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捷的圖紙中,有水車,有溝渠,集體農莊,蓋州的田地劃分成一塊塊封閉的田莊,除了田莊外,圍著山還有果樹莊園,養殖莊園,碩大的水車,一些新奇的農具,紛紛陳列其上。
「殿下,這裡有不少援引自《齊民要術》,這些又不像,總覺得像是在那兒見過一般?」拿著一張張墨跡未乾的計劃一邊驚奇的看著,狄仁傑一面是嘖嘖有聲說著,至於克受禮與少室成則是看天文一般看的滿頭霧水。
「的確是讓你在哪兒見過,想想,大草原?」李捷抱著胳膊得意洋洋挑著眼睛,冷不丁就讓狄仁傑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李捷在五原實行的大牧場翻版嗎?
五原能發展如此之快,和這些模塊不無關係,雖然時間緊沒修出座城,不過定居在城市附近的集體牧莊卻被李捷弄了一大堆,以鐵城淨湖城等草原城市為中心,李捷徹底打散了曾經的突厥部落,劃分為一個個牧場單位,牲口完全被圈養在牧場中。
規劃溝渠,種植牧草,大豆,成品的肉乾,奶干,豆油通過城市消化,外運,殘餘品豆粕,豆桿可以當作食料餵給牲畜,定居下來的牧民們還可以通過城市購買糧食衣物,每年冬日,白災降臨時候老弱還可以在城市躲避。
尤其是李捷在集體農莊還設立了迅游教師教授唐學知識,有了知識,將來有可能科舉做官,這改變命運的一手禁不住讓整個草原都穩定到了李捷模式下。
當然,不少舊貴族是絕對不喜歡的,這些人,要麼被棉紡織行會吸收,要麼就是交給腹黑女武媚娘處理,她怎麼處理的,李捷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很殘酷很殘酷,嘿嘿。
「可是殿下,如果照這個發展,萬一這場戰爭,咱們,咱們打輸了,不是全留給高句麗了嗎?」考慮半天,不愧是心思縝密的狄仁傑,又是咬著牙提了出來,說的李捷倒是一愣,兩天前,長孫無忌的話語似乎再一次飄蕩在腦海中。
「這次攻伐高句麗,滿朝文武大部分很樂觀,而陛下制定的戰略也是速勝,要在冰雪封凍前打到平壤,然老夫認為,速勝高句麗,乎不可能,不說高句麗抵禦前隋的兵威,單單一座座堅城就會拖住大軍步伐,高句麗之戰遲早打成持久戰。」
「一旦遼東進入冬日,冰天雪地,人馬斷絕,雖然有朔王你的棉紡織衣甲抵禦寒冷,由中原供應而來的補給品糧草依舊會難上加難,所以老夫要你去遼南,不是要攻略下多少城池,而是為大軍營造一個後方基地,一旦這個基地成,多少個遼東城都比不上你的功勞!」
長孫無忌那張胖乎乎的老政治家臉似乎還晃蕩在眼前,神情滯了滯,旋即李捷就目露堅定握起了拳頭:「這場戰爭,我們必須贏!」
第二天一大早上,各個家族戴著家徽的信使騎兵就奔出了蓋牟城,一個上午,整個蓋州再一次亂了套,剛剛結束春耕,好不容易歇息一陣的下戶們紛紛被集結起來,開始認真的劃分清楚土地田莊的面積。
其實各個高句麗貴族是很不願意這樣做的,傳承百年,各家土地總是東連一片西連一片,糾葛著分不清楚,這回建立田莊的做法,很乾脆就是一刀切,不少人的田地邊邊角角與李捷徵收到公田連在一起,就直接被劃分到公田中,還有戶口,尤其是他們隱瞞的田地產所暴露無遺。
真彷彿是大躍進一般,房住所被搬遷,一片片田莊邊界籬笆拔地而起,高句麗民戶被編進其中成為佃戶,兩天下來,蓋州就來了個大變樣。
都督府中,一百多個裹著繃帶的傷兵整整齊齊列隊在裡面,哪怕截肢斷了腿的,都是拄著枴杖站的整整齊齊,五原大軍中,向來李捷提倡的軍隊榮譽感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一個個帶著傷不好好休息,不像話了!」剛一得到消息,李捷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一進門看到這一幕,李捷禁不住惱火的叫著,兩天前,跟在他身後第一個進城的阿史那彪與楊抗卻是一同站了出來。
「殿下,聽說您要把我們都淘汰出軍隊?」
「那個王八蛋把消息洩露出去的。」立馬小聲罵了一句,李捷趕緊擺出一副笑臉糾正道:「不是淘汰,是退役,你們已經建立了功勳,做出了應有的貢獻,不需要再上陣血腥的廝殺了!」
「可殿下還說過,一日為兵,終生為兵,殿下,臣等不希望離開軍隊,就算把我們編進伙頭軍也行啊,臣等懇請殿下了。」呼啦一下,又是整齊的單膝跪地,眼看著楊抗被馬壓斷的一條腿都狠狠按在了地上,額頭上虛汗直冒,看的李捷心裡也直發毛。
其實他也知道這些人不願意離開的原因,一是集體意識,在一個團體中久了,人自然而然產生了眷戀之情,尤其是五原軍,從建立著一支軍隊開始,就與眾不同,對五原軍內,李捷雖然軍法甚嚴,卻拋棄了嚇人的十七律五十四斬,多數還是關禁閉以及軍棍來懲罰。
軍法具體化約束士兵的行動同時,對於自己安身立命的軍隊李捷可是下足了本錢,不但親自教授都尉校尉級軍官,還時不時抽身親自參與部隊操練,經常慰問一些犯了錯的兵士,優良的軍紀,將帥的關心,自然讓大部分五原軍有認同感。
對外,李捷則是極力塑造軍隊對外形象,雖然喝醉酒的軍人有時候會犯渾,但多數情況下充足的軍餉讓五原軍基本上能做到買賣公平,不欺不擾,這種前提下一旦有人欺辱到軍漢身上,朔王府甚至親自出頭為他討回來。
受到居民尊敬,形象高大,待遇優良一支軍隊,自然讓人不願意離去。
還有一點就是被拋棄感,這個時代,哪怕大唐軍功最盛時候,因傷殘被軍隊拋棄的兵士,下場依舊不怎麼好,有家族的還好,在鄉有人照顧,安心務農,更多的卻是顛沛流離,孤獨落魄而死。
這種情況下,阿史那彪,楊抗等人自然都跑來請命了,看著一雙雙期盼對著自己的眼睛,頭疼撓了撓頭,李捷卻又是狠狠咬了咬牙:「好,這是你們逼我的,從今天起,所有傷殘兵都單獨編成一屯軍隊。」
「護莊隊?」阿史那彪,楊抗一行百人以下,一聽這個名詞,都是瞪圓了眼睛。
「一二一,一二一!」
傍晚時分,靠近蓋牟城附近新建成的屯田莊園中,一大群高句麗下戶男子疲憊的排列成方陣走著陣形,一個缺了個胳膊,卻披著唐軍玄色步兵甲男子則是嘶聲竭力的喊著號子,結果一群高句麗人笨笨傻傻,一個沒注意後面人踩了前面人鞋跟,忽的一下一百多人就摔成了糖葫蘆。
「你們都是豬嗎?」眼睜睜看著躺地下傻笑的一大群高句麗人,阿史那彪差點沒氣的爆了,咬牙切齒的大罵著,他現在算是理解當初訓練他們的教官什麼心情了。
田莊另一頭,坐在桌子前,楊抗則是滿頭大汗的寫寫算算著,他與楊翊出身一族,作為弘農楊氏的後裔,自然受過教育,成了屯田莊頭後整個屯田田莊進項出項,用度指揮就全落到他頭上,,差點沒讓他忙成狗。
還有另一個一瘸一拐忙忙碌碌指揮下戶修建房舍的唐軍更是忙吐血了,遠遠眺望著這一幕,李捷則是沒心沒肺笑得很開心。
中原歷代王朝,除了元朝派駐達魯花刺到村,乎很少有把力量下到村級單位的,大唐更是如此,李捷構想中的統治卻與此截然不同。
以大農莊為基本生產單位,傷兵三人一組組成村幹部,統領三百戶大約一千人左右的高句麗下戶,改變原有村落,打破原有生產制度,再加上皇協軍,憲兵隊,蓋州城的大約兩萬戶六七萬人口就全都被他牢牢控制住,大農莊集體勞作高效的生產力絕對會為唐軍打造一個安穩後盾。
編製還在進行中,李捷卻解決了一大心思,不過就在這個無良王爺站在城牆上拿著望遠鏡猥瑣窺探著傷殘勞動力忙的團團轉而樂不可支時候,又是一個大兵急急吼吼到了身邊,扯著嗓子嚷道:「啟稟殿下,驍團勇團出了亂子,副總管讓您趕快去解決。」
扶余道行軍副總管,就是光明正大賴在李捷身邊的長孫織了,李捷這還真是夫妻上陣其利斷金,而所謂的驍團勇團,則是李績派來還債,苦逼的李敬業公子屬下編成的兩個團。
「娘的,關中人就是靠不住啊!」氣急敗壞丟了望遠鏡,李捷又是急吼吼下了城,弄得身後傳令兵頗為無語,王爺您也是長安出生的,不是關中人嗎?
遼河邊上,個田莊也是在急速建設著,不過臨近河水,卻是鋤頭鎬頭丟了一地,數百個大兵懶洋洋的東躲西藏的,搖頭晃腦,李敬業那傢伙嬉皮笑臉跟兩個軍法司馬耍著賴皮,看到這一幕,李捷騎著二狗一肚子火就狂飆了過去。
「為什麼不按軍令行事?」
冷不丁被身後怒聲吼叫嚇了一跳,回頭看著李捷,李敬業這廝立馬搖頭晃腦念叨起來:「九朗,王爺,不是我等不安令行事,實在是,我們都是關中悍軍,讓我們挖引水溝,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是啊,憑什麼營州軍來了,就可以在個山城內巡邏,我們關中軍就要干挖溝渠的苦活累活?殿下處置不公。」
沒等李敬業說完呢,身邊也不知道哪家國公府上公子副官已經心直口快的頂了過去,眼看著李捷盛怒的臉忽然詭異笑起來,李敬業就是心頭咯登一下,他可知道詭計多端李九郎的威名。
「昨天,當街強搶民女,是你們關中軍沒錯吧。」
這話一說,李敬業個都尉司馬當即啞然,的確是手下不爭氣,也沒辦,看著他們,詭笑的更加濃郁,李捷邪惡的笑著問道:「之所以不甘心,是因為別的軍沒來挖溝渠,就你們來,心理不平衡是吧?那好,如果孤調來營州軍跟著挖,你們就要承擔違抗軍令的軍法,可否?」
眼看著李捷奇特的笑容,李敬業就是心裡發毛,不過同一個軍,張夫啥脾氣李敬業也知道,怎麼想這個大塊頭也不能來挖溝,咬了咬牙,李敬業舉首喝到:「一言為定,不過如果營州軍不來,殿下,我軍的挖溝任務可要取消,以後也不能再佈置這等低賤任務。」
「一言為定。」李捷很是自信的啪的與他一擊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