔王爺回來了,這對於在踏雷天神傳說下成軍的五原軍尤為重要。
終於,**的一天漸漸結束,太陽西沉,各軍也是疲憊的解散開,不過旋即就變得更熱鬧起來,炊事班抱著大鍋聚攏在各營,李捷特意在蘇州引進的大白菜祖先,醃製成的四不像酸菜散發出誘人的酸味,大塊的五花肉血腸更是誘惑的翻滾著,額外還有雞蛋,蔬菜。
五原軍的伙食總比其他軍好一些,這一點,連借調來的李敬業部,張夫部都是有口同聲的,大口吃著酸菜,張夫這傢伙還趁人不注意從腰裡摸出一個畫著紅色小葫蘆的葫蘆,偷偷悶一口,然後鬼頭鬼腦的放回去,這一小動作,總是勾得李敬業這廝饞的蠢蠢欲動,躡手躡腳總想偷張夫的葫蘆。
沒人注意到,相比於熱鬧喜氣的大營,中軍大帳的氣氛可以用壓抑來形容了,哪怕十六根牛油蠟燭跳動著火光,圓桌左右依舊有種沉重陰森的氣息,尤其是坐在主位上,剛剛打理完鬚髮換了衣甲的李捷,一張線條分明的臉在蠟燭照耀下陰晴不定。
嘎啦嘎啦的爆裂聲總是在帳篷中輕微的響起,那是被李捷捏在手中毛竹筆管爆裂的聲音。
除了楊翊蒼老的聲音在念叨著,再就是滲人的爆裂聲,整個帳篷中,五原軍各路中心人物全都會聚在了這裡,全都鐵青著臉鴉雀無聲,除了李捷親信屬下外,還多出了一個人,房遺愛。
李捷現在是知道他回來的多是時候。
「六月中旬,大軍拔加屍城,李泰部將薛萬徹首功,聖上該封濮王李泰為遼王,合遼州,蓋州,金州,沙州,連州,新州,巖州等地合為遼州都督府,李泰任大都督,世襲罔替,五原軍在各地分散戍守的兵卒已經被全部抽出,由遼州都督府府軍分批入駐!」
楊翊讀著情報,自己都是氣的牙咬的咯咯作響,新州即新城,蓋州為蓋牟城,這裡面除了遼東城不是李捷攻陷的外,每一處乎都有李捷的心血留下的痕跡,經營了半年有餘,最繁華的遼河流域好不容易經營起了些起色,卻被李世民全都一股腦兒塞給了不著邊的李泰。
就連許給李捷的遼王稱號都是,雖然沒有宣佈成立羈縻國,但遠在遼東偏遠的個州,誰都知道中央統治顧不過來,必須按照羈縻州來統治,這就與李泰的獨立王國沒什麼區別了。
李捷出生入死外加唐軍大半年的攻伐成果,整個遼東,全都給了李泰。
自己等人辛苦種樹,跟在後面撿桃子的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李胖子,怎麼能讓人不怒?
而且說到這兒,楊翊都打了個頓,老眼偷瞄了一下李捷,見他催促的點了點頭,這才磕磕巴巴的繼續說起來:「還有,殿下您千萬別激動,原白巖城城守,現在的巖州刺史孫伐音倒向了李泰,因此攻陷新城,斷了高延壽大軍後路的頭功劃給了李泰,這才成為了李泰封遼王的主要功績。」
「哼,孫伐音既然能背叛高句麗,背叛本王也不是不可能。」毛筆敲著桌面,李泰封遼王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對於這點李捷不是太在意,不過楊翊接下裡的話卻讓李捷手中猛地一緊,毛筆卡的一聲被捏成了兩半。
「孫伐音還把許給王爺的小妾孫玉嬌轉給了李泰!」
「大父…,皇帝什麼態度?」
「唐皇給了人稱號!」
毛筆短茬扎進了李捷手掌中,血滴一點點的滴在了桌面上,李捷臉上卻保持著平靜,可怕的平靜,就連新加入進來的房遺愛都感覺到心頭發寒,死寂在帳篷內持續著,最終一貫隱匿在角落中的薛之觀首先打破了沉默。
「巖州城我熟,一個命令,三天內,我會帶著孫伐音全家七個腦袋回來報道,如果你願意,捎帶上李泰那顆胖腦袋也是輕而易舉。」
「殿下,讓俺老劉去,保證剁了個雜碎!」
「殿下,讓我去吧,在巖州城,我老盛已經埋了暗線!」
「殿下,俺藥格羅在附近人中已經有了點勢力,讓我去最保險。」
「殿下……」
乎能站起來的軍將都站了起來,甚至王方翼都是衝到最前面,憤聲嚷著主辱臣死,沉默了片刻,李捷卻是一拍桌子。
「都坐下!」
「可是殿下!」
「都給本王坐下!」李捷怒聲拍著桌子,這時候可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所有人都啞然的坐了回去,薛之觀都沒意外,從手掌心拔出了毛筆管,李捷再一次聲音平靜的問道:「那咱們在遼東各地的產業如何?」
「各地屯田田莊的莊頭,官吏,李泰都在加緊撤換,對於咱們的產業,暫時李泰觸碰的不多,不過估計下手也是早晚的事兒,尤其像朔王名下的雞山,鴨山,豬山,菜山,雖然還是用著咱們的人,但李泰這個混蛋卻把它們據為己有,供應咱們五原軍都要加收費用!」
這回換成李搞來說了,他是各地產業的實際主官,親手創立的產業還要被卡一刀,李搞這個胖子也是憋屈的身上肥肉直顫抖,怒火在整個軍帳內蔓延,李捷依舊沉默的可怕。
「房兄,關於本王被暗害的事兒,你又知道多少?」
神色一凜,猛地被點到名,房遺愛哆嗦了一下才回過神,又是猶豫了下,房遺愛也是沉聲說道:「當天在山崖下,我們就到了五哥個突厥人刺客,經查驗,都是草原叛亂中被殿下滅族的餘孽。」
「另外。」
這一次,又是猶豫了片刻,房遺愛才繼續敘述著:「遼王泰身邊,最近一個很走紅的將軍,叫弩失畢奴達。」
「這個混蛋!」藥格羅第一個暴怒的蹦了起來,其餘人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個名字。
弩失畢埃利金,土倫部族長的小兒子,隨著李捷北上平叛二百騎之一,曾經李捷答應過他,活著回來,就幫他娶鄭家小姐,時候,憑著和鄭家聯盟的政治關係,李捷愣是讓出了一大筆利益,實現了這個承諾,要知道娶五姓女,哪怕皇家都是不那麼順利。
在五原軍中,奴達都是風頭正勁的青年軍官,卻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卻背叛了李捷,讓同族的藥格羅臉色的氣的發紫,把自己的胸膛拍的光光作響,慷慨有聲的對李捷請命道:「突厥人不能容忍背叛,殿下,請讓藥格羅殺了他吧,雖死無憾!」
「可我需要你活著為我效力!」李捷又是站起,怒聲的嚷著,同樣喘著粗氣,愣了秒後,藥格羅終於也是坐了回去,藍褐色的眼眸中,卻是閃過了鑒定。
「郎君,武妹妹為此事,也來信了。」這時候,一直坐在李捷身邊沉默著的長孫織終於是小聲提醒道,一封秀麗的信被放在了李捷面前,拆開後,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忍字,看了片刻後,李捷苦笑著把信丟在了一旁。
依照時間來看,武媚娘知道的,最多也是李泰封遼王,要是知道自己遇刺,估計那個狠辣的女人出手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惡毒。
「郎君,你不在之前,妾身已經訂好計劃,不做痕跡的讓開明日決戰之路,最大保存實力,唐皇如此寡恩,五原軍已經沒有必要再為別人的大業流血了!東征盡展不順,妾身倒要看看他遼王的遼東都督府如何能挨過遼東寒冷的冬天!」
頭一次,一向光明磊落的長孫織面上也露出了陰毒的狠意,聽的下屬五原軍諸將同樣的點頭連連,沒想到李捷卻是重重搖了搖頭。
「不然,明天一戰,必須打好!」
「今日間陛下,陛下有言,這一次打好這一仗,他會對之前的承諾有個交代,言下之意,卒本川到丸度地區,他對孤王還是有考慮的。」
說到這兒,李捷面上卻完全是冷笑,冷然的站起身來說道:「如今高句麗這三分之一的江山,如今對於孤來說,完全是個雞肋,一錢不值,但陛下對於孤都忌憚到了如此利誘的程度,功高不賞也是過錯,這一仗不打好,等待五原軍的會是更多的制裁。」
「諸位,相信孤,孤會為大家謀取一條更好的生路,但此時我們能做的,只有冷靜。」
「還有,復仇的事兒!」臉上的表情更加猙獰冷冽,李捷面容完全陷入了寒冰。
「死,太便宜那些背叛的人了,真正的懲罰是生不如死,給與他們的,孤會連本帶利收回來!」
「喏!」聽著這個承諾,同樣面色陰寒,所有人整齊的站起身來,右拳重重敲打在了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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