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左野磔深黑的眼底覆上一層暗色,她是因為這件事而離開的嗎?
「琦小姐回了東京以後,沒多久便返回台北,籌備沈小姐和浩少的中式婚禮,浩少的西式婚禮定在奧蘭多莊園舉行,那時,還沒有其他人知道你們結婚了。琦小姐在台北呆了一個月後,跟家人一起前往奧蘭多觀禮,之後,便失去的蹤影,無論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人了。」
幾年時間一恍而過,這麼近那麼遠,彷彿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
左野磔持久的沒有說話,境生自後視鏡看了看他沉鬱的臉色,沒有繼續往下說。
境生十幾歲開始跟隨左野磔,時間沒有瀧澤久,但是這麼多年的貼身跟過來,他太清楚他們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
「我以前對她不好嗎?」終於,左野磔暗沉著嗓子再度開口問道。
「不能說是不好,但也不能說很好,相比起雷少他們,你……」真是差太遠了。
但是這句話境生沒敢說出口,他及時的收住了話頭。
「說下去。」
境生猶疑,不敢再窺他的神色,邊注意著路況邊說:「你應該知道你是個工作狂,並不是說你很喜歡工作,而是你身上肩負著太多的責任,慧小姐和雨小姐婚後都沒有回公司擔任要職,於是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你的身上。」
「可能你也習慣自己背負,總是忙個不停,這一刻在東京,下一刻可能在飛往歐洲的途中,極少陪琦小姐……我記得,光是我替你買給她的生日禮物,就買了好幾次,瀧澤先生也買了很多次,你們的結婚戒指,也是他去置辦的。」
結婚戒指……瀧澤去買的?
左野磔微訝的抬起眸來,帶著微微的震撼看往目視前方的境生。
境生往右打著方向盤,車子在拐彎,他注意力在右側的後視鏡上,沒有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以前琦小姐都會很期待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後來,漸漸的就不期待了,我把禮物送過去,她甚至都不看,就放在一邊,然後一個人吃飯,逛街,逛街到很晚才回家,第二天又若無其事恢復原狀。」
「我那時去哪了?」
「出差,談合約,有時候可能還得逢場作戲一下。」
「逢場作戲是什麼意思?」
境生靜默了一下:「有些合作夥伴,是響噹噹的大美人,她們邀請你出去談生意,你不可能會拒絕,也拒絕不了,因為你不去,別人也會去公關。」
這已經是很含蓄的表述了,他都沒敢說,有時候還可能被美人邀請到客房裡去談。
「她都知道嗎?」
「應該都知道的,因為只要關於你,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上新聞,財經,娛樂,什麼都有,琦小姐想裝作不知道都很難。」
這些,上官琦確實是知道的,她只是不說,她這麼多年來默默站到他的身後,無名無份的甘願當他身後的那個女人,對很多事情都眼開眼閉,境生真的覺得,上官琦隱忍的功力,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左野磔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男人做生意就得應酬,你不搞公關,別人會搞,像這次,程致遠就遠道而來伺機而動,左野集團攻不下,程致遠的團隊就會找準機會去公關。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左野集團最牛,也得主動去尋找好的投資項目,不可能幹等著生意上門。
境生準備把車子轉入帝國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左野磔掠一眼外邊,沉沉開口道:「不用下去了。」
「呃?」境生沒反應過來:「這裡不許停車。」
左野磔想了想:「你停車。」
境生狐疑的看他一眼,還是輕輕的踩停的剎車。
左野磔推門下車,境生連忙去解安全帶:「磔少,這裡……」
左野磔回頭對他說:「你下去等我,我見個朋友。」
「可是……」
「先生,很抱歉,這裡不能停車。」酒店的警衛走過來,彎腰對正想下車的境生說道,並且催促他離開:「需要幫忙嗎?下邊是停車場,車子得開到停車場裡去。」
「不用了,謝謝。」境生朝警衛點點頭,回頭時,左野磔已經拉門下車,境生只好在警衛的催促下,把車開往地下停車場。
左野磔下車後,柱著杖在原地站了一下,側眸看了眼酒店旁邊的咖啡廳,目光變得更加深沉。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裡。可是他知道,如果他不來,他一定會心如亂麻一上午。
「先生,需要幫忙嗎?警衛看著境生開車進往停車場後,走了過來,他覺得這位客人應該需要幫忙。
左野磔收回視線,轉眸看往他,微啟菲薄的唇:「不用了,謝謝。」說罷,邁開步子,朝酒店自營的咖啡館走去,步伐有些艱難。
他們約在這裡。
他來得有些早,她還沒到,他想,他還認得那個德國男人的樣子。
咖啡廳內,臨窗的卡座上,坐著一個高大帥氣的外國男子,一頭金色的頭髮,在日光的影照下,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他翻著手機,正在跟一位體態豐滿的夫人在聊著,不時有些一誇張的大動作,像是在形容什麼。
那位年長的外國夫人專注的聽著他的形容,有時候會附和大笑著點頭。
左野磔柱杖經過大落地窗時,微微側首看了一下,不過他們沒有注意到他。
兩人談笑風生,很是興奮期待的樣子。
左野磔抿抿唇,終究選擇進來。他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但是,他就是做了。
他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去解釋。
他推門進去,服務生見了他,連忙過來詢問,需要不需要幫忙,左野磔擺擺手,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先生需要些什麼嗎?」服務生過來問道。
「開水。」左野磔隨口說,他選的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窗外,也能夠看得到鄰桌的人的一舉一動。
「好的,請稍等一會。」服務生收牌離去。
丹尼爾,這個男人,左野磔在上官琦的臉書上看到過,這兩年來暫代了他女兒的父親的位置的男人。
他沒有辦法真心的去感謝他。
境生從地下停車場上來找左野磔,邊走邊打電話。
左野磔的手機調成微震,他看著手機在桌面閃爍,沒有去接,因為他看到了程致遠推門進來。
丹尼爾見了程致遠,起身跟他互摟了一下,輕拍了拍肩:「很久不見,致遠。」
「很久不見。」程致遠並不是很擅於表達肢體語言,他不是那種感情直白的人:「這位是蘭茜夫人?」
「是的,她是蘭茜大嬸,她照顧了小琦母女三年。」
「你好,我是蘭茜,我經常聽丹尼爾說起你,程先生。」蘭茜大嬸對程致遠並不陌生,上官琦不辭而別後,丹尼爾把事情都告訴了她。
她沉默的聽完後,沒發一言,丹尼爾還以為她生氣了,沒想到她最後竟說:「既然這一切都結束了,丹尼爾,你也沒有再欠程先生的什麼,你完全可以熱烈的展開你的追求。」
「不可能的,小琦執意要離開慕尼黑,就已經很明顯的拒絕我了。」
「她拒絕可能是有原因的,我們為什麼不去找一下原因呢?」蘭茜大嬸看著他說,目光灼灼。
「你的意思是……」自從上官琦母女走了之後,丹尼爾覺得整個慕尼黑的天空都是灰暗的,他的人生也像滅了燈一樣,一片漆黑。
蘭茜大嬸一手一腳把佩兒帶至兩歲,她也正好很掛念佩兒,兩人一合計,就飛台北找人了。
「你好,大嬸,我見過你了,但是你不會記得。」程致遠對蘭茜大嬸的態度較為緩和,因為她是照顧了上官琦三年的人,可能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吧,他很自然的,對她較其他人不同。
「哦,我們在哪兒見過?」蘭茜實在沒有什麼印像,她記不起來。
程致遠笑了笑,沒多說話。
幾個人落座。
「你們怎麼突然來了?」他淡淡的問道,抽空出來一趟不容易,承哲腸胃炎發作住院治療,如果不是知道小琦會來,他可能不會專門騰出一小時過來這邊。
要知道,現在正是關鍵,左野集團不會給他們更多的時候去接觸t方代表,他的人正在爭分奪秒的跟t方進行會談。
這也是因為t國財經部總理賣他的面子,為他爭取到的。
丹尼爾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其實,他面對程致遠,還是有些尷尬的。
蘭茜一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說:「我太想佩兒了,也很想小琦那丫頭,學校說,還是很希望她能夠繼續回校執教,他們永遠會歡迎她回去。」
程致遠點點頭:「我剛才打過電話給她,她說她會到。」
話沒落音,他的眼眸一的抬,恰好看見上官琦抱著佩兒進來:「她們來了。」
蘭茜大嬸和丹尼爾一同回首,果然看到一月沒見的上官琦。
上官琦眼眸搜尋了一下,也看到了他們,遂對上前詢問的服務生說了句什麼,服務生往這邊看來,把她們引到過去。
「小琦!」蘭茜大嬸有些激動的站了起來,熱淚盈了上眼眶:「佩兒……」
她太想念她們了,兩個都是她的孩子啊?她對她們,比對自己的女兒還投入多感情。
「蘭茜奶奶!」佩兒原來還在看著後面的店內裝飾,聽到有人呼喚,一扭頭,竟然看到許久不見的蘭茜奶奶。
她高興的輕呼了一聲,張手就要她抱。
「大嬸,丹尼爾……」上官琦走過來的時候,眼眸一直看著正對著她的丹尼爾和程致遠,還有蘭茜大嬸的背影,她的眼圈都紅了,聲音都有些哽。
這是真心對她付出過感情的兩人,他們對她的好,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也還不了。
她上官琦何其幸運,這一生,至此為止,遇上的人都很好,她想,她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沒有什麼好再抱怨的了。
「你這丫頭,連走都不跟我講,虧我還一直惦記著你。」蘭茜大嬸又哭又笑的摟著佩兒親了又親:「佩兒,想蘭茜奶奶了沒有?我可想死你了,我的小心肝。」
「丹尼爾,最近還好嗎?」上官琦以手拭去眼角的淚,強顏歡笑道。
「還不錯,就是有時候會想,你到底什麼時候肯回去。」丹尼爾笑笑道。
他原本很想說不好的,想告訴她,她不在,他的世界都崩了一角,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排他的生活。
以前覺得好玩的聚會,現在了無趣味,去了酒吧呆一陣子,覺得沒有什麼意思,就想走。
回了家,又覺得更加寂寞。
整個人都不對,很不對的狀態。他想,這麼下去,他大約會寂寞而死。
上官琦抿抿唇,忽略這個話題。
「先坐下再聊吧。」
「丹尼爾叔叔,佩兒也很想你。」佩兒從大嬸懷裡鑽出來,張手又要對座的丹尼爾抱,她喜歡丹尼爾叔叔,前些天還想起什麼時候回去跟他一起去看松鼠先生。
丹尼爾把她凌空接了過去,小公主紮了兩個小辮子,非常秀氣可愛,他把她抱在懷裡,咧著嘴笑問:「佩兒是有多想?都不打電話給叔叔。」
佩兒童聲童氣的說道:「很想很想,我有問媽咪什麼時候回去,她說要遲一點,因為我爹地現在身體不舒服,我們要等他好了起來才能去。」
程致遠抬起眼眸看往上官琦,上官琦沒有看他,只當沒有接收到他疑似詢問眼神。
而另一側被屏風遮擋著的左野磔,則是側身靜坐,唇角抿得鋒銳。
「小琦,你真的要帶佩兒回去嗎?」丹尼爾無疑是驚喜的,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官琦沒回答,而是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在東京?」
「我們先去了台北,然後你家人告訴了我們,你來了東京,和他辦離婚手續,所以我們就來了。手續都辦好了嗎?|」
上官琦皺皺眉:「丹尼爾,我不想當著佩兒的面談論這個話題,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