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整整五年的苟且偷生,飽嘗人間冷暖滋味兒,這一刻,顧惜朝得到了解脫。
被彈藥擊中腦部流出的血液順著流到眼角,緩緩融入,讓她的眼裡變成刺目的紅,往事一幕幕在那刺目的血紅裡回放。
她這輩子,活得太窩囊,如果有來生,她一定活得精彩紛呈。
腦袋疼得厲害,顧惜朝感覺自己在生與死的火海裡煎熬,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發覺沒有這個力氣,掙扎良久無果後,唯有放鬆重新沉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她是被耳邊嘈雜熟悉又遙遠得可怕的聲音給驚醒的。
睜開眼睛,入目的人跟熟悉的面孔,讓她如遭電擊,感覺自己身處夢中。
「這是哪裡?」顧惜朝在心裡這樣問著自己,眼神呆滯,卻不敢再抬頭看一眼眼前的親人,因為她沒有這個勇氣,總感覺這是一場美好的夢,夢醒了就什麼都不存在了。
「妹妹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啊?」顧暖風聽著妹妹的話就一陣緊張,這兩天妹妹突然發高燒可是把家裡人都嚇壞了,他心裡很清楚妹妹的內心,前兩天他們一家回奶奶家吃飯,親戚說的話,肯定是讓妹妹受傷了,否則回家之後怎麼就會感冒發燒到住院呢。
顧暖風恨這所謂的一家人,盡避他們血脈相連,可他從沒看出來這些親人把他們當作一家人看待過。
他們家是沒錢沒勢,父母不會阿諛奉承,只能拿死工資辛苦養活他們一家,沒有大伯家生意大,沒有三叔家會說話討人喜,沒有小泵家有能力,可那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唯一他能做的,就是認真讀書,將來努力工作,唯有出息了,有錢了,才能在這個家有地位,更能帶著全家人在這個家有地位。
「顧惜朝,奶奶那些話你也能聽呢,她那張嘴巴,我們都聽十多年了,怎麼你就還沒習慣呢?」顧暖陽有時候就對這妹妹恨鐵不成鋼,他跟大哥都堅強,雖然彼此都知道心裡會受傷,可從來不會表現出來,因為他們怕父母擔心,偏偏只有這個妹妹,十多年了,總是在受到什麼委屈的時候回家就躲起來哭,這一次更過分,竟然發高燒到住院,簡直懦弱得要死。
「阿陽,說什麼呢?」聽著弟弟的話,顧暖風馬上就冷下臉來,弟弟年紀小卻早熟得很,擔心弟弟的話會刺傷妹妹,當即就冷聲說道。
「難道不是嘛,幹嘛這樣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她顧惜朝不就是一女的才讓你們都這麼寵著她向著她嘛,我們家就這樣兒呢,她要看不上就離家出走啊,爸媽這年紀了,我們這家庭水平也都定位了,她要怨就怨自己投錯了胎,以後這種事兒肯定會遇得多了,她比我呢,要以後遇上這事兒也這樣,我們能護著她一輩子嗎?」顧暖陽一口氣大吼完了,年紀畢竟才十七歲,始終是個孩子,發洩過後也覺得自己挺委屈,「顧暖風你別這護著她,我不信你跟爸媽能護她一輩子了。」說完就轉身奔出了病房。
站在原地,顧暖風五味陳雜,妹妹在這方面的懦弱他不是看不見,只是選擇了視而不見,畢竟其他時候妹妹一向堅強,而且這種事情他也可以理解,畢竟從小妹妹就是在大家的鄙夷跟諷刺中長大,關於她學習方面,一直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傷口,任何人碰不得。
病床上,顧惜朝感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剛才弟弟顧暖風對她的怒罵,彷彿多年前的一個電影膠片回放,速度快得她有些握不住這一節,可此刻腦海中卻清晰迴響著剛才二哥朝她吼的那一幕,一聲聲見血的指責,歇斯底里的怒罵,為的只是她的懦弱跟膽怯,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父母領著普通的工資,不僅要供養三兄妹的學費,還要撐起整個家的生活,更要每月給顧家老太太老爺子送生活費,這樣的一個住院雖然花費不多,卻不是他們這種家庭能夠承擔的。
可是,這不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嗎,為什麼還會再現?難道,她在做夢?
抬頭看著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端過來的大哥,雙眸一眨不眨貪戀的看著哥哥少年時候的小模樣,今年19歲的大哥已經考入了京城大學,國內頂尖兒學府,出色的外表跟成績,是整個家裡最值得他們驕傲的事情。
端了水到妹妹面前,卻見妹妹盯著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而那眼神讓他感覺很不適應,奇怪得很,顧暖風一陣奇怪,將瓷盅放到床頭,微微躬身平視著妹妹,「小朝你怎麼了?」
聽著大哥的問話,顧惜朝眨了眨眼睛,眼淚就沒能止住滑落眼眶,伸出雙手可憐兮兮的看著眼前的大哥,渴望他給自己一個擁抱,一個真實的擁抱,從而來告訴她,這不是在做夢,而是事實。
雖然不明白妹妹為什麼會這樣,但他從來不是一個會拒絕唯一妹妹的狠心哥哥,面上帶著溫和疼愛的笑容,動作溫柔將妹妹摟入懷中,感受著妹妹將腦袋放在他懷裡的依賴感覺,心裡都是滿足。
「大哥——」
「嗯?」
「哥哥——」
「嗯?」
「哥——」
「顧暖風——」
「呃——」
當聽著哥哥這熟悉的語氣詞後,將近三十年來所受到的委屈此刻都統統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口,呼啦啦的全部都湧上心頭,眼淚伴隨著哇哇大哭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這聲音彷彿也在無聲的傾訴著她所有的遭遇跟屈辱。
她真的重生了,從2015年重生回到了2000年,一夢十五年,回到她人生中最燦爛的年齡——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