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休息一下。」左野磔沒有注意到上官琦低下的情緒,轉著輪椅過去:「佩兒,過來這兒,你坐在這邊好嗎?媽咪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佩兒有些猶疑,最終還是聽話的點點頭,從床頭爬到了床尾。
「一會兒小姑姑會來醫院,媽咪和爹地都住在醫院裡,會沒有辦法照顧你,佩兒乖乖的跟小姑姑回家,不許哭鬧,好嗎?」
「不好。」佩兒搖搖頭,抿抿唇又去想哭:「我要留在醫院,我不要回家。」
「那你現在不許吵媽咪。」
「好。」佩兒淚汪汪的用力點頭,她不喜歡醫院,可是她爹地媽咪都在醫院,她不想回去。
「她早餐沒吃多少,出來也沒吃東西,你帶她去吃午飯吧。」
「嗯,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過來。」
「不用了,我不想吃。」
左野磔並不是很話多的人,她說了不要,他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其實上官琦很瞭解他的個性,只是,十多年過去後,他還是一樣,她說不要的事情,他便不做,除卻在床上。
心底還是略略有些失望的,其實還是希望他能夠強硬的要求她去吃,哪怕只是嘴上說說。
「佩兒,陪爹地去吃飯好嗎?爹地餓了。」他轉眸看著女兒問道。
「回家嗎?我不想回家。」
「不回家,去醫院的餐廳。一會兒,給媽咪帶一點回來。」
佩兒也許是真的餓了,很配合的自己滑下床。
「我帶她去吃飯,你睡一下,你的臉色很難看。」左野磔拉過女兒,面著床上倔強的女子說。
上官琦點點頭,她知道自己底子很虛,她在德國生下佩兒,外國沒有坐月子這個習慣,她像很多外國人一樣,生產後的第二天就在醫生的建議下下了床,身邊除了大嬸,再沒有任何人幫她。
最初的時候,她沒有一天能夠睡一個好覺,整夜整夜的抱著從懷到生都折騰她的佩兒,她知道要坐月子,但是月子沒法坐,所以身體一直很虛,一到冬天,手足冰涼,下雪的時候,如果佩兒不鬧,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出門。
想想,她的人生也是足夠精彩的,什麼都經歷過,精彩紛呈得能夠拍成一部劇集。
她緩緩的躺在床上,腦中百轉千回,一幕又一幕的回顧著從前,她想起了她曾失掉過的那個孩子,他在醫院裡守了她一夜,她午夜夢迴間中看見他哀戚的眼神,那個時候,他應該是真的心疼她吧。
她又想起在首爾的那一年,她看著他近在咫尺卻伸手不及,哭得衷腸寸斷,每每被夢境束縛得醒不來出不去,原來他不是真的進了她的夢,而是,他固執的讓她以為那是在做夢……
她的長睫漸漸落下,朦朧間,隱隱約約感覺心尖,拔疼拔疼勒緊呼吸。
……
左野磔帶著佩兒吃完午飯回到病房時,上官琦已經沉沉睡過。
左野雨匆匆趕到,推門進來時,左野磔正在翻閱一些件,他一見妹妹來了,立馬抬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眼眸朝沉睡中的上官琦看了眼。
左野雨見狀,輕聲過來,眉目皺得緊緊的:「怎麼會這樣?」她壓著聲音問哥哥。
「先兆,成因很多。」左野磔簡略的回答。
左野雨是過來人,自然聽得明白,她沒有再問這個問題,見佩兒不在,轉而問:「佩兒呢?」
「護士帶了她去檢查,她額上磕了一個包。」
「怎麼這麼不小心?」今天早上,小琦說在慕尼黑照顧她們的大嬸來東京,她帶佩兒去見一下,怎麼就都出事了?
左野磔斂斂眸。
上官琦沉睡至停晚才甦醒,這一覺,她做了很多零零碎碎的夢,很多不記得,但有一些,還有些印像。
她睜開眼眸,窗外已經燈影霓紅,病房內只亮著一盞暈黃的燈,是房間內的唯一光源。
她有些累,睡在那兒不想動,這覺不過短短幾個小時,但她卻感覺到已沉睡一世紀那麼久。
房間內沒有人,沒有任何人,連佩兒都不在,安靜如死。
她靜靜的躺在那裡,感覺身體的元氣在一點一點的恢復,心情,卻一點點地低落。
知道他不會在,因為他自己也是個病人,但是,她為什麼心底還升騰起渴望?她究竟埋藏著多少熱切的渴望?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她靜躺了十分鐘後,終於有人推門進來,是給她送飯的護士。她先是過來看她醒了沒有,見她敞著眼眸,打開了燈。
「上官小姐,你醒了?」她笑笑,然後把餐盤放到桌子上,給她架設餐桌:「你中午睡著了,左野先生不想吵醒你,所以把午飯撤走了,另外,左野小雨也來過,她把你女兒帶回家了。」
上官琦面神色略倦的從床上半坐起來,很輕的點了下頭:「我知道了,謝謝。」
「不用客氣,上野醫生特別交待,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上官琦想掀掀唇,可是她突然覺得,她連這個動作都不想做了。
「左野先生還有說什麼嗎?」
「沒有,啊,他說如果你醒了,一定要讓你吃飯。」
「嗯,我會的。」上官琦拿起筷子,低頭看著豐富的菜餚,卻一點食慾都沒有:「他在病房裡嗎?」
「誰?」護士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左野先生?」
「是。」
「他不在,他下午和一位前來看望他的女子出去了,那位小姐還專門前來看了你,只是你睡得沉,他們沒有吵醒你。」護士很年輕,可能是剛剛大學畢業,很恭敬的立在一邊,對她微笑著說。
上官琦眼睫覆了下來:「她有說她姓什麼的嗎?」
「沒有,但是我聽到左野先生好像有叫過她薇拉。」
薇拉。
上官琦只覺得心情一緊,她沒有再接著問,她這些年習慣不追問一些她不想知道的事情,除了沈晴和他上床的那件事之外。
她低低眸,又低低眸,心裡很是低落。說好不在乎,其實是越來越在乎。
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變成這樣。
小小的努力了一下,她抬眸對護士說:「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會吃的,等下叫你。」
「好的,有什麼需要盡客吩咐。」護士微笑道,就算不是大神醫生的關照,衝著這vvip病房,她也會好好服務,畢竟,不是每個護士都能護理vip病房的病人。
上官琦食不知味的隨便吃了兩口,便再也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拿起手機拔了個號。
「小雨,是我。」她下床緩緩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淡寂如煙。
左野雨彼時正在喂佩兒吃飯,她額頭磕了個大包,全家人都很心疼,父母又不在身邊,平時不慣她的,今天都給慣了。
「怎麼了?」左野雨把手中的碗筷交給傭人,從餐桌上走開:「想佩兒了嗎?我正在餵她吃飯。」
「嗯,麻煩你了。」
「說的什麼話?這是我應該做的,放心吧,她跟我很親,你之前去s國,都是我在照顧她,沒事的,你別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照顧不好她。」上官琦勉強的牽唇笑笑。
左野雨彷彿感受得到電話那端上官琦失落的心情,她想了想,對她說:「小琦,你和哥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上官琦笑,左野雨看不到,她低低的說:「也許吧!」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就算是現在,也不知道下一刻的會發生什麼事。
她如何膽敢去說未來,未來那麼遠。
「一定會的,你也別太難過。先兆性流產,有太多的原因,可能是自然的優勝劣汰的結果。」
上官琦抿抿唇,她與左野磔都正值生育峰期,佩兒的出生證明了兩人的基因都不會太差,他們沒有身體上的問題。
「也許這樣會更好。」她輕喃了一句。
「你在說什麼?」左野雨一時沒聽清。
「沒,小雨,我想請你幫我做件事。」
「你說。」
「你哥這兩天一直問我戒指的事,我想你幫我找人抽乾池水找找。」
「這當然沒問題,只是你確定戒指真的在泳池裡嗎?」
「我親手扔進去的。」
左野雨皺皺眉:「可是,這麼多年了,池水也換了不知多少次,而且你之前也潛下去找過很多次,你怎麼能確定戒指還在泳池底?」
上官琦聽到左野雨說潛水,心裡有些難過,她也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失去他們的第三個孩子的。
她靜默了一下,說:「我不能確定,但是……這是我唯一能夠找到它的線索。」
「那好吧,我明天安排人去找。」但她覺得未必一定找得到,因為如果真的在,上官琦之前不可能找不到的。
「嗯,抽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她想親自去找一找,這樣才能心安。
「好,如果真的找不著,你直接跟哥說吧,我想他也不會責怪你。」畢竟她會丟戒指,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我知道。」
「嗯,你要好好休息,別多想什麼,我明天帶佩兒來看你。」
「好。」上官琦掛掉電話,又在窗邊佇了一會。
窗外萬家燈火,多少悲歡離合在上演著,她悲涼什麼呢?比起別人的故事,甚至都不算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