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確夠文明昌盛了,可惜,一千多年前的廁所還是沒文明到哪兒去,就如同後世農村的旱廁差不多,簡陋無比,被李捷按在廁所牆上,薛之觀一隻腳都的抬著,生怕踩進坑裡,眼看著李捷嘟囔個沒完,無奈之下這傢伙乾脆靈巧一個轉身繞了出來,倒也真行,吊著一個胳膊都沒跌到糞坑裡。
「我說殿下,您究竟想說什麼?這兒的味道可很差,沒事的話我就再上到棚頂了。」僅剩的一隻右手捏著鼻子,薛之觀懶洋洋的抱怨著,弄得李捷當即急紅了眼,憤聲惡狠狠嚷嚷道:「吐蕃究竟怎麼敗的?詳細都告訴我!」
「還能怎麼敗得,笨的唄。」說起吐蕃,薛之觀卻是一臉不屑。
「寒冬臘月,強令部隊渡過犛牛河,連結冰如何都沒探明白,當時受到我們提醒,像雄王雍仲旺旦也不過在犛牛河北岸集結了蘇毗,達波個部族兩萬多人,面對吐蕃八萬大軍根本不堪一擊,如果不是吐蕃人這愚蠢的一招。」
雖然貶低吐蕃,一說到戰爭薛之觀還是挺興奮,比劃著一隻右手眉飛色舞的給李捷敘述道:「開戰之初,吐蕃人的確所向披靡,尤其是松贊干布的四宿衛,身披犛牛重甲,無人可擋,要不是老子建議象雄王取犛牛萬頭,驅趕踐踏破冰層,戰爭勝負還真不好說。」
「你?給象雄人出主意?」李捷鼻子差點沒氣歪了,現在李世民對像雄的咄咄逼人已經開始有了警覺,源頭卻出在自己身上。
「這不是殿下讓我去扶植象雄嗎?」對著李捷一肚子怒氣,薛之觀當即無辜的攤起了右手:「為了完成殿下計劃,我這一身傷都是在在孫波彌為了擊殺吐蕃娘氏名將娘泡那欽綾惹出來的,那一戰,又幹掉了吐蕃崽子一萬多。」
「可你也不用完成的這麼好啊!」現在歷史已經脫離了掌控,李捷當即有種想哭的感覺,氣急敗壞伸出手指重重點了點薛之觀胸口,李捷悲催的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李捷卻忽然再一次猛地回過了頭,看著薛之觀鄭重問道:「那現在,你看來,吐蕃真的一蹶不振了嗎?」
「應該把,損失兵力達道二分之一,依附於吐蕃的部族又被象雄爭奪去了不少,像雄本身更有著高原大義,吐蕃,應該是不成氣候了。」歪著腦袋裝萌,薛之觀這個老帥哥也是有點不確定,頓了一下,李捷則乾脆一甩袖子出了茅廁,讓原地的薛之觀無趣晃了晃腦袋嘟囔著。
「娘的,姓李的還真難伺候,也就當年建成太子還好一些。」
說完,薛之觀就再一次高跳起來,晉陞一隻手卻靈活無比,三下兩下攀爬到了茅廁的最上方,雪堆隱蔽處,警惕的盯著太極殿外,那裡,他的表親哥哥薛萬徹剛吃完庭食,正舒服的漫步在雪中。
午時過後,朝堂再次熱鬧起來,一個個吃飽肚子的朝官趁著陛下尚未到來,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著剛剛吐蕃使節問題,太子與魏王都沒到,夾雜在一大群朝官中,李捷則是愣愣的盯著站在外國使節內一言不語祿東讚那張老紅臉。
吐蕃人才濟濟,兵力雄厚,尤其是松贊干布英勇善戰,祿東贊也是一時人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李捷怎麼也想不通。
正想著,太極殿後,個太監已經邁著小步快速走了出來,拖著尖銳長音高聲喊道:「陛下駕到,群臣接駕。」
又是一些儀式化的接駕,山呼萬歲,群臣列作兩旁,新年以前,下午繁忙的大朝會就揭開了序幕,魏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位列朝班,還是那麼臉色陰沉,太子乎與他同時冒出,整潔利落的臉上似乎帶著某些陰謀的笑容。
作為整個朝堂最關注的,下午朝第一件事兒,莫過於召象雄使節上殿了。
在李捷的注視中,果然是上午和薛之觀呆在一次那幫紅臉蠻子,服飾上與吐蕃使團也是相差無,唯一卻別是為首居然是個僧人,身上披著土黃色僧袍,上面還夾著紅色棋盤狀袈裟,一張老臉乾枯的溝壑縱橫,就如同黃土高原那樣。
「使團叩拜天可汗,遞交國!」禮儀太監再一次拖起長長的尖利嗓音,像雄使團當即紛紛擺下,但令李捷目光緊縮的是,為首僧人依舊站的直直的,僅僅是雙手合十,微微低下頭,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稽首。
一下子李捷臉色就變了,跪拜禮源於商周,雖然是因為席地而坐這種坐具衍生出的禮節,但長久流傳下已經變成一種等級臣服的象徵,像雄不拜,可是大不敬。
「大膽!」
果然,封建禮儀戰士孔穎達,孔子的三十二代孫立刻暴怒出班,臉色發紫的戟指象雄使者怒斥道:「西蠻不敬禮節,不尊陛下,臣請驅逐次蠻夷使團,永絕其朝見之路!以儆傚尤。」
「孔大人此言差矣。」沒想到的是剛剛宗正卿此時卻是滿臉鬱悶站出來唱起了反調,亦是拱手上奏道:「西蠻不通禮儀,遠於教化,不知者不罪,子曰有教無類,正因如此才應天朝教化,臣認為其情可原。」
這太子陣營還鬧起了內訌?李捷頗有些驚奇的瞪圓了眼睛,魏王李泰差點沒笑出聲來,更令太子臉色難看的是,通譯小聲低估了一些什麼後,像雄領袖僧人用象雄語晦澀難懂的說了一大通,當即把羌人通譯嚇趴在了殿上。
「啟稟陛下,像雄使臣言,他乃國中古辛上師,見王不拜,唯拜神爾。」
「大膽!」
「死罪!」
一聽這話,朝臣當即此起彼伏的暴怒嚷道,不論哪方陣營,他們都是大唐,太子李承乾剛剛那點興奮不知道都丟到哪裡去了,一張臉陰沉的如同要滴水,李泰更是笑意盎然。
但這一次令所有人意外的事,龍庭上李世民忽然擺了擺手,壓住了所有人的咆哮議論,輕描淡寫地說著:「像雄國師拜神不擺人,既然他認為朕當不起他一拜,那就姑且尊重他國風俗吧,諸位臣工,咱們大唐是禮儀之邦,包容萬象。」
「陛下聖明!」皇帝都這樣說了,群臣便也只好大拍馬屁,未有李捷心頭暗呼,真不愧是千古一帝,簡簡單單一句話挽回了面子不說,還給人一種氣度非凡的感覺,可惜,還沒等李捷在心中爬完馬屁,李世民已經惡狠狠一眼瞪在了他身上,瞪得李捷縮了縮脖子。
「國師此來大唐,所為何事?」放過了禮節問題,李世民再一次輕輕主動開口,像雄古辛呱啦呱啦一陣象雄語後,再一次在朝臣中引起了陣陣波瀾。
「吾為吾主迎取文成公主事而來!」
文成公主丟失,已經沸沸揚揚鬧了個月了,這也是大家對像雄印象不佳的原因,如今說贏取公主,當即讓諸臣再次嘩然,議論紛紛,李世民臉色也是陰沉了一下,但其中,表情最過驚奇的莫過於江夏王李道宗了。
剛從松州回來,李道宗滿臉上還遺留著邊塞的寒風痕跡,一雙眼睛就吃人般瞪在了李捷身上,看著李道宗不愉的目光,李捷趕緊訕笑著攤了攤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這功夫,像雄古辛已經在一次繞口的說了起來。
「年三月前,有公主婢女逃於我王麾下部落,言吐蕃凌虐公主,肆意嘲諷大唐,我主聞言不忍,發兵救公主與九曲原,公主感激,鍾情於吾主,故吾主有命,讓本上師來朝天朝,拜見皇帝上翁!遞交公主之信。」
來朝天朝個字樣估計還有水分,從通譯難看的臉色即可得知一二,估計他也怕說了實話不能活著走出太極殿,像雄人的一番陳情,說的群臣又是面色古怪,這叫個什麼事兒?大唐的公主讓你們國主搶過去娶了,過來通報一聲完了?
李捷聽的也是眉頭緊皺,一直緊盯著一旁祿東贊,讓李捷心生疑惑的是,面對他替象雄編的瞎話指責,老傢伙居然面色平靜如初,一點兒辯駁的意思都沒有。
老傢伙肚子裡頭究竟賣的什麼藥啊?
這次還是宗正卿老王爺越眾而出,首先拱手陳情道:「啟稟陛下,臣認為此事可行,外嫁宗室女無外乎撫恤西北,傳播王化,像雄乃西北大國,國主仰慕我大唐風采,亦是附和我大唐需求,況且象雄王已然迎娶公主,此等婚姻,可許。」
「一派胡言!」魏王堅定戰士薛萬徹旋即站了出來,轉身怒斥道:「宗正卿老大人的意思,我天朝公主可搶?如後,我天朝威嚴何在?」
「薛大將軍!」
冰冷凝重的聲音不但薛萬徹為之一窒,李捷更是心頭一突,這象雄人許諾什麼了,居然讓堂堂太子都光著膀子上了,更令李捷噁心的是,李承乾居然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大聲朗誦了起來。「曲江池水波,流觴許多,淋漓桃花醉,君知北庭血?」
「這首詩可是孤九弟作於芙蓉園,感歎的就是戰爭殘酷,薛大將軍光想著軍功榮耀,卻不知西北不安百姓流的血否?」
「況且,皇家嫁女,當全憑父皇定奪,薛大將軍如此激動作甚?」
這可不光是言辭講理,還是以事壓人,面對太子的咄咄相逼,哪怕薛萬徹都不得不啞然退避,讓魏王李泰腦門再次跳了跳青筋,卻沉默了下來,一言未發,旋即太子李承乾就坡著腳跪伏在了殿前高聲說道:「為大唐百姓計,兒臣認為此婚姻可許。」
太子跪伏於殿前,龍庭上,李世民卻是慢悠悠的捧著象雄國細細端詳著,半天都沒理會太子,這不僅讓跪伏在地下的李承乾腦門上冷汗直流,好一會,李世民這才放下國看不出喜怒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捷一眼,居然是朗聲背誦起來。
「釋迦佛像,珍寶,金玉櫥,360卷經典。外加各種金玉飾物數車,又給多種烹飪食物,各種花紋圖案的錦緞墊被,卜筮經典300種,識別善惡的明鑒,營造與工技著作60種,100種治病藥方,醫學論著4種,診斷法5種,醫療器械6種……」
「各類營造工匠七百六十餘人,包括鐵匠,築匠甲匠等等,工部下屬匠人撥付,勘探礦藏觀山人數名,攜帶各種穀物和蕪菁種子等百種等等二百七十餘,像雄上師,這可是你等要求的嫁妝?」
「不全,還要棉紡織工一百,紡織器一百,羊毛紡織工一百,陪嫁宮女三百,每年公主脂粉錢十萬貫……」象雄古辛僧繞口的一句一句加著,通譯流著汗水磕磕巴巴的翻譯著,李世民卻全然沒注意聽,一雙眼睛似笑非笑的頂著李捷。
此時,李捷後背上已經完全被汗水濕透了。
這,簡直是超級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