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丟出旅店,屁股和被太陽曬滾燙的西市大街來了個親密接觸,留著三捋鬍子的綠袍小官旋即嗷的一聲彈跳起來,悲憤的大嚷著:「店家你不要欺人太甚,好歹我王遣之也是堂堂朝廷命官,又怎麼會欠錢不給?」
「朝廷命官?前朝廷命官吧?當庭誹謗商神朔王殿下,活該你被罷官,兜裡有沒錢,老子才不招待你這奸人,快滾快滾!」沒想到李捷在商戶心裡名頭挺高的,這位粟特大鬍子商人操著怪聲怪氣的嗡嗡嚷著,旋即個破包袱又被丟了出來,重重扔在地上。
砰地一聲,旅店大門關閉,眼看著緊閉的大門,身無分文,為家族立功卻落個如此下場下,一時間綠袍小官還真是悲從心來,悲憤的昂頭叫到:「莫非天亡我王遣之?」
正感歎中,嘩啦一盆洗腳水從對面正街二樓潑下,隨即一個妓人模樣女子惡狠狠探出頭罵道:「鬼叫什麼,耽誤老娘生意,快滾!」
嘴皮子都氣的直哆嗦,但顫抖了手指頭半天,綠袍小官還是無力的甩了下袖子,拎起包袱就往外走去。
夜色漸漸深了下來,巡街金吾衛的鼓點也愈發的緊密,那是要執行宵禁的前奏,失魂落魄走出了西市,綠袍小官都沒找到個落腳兒地方,搖搖晃晃半天,他也急了,這要是夜禁被金吾衛到,他這輩子也就完了。
沒辦法之下,綠袍小官急急匆匆就往西市邊明德坊跑了去,哪兒記得有個破廟的,雖然是乞丐的落腳地兒,怎麼也比蹲大獄強吧。
真是勢比人強,前天還幻想著飛黃騰達,今天有一個地方睡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眼看著好多乞丐也是扛著破碗往哪兒趕,綠袍小官禁不住興奮了分,也加快了腳步。
剛走到破廟前一個胡同處,猛然間一隻黑手從胡同伸出,把一個臭襪子直接塞進了綠袍小官的嘴裡,沒等他噁心出聲呢,一個大麻袋就從頭包下,綠袍小官的整個世界就黑了。
「看什麼看,滾。」遊俠可橫行慣了,綁了人,對這個看熱鬧的乞丐一通大罵後,個人拎著麻袋轉身就走,面面相覷的對視一眼,個乞丐也趕忙顫顫巍巍跑向前頭破廟,去晚了可就搶不到暖和位置了,管那麼多幹嘛。
麻袋被轉了轉,旋即就被從一個角門抬進了朔王府中,還是那個偏僻的竹園子,看著蠕動不止的麻袋,李捷頓時一肚子火上來了。
眼看蛋糕要進嘴裡,中間最好吃的一塊被挖走了,換誰誰不生氣,十個折衝府,那可是大唐的統治基礎,相當於各方勢力全都把全腳插在李捷的突厥蛋糕上,還使勁兒蹭了蹭,惡不噁心人?晚上剛回府,李捷又接到了另一項聖旨,任命丟了一回臉的損嘴許敬宗超拔從四品,權突厥大都督府長史,好傢伙,李捷到手的權力又被分出去一塊。
全都拜這傢伙所賜!
「給老子打!」氣急敗壞下李捷直接狠狠嚷了起來,身邊總已經等候多時的遊俠家丁甚至暴力丫頭秦卿都是興奮上前,手腳並用光光摞在了麻袋上。
隔著麻袋被打的嗚嗚直叫喚,綠袍小官在麻袋裡滾來滾去就跟肉蟲子一樣,追著他,踢球一樣把小蠻靴狠狠踢在綠袍小官屁股上,秦卿也是為這一新奇遊戲玩的興高采烈,不過打著打著,麻袋裡就傳出了一聲嗷嗷的慘叫聲。
「朔王殿下,臣有一策可解殿下困境,殿下不查,當有殺身之禍啊!哎呦。」
「停!」李捷頓時被告勾起了興趣,好奇擺手制止住了遊俠還有秦卿,讓人把麻袋拿開,麻袋裡頭,綠袍小官原本那張很有大唐士人風範的臉早就被打得鼻青臉腫了,手裡還捧著好不容易從嘴裡摳出來臭襪子,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是如何知道是本王的?」看著鼻青臉腫,李捷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問道。
也許被打懵了,抱著臭襪子愣神好半天,綠袍小官這才認出一身簡練打扮的李捷是正主,也真是魏晉文人風氣,都這個慘樣了,綠袍小官居然依舊裝逼的打理一下尚且掛著洗腳水水漬的亂頭髮,然後才施施然站起,慢悠悠的彎腰鞠躬給李捷行禮答道。
「微臣仇人不少,但能在大唐市井取臣如探囊取物,也就好義任俠的朔王殿下您有這個本事了,並且臣認為,臣也有這個榮幸讓殿下恨之入骨。」
風騷的搖頭晃腦,綠袍小官慢條斯理解釋著,配上鼻青臉腫的倒霉模樣顯得滑稽無比,聽的李捷在心裡卻是忍不住笑罵,媽的,你也知道自己嘴賤遭人恨啊。
畢竟經過歷練,李捷臉色上看不出來什麼感情傾向,依舊平靜問著:「那你說本王有殺身之禍,又是何解?」
「殿下可察覺當前朝堂局勢走向?」
文人都愛炫,這個節骨眼了綠袍小官居然還有心思賣弄,搖頭晃腦兜了個大圈子,直到李捷腦門青筋暴起,似乎有再動手的趨勢,綠袍小官這才趕忙把肚子裡的貨倒了出來。
「今太子無道以是朝野皆知,太子崇尚突厥,豪奢糜,堵塞進諫之路,太子主諫官魏征大人逝世後,太子更是失之一臂,,上已厭惡之,但太子畢竟是太子,在位已久,朝野中也是有其人望,實力依舊不可小覷,尤其是,太子對殿下您出任突厥副汗,突厥道大都督府深為妒恨,殿下又幫著魏王,可以說殿下與太子不能共存也。」
看著李捷微微點了點頭的模樣,綠袍小官倍感鼓舞,趕忙繼續趁熱打鐵分析著:「然今殿下背靠魏王,卻是一危險之舉,魏王,不足依靠也。」
「魏王其人,高傲自大,恃寵而驕,學識深而人情世故淺薄,群臣亦惡之,兼刻薄寡恩,如今的聲勢浩大,完全仗陛下寵信爾,論實力,魏王乎一無所有,即便陛下又易儲之心,魏王會依舊不大,這一次朝堂之上魏王的表現,殿下也應該看在心裡。」
何止是看在心裡,李捷現在就是咬牙切齒,要錢時候痛快,需要李泰幫忙了,整個朝議,實際上他就是當了個泥菩薩,一句有用的都沒幫李捷說過,人才問題上又坑了李捷一通,可以說在李泰身上的投資,可以算完全打了水漂。
看到李捷憤恨的模樣,綠袍小官更加得意,乾脆昂頭閉口閉口不言了,典型的文人待價而沽,靜了片刻,李捷也果然如其所料,微微向前一鞠躬,誠懇問道:「捷有一事不明,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好好擺了一下譜,綠袍小官這才再次裝逼說道:「殿下但說無妨。」
「敢問先生。」還是半鞠著躬,李捷臉上卻忽然露出了狠笑,獰笑著問道:「敢問先生,挨過黑社會毒打否?」
「朝堂之上,微臣認為,嗯?什麼黑社會毒打?」剛說一半,綠袍小官才意識到李捷問的不對,沒等他反應過來,有眼力見的焦老三已經獰笑著一拳打來,整整好好蓋在了綠袍小官眼圈兒上,嗷嗚一聲,這傢伙捂著眼睛就一個跟頭飛了出去。
「這就叫黑社會毒打。」領著遊俠家丁再一次拳腳相加,一邊打焦老三一邊獰笑說道,在地上再一次被打成皮球,眼看著李捷擁著秦卿要走,綠袍小官終於急了,嗷嗷的叫嚷著:「殿下就不想知道該如何抉擇嗎?哎呦~」
「我父皇嫡子就三個,老大不成器,老四不成器,也就剩下老十,我的好弟弟稚奴了唄,反正我們這些庶子我父皇是不會考慮的,還有什麼可抉擇的。」李捷輕飄飄的說著,步伐連停都沒停,無所謂的態度終於把綠袍小官徹底嚇倒了,他可不想讓人不明不白就給打死了。
「殿下饒命啊,哎呦,微臣這也是為宗族所命啊,長房族長王義夫許諾,哎呦,攪擾殿下大事者,祖墳遷入王氏祖庭中,哎呀別打了,臣也是身不由己啊!哎呦。」被打的慘叫連連,綠袍小官也不裝逼了,打著滾兒哭喊著求情道。
可這一下可把李捷氣著了,氣急敗壞回過神吼道:「好一個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你就可以差點壞了本王的大事,身不由己你就可以離間本王父子感情,好,本王看到你,也是氣的身不由己,不得不打死你,你大可以放心,打死你之後本王會找些拜火教徒給你超度了事,一把灰全給你灑在王家祖廟的。」
發洩一通,李捷再一次揮袖子要走人,嚇得感覺骨頭都要被打斷了的綠袍小官哭喪著臉趕緊喊到:「殿下所慮不過那十個折衝都尉府嗎,但他們於殿下不足為患的,甚至能為殿下所用,哎呦,別打了,再打打死了。」
「哦?停。」終於又起了點興趣,李捷再次回過頭,有些驚奇的揮了揮手,瞇著眼睛看了過去。「你這話怎麼說?」
還真被打怕了,一點也不敢再裝逼,趴地上綠袍小官有氣無力就哼哼著,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來。
「殿下所慮,不過十個折衝府阻撓了殿下對突厥的政治抱負,殿下想想,實則不然,突厥,苦寒之地,各家各勢力怎麼可能把核心實力都移民過去,去的也是一些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角色,甚至連萬人滿員都做不到,還需要調撥自少一小半突厥人充當府兵。」
「殿下啊,以您直能,控制十個四面八方全是突厥,本身還勾心鬥角一肚子怨憤的折衝府還不手到擒來嗎殿下啊!」哭喪著臉,綠袍小官悲催著乾嚎個沒完,可惜李捷還是不滿意,皺著眉頭說道:「可父皇還用許敬宗為都督府長史,分我之權,全是拜你所賜,他可是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許敬宗就更好對付了!」哭喪著臉,綠袍小官嚎啕喊道:「許敬宗其人貪婪膽小嘴賤,十八學士多少人都是權重一方,他現在還是個小小五品給事中,如今又是王府官,許敬宗心理平衡了才怪,殿下稍加拉攏,一定能把他拉過來的!」
「真的?」許敬宗可是永徽武周兩朝為相屹立不倒,能有這麼好對付?李捷滿是狐疑的探頭問道。
「真的,比金子還真啊,我王玄策以性命擔保啊!」哆嗦著如同小雞子一樣,綠袍小官的悲催嚷道,這個名字,讓李捷冷不丁一個激靈,愕然叫到:「你,你是王玄策?」
「微臣?微臣就是王玄策啊,怎麼了?」看著李捷放光的眼睛,渾身上下被打的如同散架了一般的綠袍小官又是哆嗦著往回退了兩步,沒想到李捷一個箭步上前,驚喜的猛地一拍他肩膀說道:「你是王玄策你不早說,早說不就不用挨打了嗎!」
王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