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左野磔陪佩兒看故事書,估計是他輝煌的酒店入住記錄,讓酒店對他這等尊貴無比的客人無比重視,配套設施堪稱一絕的總統套房內,簡值要什麼有什麼,連兒童遊玩角也設有。
左野磔對這家酒店無可挑剔,他住酒店已經到達一個境界,幾乎住遍全球的頂級酒店品牌,這也為他打造屬於自有的酒店連鎖業務打下紮實的根基。
無可否認,他向來是投資高手,眼光精準,這幾年,他好像又改變了不少,時間總是會改變一個人,與別不同的磨厲與閱歷造就了今天更加成熟大氣的超級金融鉅子左野磔。
上官琦想徹底忽略他的相關消息,都沒有可能做到。在慕尼黑,她所任教的小學裡,她的同事們偶爾也會拿著八卦週刊上的某個專訪給她看,感歎說這世上還有這麼完美的男人,年輕有為得天獨厚。
她若無其事的看過笑笑,什麼意見也不發表。沒有人知道,她曾經與這個超完美男子有過長達十多年的感情糾葛,也不知有人知道,她給他生下了一個聰明漂亮的可愛女兒。
如果她的同事知道,應該會震驚得眼珠子都掉下來吧。
上官琦靜靜的看著沙發上的那個耐心陪伴女兒玩耍嬉戲的男人,陷入深深的沉思,她膝上的雜誌,被她無意識的翻頁,正好停在亞洲首富左野磔的整版專訪頁面上,而她卻絲毫沒有發覺。
左野磔整晚都沒有來煩她,甚至極少與她交流,他現在的全副心思,都在他的女兒身上,再沒三年前的衝動與執著。
彷彿,年歲真的能夠沉澱一個人身上所有的戾氣。而對於左野磔這樣本身就完美不可挑剔的男人來說,思想的沉澱更能突顯他非凡的氣質。
九點,佩兒上床睡覺,本來是八點半的,上官琦卻沒有阻止她比往常玩多半小時。
她能夠很快調整七小時的時差,佩兒第一次跨時區,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去適應,況且,現在這局面,也是她目前難以獨自面對的局面。
她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任性,因為她有了責任。
左野磔陪著她講故事,那略顯低沉的優嗓音,漂浮在這靜瑟的空間內,很微妙的掀起了上官琦的一些感觸。
他們是隔著遙遠的距離的,心裡長久的隔閡著一東西,從未消散,她靠不近他,他也靠不近她,這十幾年過去,一樣如此。
可是他們又無限接近的在彼此的心裡,佔據著不可劃缺的位置。
她微微的半垂著長睫,濃密的睫毛覆下大片的陰影,也覆住心裡的郁傷。
未來,未知的未來,何去何從,她一點的構想也沒有。
左野磔哄完女兒入睡,輕吻了一下她的小額頭,拉好被子從床上下來。
步出主臥時,廳裡靜悄悄的,上官琦已經不在那裡,他在門口頓足了一下,移動修長的雙腿往另一側的方向走去。
經過書房時,看見面著大落地窗的雙人沙發上,有個安靜的人影。真的很安靜,安靜至,如果不細心看,根本無法發現那裡坐著一個人。
他靜了靜,抿起薄唇,雙手插著褲袋走了過去。
上官琦知道他來了,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而他,只是佇在她的身傍,低眸看著她完美的側面輪廓,同樣的沒有說話。
也許是相顧無言甚是剪熬,上官琦終是沉眸從沙發上直起身來,想回房去陪女兒。
左野磔一路沒有作聲,只拿眼睛去看她,當他瞥見她手中拿著杯子時,聚攏著眉:「你喝的是酒?」
上官琦定住腳步,低頭看了看手中琥珀色的液體,舉起來朝他晃了晃,涼薄的掀唇笑笑:「伏特加,我有三年沒有碰過酒了,還記得這個味道。」
說罷,手中杯子往嘴邊送,仰頭喝下一大口。
左野磔沒有阻止她,只冷沉的看著,嘴角抿出冷峻的線條。
上官琦把空了的杯子往他手上一送,轉身就要出門,左野磔反手一拉,硬是把她人給拖了回來,上官琦人跌進他的懷裡,非常冷定,她目光灼灼的仰頭面著他。
他也那樣傾眸看著她,在這一室的幽暗中,某些暖昧的氣息在醞釀,在迅速膨脹升溫。
「你又想吻我嗎?用強的?」她挑釁的嗤笑一聲。
左野磔只緊了緊眸色,把她更用力的往懷裡鎖,他握著她纖瘦的腰線,眉眸壓得極低,似是極力壓抑著某種難抑的情結。
這個該死的女人,從再見之時,她沒有叫過他的名字。
刻意的似乎太刻意。
「為什麼要喝酒?」他終是開口,高高的喉結上下起伏著,帶著無法言喻的性.感。
「壯膽可不可以?」她微微笑著,說出真實的感受。
「上官琦!」他衝口而出的聲音,有些克制,更多的是壓抑。
「左野磔,你為什麼不找個人好好過?」她微微的輕扇著羽睫伸手去撫這個俊帥逼人的男人。
左野磔沉默的看著她,看她帶著微醺的一些舉動,原來酒,真的能夠壯膽。
像他早上去見她們母女之前,那數杯的威士忌,讓他舒緩緊張的神經一樣。
見他不答,只沉沉的凝著她,她再問:「為什麼?你什麼都有,有才有貌有高貴的出身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你要什麼女人沒有?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她笑,語調幽幽。
左野磔沉默的不說話,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上官琦用手去扳他的手,卻扳不動,扳了幾下,終是滿腹心酸的又捶又打,他紋絲不動:「你放過我。」
「那麼,你告訴我,誰來放過我?」他開口,心臟傳來疼痛的感覺,一絲一線,勒著呼吸。
十四年,他也想放過彼此重頭再來,可是,他就是做不到徹底遺忘。
他對她,有畢生的責任。
他放過她,誰來放過他?沒有了她,他餘生都不會再快樂了。
「放過我就是放過你自己。」
「上官琦,你不覺得你自己很自私嗎?」他終於爆發,積聚長久的鬱結在這一瞬終於打開堤口。
「你丟下一切,不管不顧的走了,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上官琦眼中湧動,一時間心酸得無以復加,她當時不走,她還有活路嗎?
她的朋友,一個個都差點被情折騰得失去生命,小雨,風鈴,顧惜,她們的一念之差,僅是因為覺得活著已無希望,她當時不走,還能讓自己安好的繼續過活嗎?
她不得不走,這樣他們才能好好的。
「三年來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上官琦,你一走了之,我左野磔最手眼通天,有什麼用?我找不到我深愛的女人的下落,我不知道她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我不知道她生活得怎麼樣?我甚至不知道我一次次與她在慕尼黑擦肩而過!你讓我放過你,我要怎麼放過你?」他咬牙切齒的逼問著她。
如果可以不愛,他是想要放棄愛人的功能。
但,他的心是活著的,是跳動的,他如何能夠不愛這個佔據了他整顆心的女子。
他眼中有微芒閃爍,上官琦知道那是什麼,她潸然淚下,有什麼比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偏偏逃脫不了互相折磨不能靠近更讓人感到心痛?
她以為她不會再為這個男人心疼的,可是他眼中的慟疼,卻是如此該死的讓她心痛。
她偏過頭,倔強而冷硬地,不再去看他眼中的那些憂傷。
她咬著牙關,緊緊咬著,不想讓自己在他的面前難過流淚。
三年,原來所有的記憶都不會逝去,她竟然還記得一點一滴,竟然還記得那些疼痛。
左野磔深深的摟她入懷,閉著眸輕吻著她微涼的發。
她的回歸,終於讓他的一顆空虛得無所著落的心,一點點的重回地面。
上官琦一動不動的任他抱著,沒掙沒扎,在這一刻,她腦子裡空空如也,什麼都不想理會,不想想像。
他們這樣靜默擁抱對方,熟悉的氣息渡進鼻腔,久違的味道,這一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去擁有,擁有對方。
許久許久過後,上官琦緩緩的推開了他,緩緩的轉身,緩緩的步出空寂的書房,默默回到主臥。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未曾發生,只是夢一場。
未來那麼遠,誰能把握得住?
他們不可能繞了地球一圈回來,就能把記憶中所有一切不快都抹掉,重頭再來。
左野磔沒有回身,沒有去阻攔她的離去,甚至,沒有回首。
有些事情,是需要重新開始的,他會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這晚,上官琦睡在主窩,左野磔睡在客房。
彼此輾轉,卻最後都能舒眠。
第二天,九點,左野磔從客房的床上醒來,睜眸便看見趴在床沿上骨碌碌的看著他的小佩兒。
「佩兒?」近距離放大的小臉嚇了他一跳,看清楚是女兒之後,他往後仰仰頭,跟她打招呼。
「爹地早安!」小佩兒八點半就醒了,洗漱過後就要來看爹地,上官琦拗不過,只得同意。
於是小佩兒換好衣服就溜進了爹地的房間,見他還沒醒,就趴在床頭看呀看爹地好看的眉目。
「寶貝早安!」左野磔還沒洗漱,稍稍的離她一點距離。
「爹地該起床了,媽咪在準備早餐,有我喜歡的干貝粥。」佩兒笑瞇瞇的一手抱著布娃娃,一手去拉他。
「可是,爹地還想再睡一下下。」
「爹地已經睡了好多下了,佩兒都數了快一千下。」
「是嗎?那爹地不得不起床了?」左野磔失笑,從床上半坐起來,他看了看自己,幸好沒有裸睡,不然現在可不好辦。
「是的,媽咪說,你的手機響了很多次,如果你醒了,讓我告訴你。」
左野磔這才想到自己的手機擱在起居室裡,他昨天把號碼發給了境生和瀧澤,他從床上下來,對女兒說:「那佩兒可以幫爹地把手機拿來嗎?」
「好的。」小丫頭一回身,就朝門外邊跑邊叫上官琦,兩小辮子搖搖晃晃,煞是可愛:「媽咪,爹地要手機……」
左野磔看著,唇弧微勾,起身去浴室裡洗漱。
剛擠好牙膏放進嘴巴裡刷著,小丫頭便一手拿著娃娃一手拿著手機蹬蹬蹬的跑了進來:「爹地,手機,給。」
她踮著小腳尖,把手機努力的遞給他。
左野磔邊刷牙邊回眸接過,口齒不清的跟女兒說了句謝謝。
小丫頭居然有模有樣的說道:「不客氣。」然後就跑了出去。
左野磔看得心情大好,對著鏡子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笑臉。
有女兒的感覺真好。
有家室的感覺真的很好。
昨晚的真情流露,似乎沒給他帶來任何的情緒不良。一個這麼大的企業他都能搞得定,一個小小的家,他沒有理由處理不了。
瀧澤早上來電兩通,主要是告訴他,他聽說了他在台灣遇襲的事情,於是決定當即買機票回東京,因為境生出差去了t國,短時間一時回不來,而他正好沒事。
第二個是,他們一家三口回東京的機票已經訂好,下午四點的航班,因為只有這個航班還有少量的頭等艙。
他打不通他的電話,以電郵的形式給他確定行程。
左野磔洗漱完畢後,一路低頭看著手機走出房間。
上官琦剛剛把早餐準備完畢,抬頭見他走過來,給他盛了一碗粥,入秋吃粥養胃,對大人小孩都好。
「瀧澤說回東京的航班已經訂好,下午四點。等一下我送你們回去跟爺爺奶奶打個招呼。」
「嗯。」上官琦淡淡應了一聲。
這是一種無力衝破的僵局,她沒法選擇,所有主導權在三年之後,一樣掌握在這個能力通天的男人的手裡。
如果他同意離婚,那是結束這一切的最好方式。
她想,很多人都不會明白為什麼她會堅持想要離婚。針不紮在肉上,你永遠感受不到那種切膚之痛。
你無法親歷見證婚姻愛情的死亡,就只能奮不顧身的逃離。那是拯救自己的方式之一。
她相信,即便她不與左野磔離婚,多年前那種互相傷害,仍然會存在。
就當,是為了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