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錢多,人傻,速來!」
見識了突厥部落根本沒有銷量的遊牧產品,把奏章延遲了一天多,跟著採辦完青飼料李捷這才匆忙給秦卿這個丫頭寫了封信,這封信倒是順利多了,按照自己的設想囑咐她帶一大堆錢帛工具匠人趕緊來後,李捷在信的末尾很惡趣味的加了這一句話。
這倒也不是什麼諷刺,也的確是突厥部落的一個現狀。
現在突厥造反,李捷也算是知道幾分了,貞觀四年頡利可汗的統治在唐軍持續打幾下整個土崩瓦解後,幾十萬突厥降人歸附大唐,李世民就效仿漢武帝五原安置降胡將前來歸附的突厥全都安排在了靈,夏,勝三州之間的河南地,讓他們在哪兒放牧繁衍,以保持其風俗習慣。
事情壞也就壞在了保持其風俗習慣上,因為生活安定,十多年間突厥部落人口繁盛,落後的遊牧方式下草原能養活的人口數量卻是有限的,而且突厥是一個戰鬥崛起的草原民族,降了唐,大批部落長老受封,有野心的年輕強人卻永遠得不到接觸權利的機會。
下層生活變得愈發艱難,上層不安定精英分子還不斷增多,更是受了唐帝國奢華風氣的影響,部族當前長老奢靡之風日盛,更加重了部落負擔。
還有一個更直接地誘因,為了抵禦薛延陀,貞觀十年被封為俟利泌可汗的阿史那思摩帶領他最忠心的部族長期守在黃河邊上,沒有來之大唐直接的監督,在真諾水一役大敗的薛延陀痛定思痛下,大批間諜撒出去,封官許願下當然就顛覆了不少部落。
土倫部羅就是如此,就連李捷也為他們和中原交流的少的可憐而感到驚奇,感慨著剛剛把信封封好後,門外忽然又是一陣興奮的腳步聲。
「殿下,您要的東西做出來了。」
北靠河南地,也許是長期戰爭屯墾的緣故,長城附近的土壤並不肥沃,今天帶著鮮肉出去換取飼料,原本李捷印象中堆積如山的麥稈秸稈沒有多少,豆秧子卻是一大堆,看著這些,卻是弄得李捷靈機一動。
也不管價格多少了,半扇羊,一堆秸稈豆秧子,沒出半天,一千匹馬就把附近農戶幾乎所有的可當飼料的枯料囊括盡了,雖然冬天估計還要去打柴,變得辛苦了一些,但難得的肉食打打牙祭,幾乎附近所有農戶都是樂呵呵的,甚至有人當天開始就用鹽巴把這些羊肉醃了起來。
打發了藥格羅幾個帶著這些青飼料先回去應急,李捷領著幾個人又去了懷遠城,那兒可聚集了不少糧食商人和手工木匠,河套一戰李捷可有不少布匹錦緞因為染了血,被箭射出了窟窿而成了殘次品,靠著這些次品,李捷又換回了好幾十車豆子,還雇來了二十來個木匠。
聽著門口藥格羅,還有兩個突厥族長的叫嚷,知道自己要的東西做出來後,李捷面上也是露出了一絲微笑,將奏折還有給秦卿的書信包裹好後,直接出了帳篷。
「焦老三,焦老三,人呢!」
先揮揮手讓三個突厥土財主稍安勿躁,李捷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一陣大嚷之後,某個營寨當中,焦老三這才衣冠不整的跑了出來,一邊提著他那肥褲子一面還扯著衣領,要多惡俗有多惡俗了。
「嘿嘿,殿下,這突厥地兒太冷了,小的我就按照突厥人方式取暖,讓,讓您見笑了。」好半天都沒收拾明白,好在焦老三一張麻子臉臉皮也厚,嬉皮笑臉就跑到李捷面前點頭哈腰的。
所謂突厥取暖方式,其實就是突厥女人,這丫的白日宣淫還說的理直氣壯地,弄得李捷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才把奏折和私信兩個火籤信筒都交給了他。
「辛苦你一趟,回趟長安,紅筒是我的奏折,綠筒替我交給你大嫂秦卿,千萬別馬虎弄錯了!」李捷鄭重的吩咐著,焦老三卻還是嬉皮笑臉不改,點頭哈腰的說著。「殿下您放心,俺老三辦事兒,啥時候讓您失望過。」
「得了吧,我還得擔心啥時候你死在女人肚皮上,行了,別廢話了,早去找回,這頭事兒還多著呢。」翻著白眼,李捷就笑罵著,又是點頭哈腰貧了兩句,焦老三也不矯情,回帳篷加了一件羊皮襖子,拎著大刀,在幾聲女人怕冷的驚叫中笑嘻嘻的跨上了馬。
不過看著他牽馬韁繩的手,李捷的瞳孔突然又劇烈的微縮了一下,一抹陰霾浮現了出來,旋即卻被李捷迅速收斂了起來。
「殿下,老三走了啊。」一揚馬韁繩,焦老三拱手說道,重新掛起了笑容,李捷又是笑罵一句。「快滾吧!不過你小子要是再敢在長安逛窯子,回來老子抽死你。」
「額,殿下放心,老三動作一定很快的!走了,駕!」心虛的訕笑一聲,焦老三一鞭子就抽到了馬屁股上,笑著目送他出了突厥營帳,李捷的笑容卻是凝固了起來。
「俺老三大字不識一個,全都聽憑老大您吩咐,您說打哪兒俺老三就打哪兒。」幾年前,長安西秦樓中,焦老三的入伙酒宴上,他粗獷的話語似乎尚且迴盪在耳旁,但剛剛,李捷在他手指上,分明看到了一塊墨。
「殿下,殿下?」
「天神?」
連著幾聲呼喚這才讓李捷回過神來,回頭看著藥格羅,呼圖忽失溫三個眼巴巴瞅著自己,李捷忽然打了個哈哈笑道。「好像忘寫了兩件事兒,不管他了,東西做好了?」
「是啊,殿下,那大木頭弄好了,兒郎們也都準備好了,就等您去了。」懷著一肚子遊牧人對機械的好奇,呼圖忽失溫那傢伙滿是腱子肉的身軀就一個勁兒點個沒完,就連弩失畢埃利金也是放下了族長矜持,跟著眼神催促著,看著三人樸實的模樣,暫時李捷也終於放下了心頭的介懷,對於兩個突厥部落,現在他可有很大的野望。
「行,既然弄好了,咱們就去看看!」
泥瓦匠臨時搭建的土房子中,一個被挖空了大木頭緊緊固定在房梁下面,整個還用結實的生鐵箍了好幾圈,木頭一頭,用來當錘子的大石頭也結結實實的捆到了一旁十來個木匠在一旁傻呵呵樂著,土房子旁邊,一大群突厥婦女也是手慌腳亂把昨晚經過去雜,變軟炒熟的黃豆用稻草結結實實綁成一個個圓豆餅。
等李捷趕到時候,一排豆餅已經完全填壓到了挖空了的百年老橡木中,寒冬時節三個突厥爺們也是脫光了上身的厚袍子,袒露著一身結實的肌肉,不斷炫耀著。
沒錯,其實就是一個木質的古老搾油機,不過說是古老,這東西實際上卻也要到了宋代才會大規模使用,大唐由於和草原西域的交融比較多,吃的油多為草原上的牛羊油,這東西就更罕見了,這還是李捷穿越前,從舌尖上學習而來的。
倒不是沒有內地的商旅到草原上,但這些商旅都不敢深入草原,草原人放牧有一手,打劫可也是一絕,從李捷自己都能被打劫了,就可見一斑,如今好像除了太原王家能有能力組織到草原的商隊,似乎還沒有哪家能夠走得太遠,這簡直是個還沒開發出來的大市場與遊牧產品工廠。
想著滾滾利潤,一時間李捷也把那點不舒服拋到了腦後,看著眼巴巴等著的藥格羅,弩失畢埃利金還有呼圖忽失溫,以及一大群好奇的突厥人,李捷也不掃興,直接就扯著嗓子嚷了起來。
「開搾!」
「嘿呦!」光著膀子,三個突厥爺們立刻輪著上百斤的石頭撞槌狠狠就撞到空心硬木外的填塞上,砰的一聲悶響,第一下軟木填塞就被砸進了一寸有餘,引得周圍突厥人一陣喝彩,在突厥大姑娘小媳婦,二手老娘們的歡呼聲中三個突厥老爺們更加賣力的輪起了大錘。
光光十多下下去了,在那些突厥人驚奇的目光中,金黃色的豆油就開始淅淅瀝瀝順著稻草邊緣流淌到了下面的油槽中,看著清凌凌的豆油,李捷當即就是一陣舒心,距離他心中的大牧場放牧業又近了一步。
豆油裝罐販賣到關中,剩下的豆粕用於飼料餵養牛羊,營養反倒比鮮豆更好一些,更易於消化,相信用豆粕餵養牛羊嘗到甜頭的兩個部落是很願意在長城附近定居開墾種植大豆的,等秦卿那丫頭從關中帶來了苜蓿種子和各種工具,反正突厥人牛多,趁著冬天閒著就可以把土地開墾出來。
這還是第一步,土房子外面,更多的突厥婦女們已經把之前凍死羊的羊毛收攏在了一起,按照李捷記憶中的步驟用土鹼溫水清洗著,等候著過兩天木匠把紡線車也做出來,紡得了棉花,自然就紡得了羊毛,指揮著一幫突厥人忙得團團轉把搾乾油的豆粕卸下來,重新裝填,這功夫李捷出去溜躂了一圈。
看著一盆盆毛線不斷被清洗著,李捷頓時露出了笑意,他彷彿看到了寒冬中家家貴女,平民女子拿著幾根針笨笨卡卡學著織毛衣的模樣。
「這要是藉著這個方法把這些突厥拴住了,老爹板子應該不打得太狠了吧?」看著這一切,李捷得意的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