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天劍是秘劍,即便是長生宗諸崖的長老都不會,只有離山的弟子們能夠接觸到,陳長生這輩子都沒有去過離山,他怎麼會這一劍?對普通人來說,這很難解釋,甚至可能成為困擾他們終生的謎題,但此時在昭文殿裡的大人物們,比普通人知道更多更久遠的故事,沒有用多長時間,便想起來了數百年前,對抗魔族的戰爭裡曾經生過的一件事情,那件事情在波瀾壯闊的戰場上並不起眼,卻有影響極為深遠的後續展。
那件事情之後,離山劍宗的劍法總訣,被送到了白帝城。
「按照當年的約定,離山劍訣只能由白帝一族保存,嚴禁外傳,陳長生憑什麼能學?」
「因為陳長生是落落殿下的老師。」
「這樣也行?那這般推展開來,豈不是國教學院以後的學生都能學離山劍法?」
「殿下覺得行,那便行,如果離山劍宗不同意,去和白帝陛下講道理好了
「不說劍法陳長生究竟是怎麼洗髓的?身體強度怎麼到了這種程度?不用法器和兵器,竟難破其防,他有何奇遇?」
昭文殿裡很多目光落在了主教大人的身上,充滿了探詢之意,心想難道是教樞處動用了某種秘法。
主教大人沒有說話,現在世間可能知道陳長生奇遇真相的人只有三位,他便是其中之一。
莫雨也在思考這件事情,就像先前她曾經想過的那樣,她知道落落一直住在百草園裡,陳長生肯定對園中的珍稀藥草非常熟,她知道陳長生的老師計道人是大6屈一指的醫者,擅於煉藥,但這些都不足以⊥陳長生的身體變到如此之強。
薛醒川再次想起周獨夫,但下一刻他便搖了搖頭,自我否決了這種猜想,因為這種猜想實在是太過荒唐,太不現實。
大朝試是大6最重要的活動之一,但對大人物們來說,大朝試的主要目的是選拔人才,真正的意義是在將來,所以他們很平靜,不用近觀,可以安安穩穩地坐在昭文殿裡,那兩位聖堂大主教更是姍姍來遲。
然而今年的大朝試給他們帶來了太多震撼與意外。苟寒食和天海勝雪還沒有出手,落落殿下輪也沒有機會揮自己的實力,折袖還潛伏在他自己的草原裡,他們便已經沒有辦法穩穩地坐在椅間。
莫雨起身說道:「我要進去看看。」
薛醒川、徐世績還有殿內很多大人物,都隨之站起,離開昭文殿,向清賢殿走去,準備進入青葉世界近距離觀看接下來的大朝試。
人去殿空,只剩下梅裡砂一個人。
這位教樞處的主教大人、國教舊派的領袖人物,緩緩抬頭,看著光鏡裡的滿地黃沙,彷彿還在看著先前那名少年,沉默不語,面無表情,不知悲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給人一種特別滄桑的感覺。
數月前青籐宴最後一夜,陳長生被莫雨囚進廢園,然後他自行進入黑龍潭底,這些事情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娘娘那夜也在看著,他只是不知道那夜在地底陳長生遇著那條黑龍後,生了什麼事情。
現在看來,真正的事情應該是不久前生的。
浴龍血而新生嗎?主教大人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
那條黑龍居然願意為你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她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對陳長生拿榜名,他其實從來沒有抱有任何希望,那份震驚整個大6的宣告,只是他給陳長生再次施加的壓力。
只有壓力,才能讓陳長生盡快成熟起來。
現在,他從陳長生的表現裡,竟看到了希望,雖然只有極淡渺的一絲,可能性依然極小,但終究是有希望的。
如何能不欣慰?
洗塵樓開啟,陳長生走了出來。
輪對戰他走出來的時候,右腳的靴子盡碎,這一次,他兩隻腳上的靴子都碎了。
他赤著雙足,站在石階上,院服破爛,看上去就像是個小乞兒。
但沒有人真把他當成一個小乞兒,這一次,人們是真的震驚了,尤其是隨後離宮教士宣佈霍光身受重傷,像蘇墨虞一樣,被送出學宮救治之後,震驚的情緒達到了某種頂點,先前只有折袖在離宮教士前輩的注視下,直接重傷對手,沒有想到,陳長生居然也做到了。
問題在於,他是怎麼做到的?
關飛白很是不解,異道:「這傢伙青籐宴的時候還只是個普通人,這才多少天,就變得這麼強了?」
苟寒食說道:「我說過,他不是個普通人。」
人們震驚的視線,隨著他來到林畔。
軒轅破憨笑著迎上前去。
陳長生看著他勉強地笑了笑,說道:「麻煩扶一下。」
落落在旁聞言神情微變,這才知道他表面看起來無事,原來還是受了不輕的傷,竟連行走都有些吃力,趕緊上前扶著。
來到那棵白楊樹下,他坐了下來,坐在了唐三十六的身邊,微微蹙眉,顯得有些痛苦。
在洗塵樓裡,他突破那些拳頭凝成的風雨時,瞬間承受了七記破軍拳。
縱使他的身體再強,也撐的有些辛苦,尤其是右胸受的那拳極重,肋骨沒有折斷,但應該已經有了些裂痕。
如果他用耶識步,或者直接拔劍,或者會勝的更輕鬆些,不至於如此辛苦。就像在場間他做決定的那瞬間想的一樣,他的目標不是通過對戰次輪,他的目標是大朝試的榜名,那麼他便必須走到最後決戰的時刻,便必須有所保留。
槐院確實在培養年輕弟子上很有一套,霍光至少有青雲榜前五十的實力,但他太驕傲,沒有經驗,或者會輕敵。
為了最終的目標,冒些風險也是值得的。
「完了,這下在你面前真抬不起頭來了。」
唐三十六與梁半湖對戰時受了不輕的傷,一直靠著白楊樹調息,看著身邊的陳長生,想到這個傢伙居然進了對戰第三輪,比自己走的更遠些,不免有些惱火,把手裡握著的一顆晶石塞到他手裡,說道:「你也就是運氣好些。」
這話倒也確實,霍光如何能與梁半湖相提並論,陳長生笑了笑,沒有理他,看著小臉上滿是擔心神情的落落,說道:「我沒事,你放心吧。」
落落看著他滿是泥土的雙腳,趕緊轉身取出一雙新靴子,擱到了旁邊,然後從袖中取出手帕。
看她那意思,竟是準備替陳長生把腳擦於淨。
陳長生哪裡敢讓她這樣做,這可不是在國教學院的藏書館裡,這是在教宗大人的青葉世界中,數十名考生還有更多數量的離宮教士前輩們正看著這邊,他可不想被眾人的怒火直接燒成灰燼,趕緊把手帕接了過來。
「殿下,按他這種打法,您可能需要多準備些靴子。」
唐三十六認真數著,說道:「到最後還有四輪,您至少要再準備三雙新靴子。」
他說這話本是想嘲弄陳長生和落落這對師徒,沒想到落落卻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承你吉言。」
唐三十六怔了怔,這才想明白自己下意識裡認為陳長生能夠走到最後。
「不用準備靴子了,接下來這幾輪,我爭取不打光腳。」
沒等唐三十六解釋什麼,陳長生說道,然後望向落落,說道:「這一輪棄權吧。」
師長有命,弟子從之,落落向來很聽他的話,但這一次她沒有聽。
「不要。」
她的回答很於脆,很堅決,還帶著些小姑娘的撒嬌或者說傲嬌意味。
「你打不過他。」陳長生望向遠處的天海勝雪,沉默片刻後說道:「而且他今天給我的感覺也很危險。」
林畔三人沒有注意到他說的那個也字。
今天的天海勝雪很沉默,特別低調,所以給人的感覺特別古怪。
因為他的家世背景決定了,他不可能低調。
今年參加大朝試的考生裡,除了落落,便是他的背景最深厚可怕。
而且他的性情也從來與低調沉默無關,一個低調的人,絕對不會從擁雪關回到京都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把國教學院的院門給砸了。
可是他今天真的很低調,從大朝試開始到現在,始終沉默不語,如一個尋常考生般站在人群裡,便是連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沉默,陳長生也一樣,他覺得這很危險。
如果說那名狼族少年折袖對落落的注視,給他最危險的感覺,天海勝雪便在其次。
因為這兩個人都有戰勝落落的實力。
尤其是天海勝雪。
作為聖後娘娘最看重的侄孫,他沒有停留在繁華的京都裡過紈褲的生活,而是遠赴擁雪關與魔族戰鬥,因為他嚮往強大。
然後他真的在擁雪關外的戰場上破了生死境,通幽成功。
今年大朝試,他和苟寒食是最強的兩個人。
落落知道自己不是天海勝雪的對手,但她依然堅持要打這一場。
陳長生站起身來,目送她走到洗塵樓前,神情凝重,很是擔心。
唐三十六從白楊樹上摳下一塊硬硬的樹皮,準確地砸中他的腦袋,說道:「你真不明白殿下為什麼要參加大朝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