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澤猶豫躊躇,思前想後還是選擇告訴他:「在首爾中心區,我明天過去把她帶回來。」
但左野磔畢竟智商過人,也瞭解下屬,他深看他一眼,開口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既然找到了,境生如果能帶回來,瀧澤根本就不必去。
瀧澤皺皺眉:「她在湖裡打撈一件東西,暈在水裡,程致遠送了她去醫院,境生說沒有生命危險,具體情況還不是很清楚。」
左野磔沉默,略微皺緊了眉:「她打撈什麼?」
「境生的人不敢太靠近,並不是很清楚。」
左野磔收斂了眸:「你先回去休息吧。」
瀧澤抬眸深窺了他一眼,見他臉上並無異色,只好先下退下。
臨走之前,還不忘把放在桌上的名貴衣服全數帶走。
左野磔看著瀧澤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轉過身來走到玻幕之後,他拿起手中的電話,撥了一個號。
……
上官琦一直夢囈,怎麼也醒不過來,高燒未退,反反覆覆。
徐承哲推門進來,就看見程致遠背著光站在窗前,面目深隱。
病床上的女子,眉目深蹙,不住的輕囈某個人的名字,徐承哲聽著,眼睫一顫,走到程致遠的身後。
「程總,我問過司機了,韓小姐今天沒去醫院,也沒有把耳環還給上官小姐,崔成說上官小姐要去江北別墅,是要拿些東西,她跟他說好,拿了就回來。我猜,上官小姐在湖裡打撈的東西應該是那對耳環。」
程致遠聞言,倏然回首,慣常淡漠的冷眸往床上的女子看去,眼神極深,亦帶有不可置信。
「我已經派了人去打撈,但是晚上的燈光效果不足,可能得費些時間。」雖然只是猜測,可是只有這個才合理。
耳環是上官琦唯一想要的東西,韓寧沒有給她送去,她來取,然後與韓寧發生爭執,韓寧把耳環扔進湖裡,她去撿……
唯有這個才能解釋她為什麼整整一小時泡在水裡。
只是,誰也不相信她對程致遠有那麼深厚的感情。
連程致遠自己也不相信。
她會為了一對他送的耳環而不顧危險的撲到湖裡,瘋狂打撈。
可是,她的夢囈裡,卻是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每一聲,由她口中輕喃出來帶著深刻思念的單字,都能輕易刺得他心臟微疼。
難以排解的煩悶煩繞了他一整夜,卻突如其來的聽到了讓他不敢置信的消息,他良久,沒法平息紛湧雜亂的情緒。
「去撈。」他嗓線極沙的對他說,他的意思也許是想說,一定要找到。
但狂湧而來的震憾,讓他失去了平常的在金融市場上的殺伐果決。
徐承哲明白他的意思,他語氣堅定的告訴:「會找到的。」
「嗯。」程致遠看向上官琦的眼神,再次變得深幽無底。
「還有一件事,費爾曼先生希望你能親自飛一趟倫敦,他說基金董事們要求你過去給個詳細的解釋。」金融市場上永遠冷酷無情,你贏的時候,就是萬人景仰的神,你輸的時候,就是帶罪之人。
「我為什麼要給他們解釋?東南亞市場是費爾曼基金全球投資戰略地之一,輸了怪我?」程致遠冷笑一聲,並不理會。
「費爾曼先生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他只是要你循例給那些基金主解釋一下而已,在全世界人都以為左野磔無法翻身時,他突然捲土重來,的確是讓人措手不及。」
程致遠冷哼一聲:「這幫人當中,只有費爾曼才擁有無人可及的戰略眼光,其他人目光短視,鼠目寸光,把得失看得比天還重,根本不配我為他們管理基金,如果不是費爾曼強烈邀請,我真不想接管他們的資金。」
徐承哲知道他不想去,但還是勸道:「你還是去一趟吧,要不費爾曼先生不好交代,過後,把那些游散基金退還就是。」
程致遠不說話,薄唇輕輕微抿。
他的確是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個人損失的那些,可以忽略不計,這些年,他到處尋找全球性投資項目,每次輕易拿下,賺的錢也不會少,他與左野磔逞兇鬥狠,也不過是棋逢對手,盡力打壓而已。
到此水火不容的地步,絕非他刻意而為,只當是命有天意,兩人注定只能成為對手。
無論是商場,還是情場。
他們只能這樣爭鬥,彼此互相狙擊,一路糾纏下去。
「程總,上官小姐有我照料著,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她的肺部積水,需要一定的時間休養,你過去一趟也不用花很長時間,回來的時候,她也許已經康復了。」
程致遠又把眸光看往上官琦,略微有些晃神,在得知她衝到湖裡打撈的東西是那對耳環後,他現在,只想好好守著她醒來。
但是,他又怕,這只是一場幻像。
「機票訂在什麼時候?」半晌之後,他恍過神來,轉眸問徐承哲。
「如果你可以走,凌晨的航班我已經訂好了,過去的時間剛好,你接下來還有很多行程,下週一是期指結算日,你必須提前回來處理,所以,越快越好。」
程致遠靜了片刻,走到病床邊,伸手探探上官琦的額角,還是很燙,他皺皺眉,剛想轉身。
上官琦去抬起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他的手,微微乾裂的嘴唇輕喃著:「不要走……」
程致遠微微一顫,轉眸看她,眼神複雜無邊。
「不要走……磔,我求你不要走……」
程致遠在那一瞬,如遭雷擊,渾身上下,好像被一盆冷水醍壺灌醒。
徐承哲抬眼過去,程致遠削薄的臉上,慢慢的覆上一層厚厚的冰霜。
良久以後,程致遠把她攥著他的手慢慢的放回了被子裡,替她拉好被角,轉身離開:「叫大嬸過來貼身照顧她,直至她康復。」
「好。」徐承哲點頭,還想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說好。
程致遠回了江南別墅,而韓寧,居然沒睡。
她就長久的站在客廳的落地玻璃前,冷眼看著徐承哲的手下,在那裡來來回回的打撈著一對小小的耳環。
這麼的,大動干戈。
幾乎掘地三尺。
程致遠與徐承哲的車子一前一後的從別墅專屬小道上開了進來,分別停在湖邊上。
韓寧年看著他們從車上下來,仍舊不動聲色,站在那兒,也不出門去迎接。
如果一個男人,大動干戈只為紅顏一笑,做什麼都是為了別人女人,相信誰都能變得殘忍。
程致遠從車上下來,大步走到湖邊,冷冽黑眸掃往邊上指揮打撈的人:「找到沒?」
那人搖搖頭:「耳環太小了,這湖底又全是用於種蓮藕的淤泥,也有很多細小的雜物,我們加派了人手,但還是有些難度。」
「如果還找不到,調十台水泵來,把湖抽乾,明天早上我要東西送到上官小姐的手裡。」程致遠冷唇交待,視線凝定波光鱗鱗的湖面,湖裡已經有十數人排成一線一路往外延著打撈,每一寸,都在細心摸索。
徐承哲蹙蹙眉,上前:「程總,這人工湖連接外邊的天然湖,抽乾的話,工程浩大……」
「我只要結果,過程你們自己想辦法。」程致遠一慣的boss作風,他只負責下達命令,至於執行,就是下邊人去做的事。
徐承哲歎氣,程致遠有時候做事,的確是不計後果的。
他只要結果,過程與他無關。
所以才會被下邊的人說得極其冷漠無情。
「好吧,我想辦法。」徐承哲此刻只希望湖裡的手下,能夠幸運的找到耳環。
程致遠看了一會,轉身回屋。
韓寧似乎入定了般,一直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連他進屋了也不理會。
程致遠從玄關的樓梯下來,站定在客廳上,抬著眸子有些深遠的看著她完美精緻的側臉:「怎麼還不睡?很晚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你是不是要讓人一點一點的從泥巴裡找出這對對你們來說意義非凡的耳環?」韓寧沒回轉頭,甚至沒有看他,美麗雙眸一直定落在湖中那些白白忙活中的人。
她的語氣是極度平靜冷清的,平靜得,讓程致遠窺出了一點點的不同。
他皺皺眉,又皺皺眉,抬步過去,站定在她在面前。
他說:「韓寧,別這樣。」
「那你要我怎麼樣?致遠,我們一起多少年了?你告訴我,你對我沒有情,那樣我還能委屈自己忍受多一下,可是你對我明明有情,我得不到全部,我不甘心。」韓寧回過頭來,傾著首看他,完美無垠的角度,是他的俊顏。
程致遠不說話。
他伸手觸碰她的臉頰:「我一直不能理解我父親,為什麼他會同時喜歡上兩個人,我現在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只能深愛一人,有些人,他是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的。」
他第一次跟她說愛。
所以,他縱容她的種種所為。所以,他對上官琦加倍的疼疚。
韓寧聞言,真的比沒有聽到還要難受。
她拉下他的手,張開他的手心,慢慢的,把兩個什麼東西,放進他的掌心。
然後,安靜如死的,越過他,慢慢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