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開山本來對葉麗先有覬覦之心,隨後給葉麗暗罵一句老臉難丟下,不好直接說葉麗怎麼樣。葉麗是副處級,比他高不少,直接對罵只會讓他吃虧。便借縣裡招商引資工作為藉口,暗示葉麗、金旺等人不過是在糊弄君平縣的群眾,所謂的招商引資也是在玩虛的。
「……大家想想,縣裡將康達旺集團這麼大個帽子撐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不知道,張局還不明白?康達旺集團在市裡辦手續,卻在長溝鄉辦廠,這不是貓膩?縣裡也隨著胡鬧……投資過億,投資過億的項目回到君平縣來?省裡哪沒有比長溝鄉更恰當的投資環境,單市開發區比我們先都好多了。除非商家是傻子,要不誰肯做這種事?」
段開山的疑問自然不是他想到的,縣裡這種論調的人肯定不少,金旺聽他滿嘴噴糞,也不急著反駁。葉麗沒有看段開山,也沒有看見我,而是像什麼都沒有聽見似的,自顧吃菜。包廂裡其他人心裡不管是不是存疑,卻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誰都不好接嘴,也不好站出來駁斥。
張濤是招商局的一把手,這時該他說話才恰當。張濤也怕段開山說這些傳到縣裡領導耳裡,領導有什麼想法不難猜出,「段局長,喝酒喝酒,那些酒話我們不去說他。」
「喝酒喝酒,」段開山說出這話來,見葉麗等人都不敢回駁,也是自得,「老張,我可不是說你。我們都理解你的苦處,在這樣的位子上,有些事不得不為之啊。來,走一個。」喝一口酒,繼續說,「我聽人說了不少閒話,有些不見得有道理,但有不少話卻是真理。前輩說,群眾眼睛是明亮的。這話不假,我不搞經濟,但兒子段偉卻是在做生意的。他們對這些名堂看的更透,按他們的說法更難聽了。說什麼市裡、縣裡有人玩這些花招,用意以為別人看不出來,領導周圍的人當然不會戳破,宣傳上也要跟得緊,一步步演變下來。縣裡的慶功會就是莫名其妙,更離奇的還將一個不是工作人員一下子破格提拔成領導了。官場現形記講的是在清代發生的事,如今社會這些故事真寫出來,完全可流傳下去,將來也會成名著的。」
「說得好。」金旺拍手,張濤見了忙說,「金局長,段局長在縣裡德高望重,人緣好,熱心,就是說話直了點。」他知道段開山在這裡說這些話,那是當面打金旺的臉。金旺是沒有資歷,可這樣往死裡得罪人,段開山或許不怕金旺,可張濤卻有自己的顧慮,要說金旺肯刊載他臉上不計較,那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段開山是不是知道被破格提拔的人就在包廂坐著,或許真不知道,要麼就是想挑釁金旺了。段開山在縣裡也是有路子的,像張濤說的那樣,能夠到這種強勢單位裡任職,在市裡和縣裡都有較厚的人脈。人脈厚、碼頭好、資歷足,平時說話都不要有什麼顧忌,在張濤面前說這些話也只當是酒話,誰還能把他怎麼樣?傳出去領導也不一定會在意。
張濤拿他沒辦法,葉麗即使是副處級,一個年輕女人能做什麼?或許在段開山心裡想葉麗不過是用身子換取到這樣的位子,沒什麼好怕的。
見金旺拍手說好,張濤攔阻,便看著金旺說,「小兄弟你也覺得說得對?看看,是不是?不知小兄弟是……」他見金旺臉上笑,以為金旺在捧場,平時也會遇上這種情況,說到這些話,要說有人在旁幫腔,說起來會更帶勁,更有氣勢。
「段局長我是早聞大名的,今天更長見識了。」金旺臉色不變,「我叫金旺,才參加工作。段局長,你家段偉在做什麼生意?聽說他也不少朋友都在做生意。」
「你認識段偉?」段開山說,看著金旺。都是年輕人,或許面前這個人跟段偉有些往來,或許他要藉機套近乎。
「見過兩面,聽段偉說他老爸是局長,原來是段局長啊。段偉跟趙亮是很好的朋友,不知他做的是什麼生意……段局長知不知道?」金旺說。趙亮一開始在看守所裡,如今都不知轉移到哪裡了。但趙亮在縣裡的例子很有特徵,就因為他才將環球集團和趙志才給拖進牢裡。
「這……」段開山雖不知金旺的意思,但聽出味道不對。說著看了張濤一眼。張濤雖有意要壓一壓金旺,但他們這樣說開了,而葉麗卻在看著他,也不便多插嘴惹事,將梁子接在手裡化解。
「段局長不知道,我勸你還是回去問一問,不要在這裡滿嘴噴糞。來,我敬段局長一杯酒,也是對我的警醒。」金旺坐著,手裡舉著酒杯,對段開山沒有一點尊敬之意。
「你……」段開山聽金旺罵他「滿嘴噴糞」,再看他年輕輕的,又坐在這包廂裡,也回過神來,知道金旺就是他所說的縣裡超常提拔的那人。當下也不怕金旺,站起來盯著,滿眼怒火。要是傳出去他今天來敬酒,卻給一個小毛頭罵滿嘴噴糞,今後在縣裡為成為笑料的,還要不要出門?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段開山聲音高起來,想威壓住金旺。
「段局長,你聲音好大啊。不會撲過來咬我吧。」金旺依然笑嘻嘻地,像是不在意,「我給你一個建議,回家去問問段偉做什麼生意,是不是偷稅漏稅。不要弄得父子都混帳……」
「金局長,夠了。」張濤是在聽不下去,不知道金旺還會說出什麼話來。金旺見張濤聲音提高了,兩手攤開,做一個無辜狀。第一次段開山說到金旺,張濤不作表示,金旺也不說話,但段開山越說越起勁,對縣裡招商引資工作做這樣的惡意評說,又對他本人惡意攻擊,要是都不站出來,今後在縣裡也無法立足。
「段局長大人大量,酒桌上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來來來,我們喝一杯。」張濤壓住金旺不讓他再說,隨即勸阻段開山。劉大陽此時也覺得不對勁,他對金旺不認識,可也聽說過一些傳言。環球集團和趙志才父子倆的事至今還沒有結果,但相傳就是跟這個年輕人起了衝突,為爭一個女人而已。
「都喝都了,酒話酒話。老段,酒話當不得真,我們那邊還有人在等呢。」說著將段開山半牽半扶著挾持出包廂。張濤站起來送兩人出去,鬧成這樣也不好說什麼,但他卻不好失禮。
等張濤回來,見包廂裡的氣氛不對,葉麗和鄭瑩、龍照芳等人臉上光景不對,杜貴和李才雄的神態又有別,卻都將注意力放在金旺那。金旺靠在椅子背後打電話,不知在說什麼。看金旺那樣子,似乎跟人在拉家常一樣,見張濤回來,只說一句,「那就這樣,拜託了,有些人不是膽子大,是真心壞啊。不多說了,我這邊還有酒呢。」
張濤聽到他那句話,也不知金旺是不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原本覺得段開山說那話讓他爽氣,雖說這次他也拿到副處級,但總覺得葉麗和金旺等人得到的好處比他多,今後在招商局裡的工作也有專項,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情況,自己無法改變,讓兩人受點氣看著也是美事。可誰料段開山說著就過火了,金旺這番不顧臉面地反擊,會不會就此打止?牽出什麼事來,縣裡領導得知內情,他張濤也不會好受。
「葉書記、金局長,段開山什麼都好就是那嘴臭,我們也不必跟他較什麼勁,等明天我跟他說說,這事就這樣打住吧。」張濤覺得這事這樣壓下來肯定好些,想必段開山到外面去也不會亂說,自己出醜的事張揚出來不是好事。
「張局怎麼說,我們自然聽領導的。」金旺說,臉上也沒有難看的表情,想段開山所說的那樣,縣裡不知會有多少人這般說自己,有必要生氣?段開山敢在自己面前說出來,不論是故意還是無意,總之要給他看到點名堂,要不有些人真不知好歹了。
接下來的飯雖還在吃,但無法鬧出氣氛了,大家默默吃飯吃菜,那邊的人過來敬酒也鬧不起來。很快散席,葉麗跟鄭瑩一起走,金旺本想目測兩個人今後調到身邊做事,也沒法做好,卻也無法。張濤、杜貴和李才雄一起走,看著前面的金旺等人,張濤雖不說什麼,但杜貴心裡明白,說,「張局,你送段局他們走,不知是給誰打電話,直接要人查段偉的生意,狂妄得很。」
「你也少說兩句,局裡如今氣候變了,縣裡就那樣意思,胳膊拗不過大腿。」張濤聽杜貴說,也覺得金旺這樣為幾句話意氣相爭,直接往死裡整的做法太過了。但不好評論什麼,他要說出來,杜貴等人會做什麼來?真將這小子惹毛了,會不會直接告到書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