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噠……』
機關鎗無差別的掃射,教官的咆哮不斷的響起,與槍聲混合一體,好似來自地獄的召喚一般,在一群七八歲孩子幼年的心中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
機關鎗的子彈並不是正常訓練所用的空包彈,而是有著火藥的真實子彈。
在雲宛的身邊,已經有不少動作慢,或者嚇得不敢動的孩子躺在了血泊之中。
血腥味的瀰漫,對死亡的恐懼,促使著她拼了命的不顧一切想要衝到終點,逃脫這樣的魔鬼式訓練。
惡魔島並非叫惡魔島。
這個名字,是雲宛心中給它取的。
事實上,這個地處神秘的小道根本就沒有名字。
她只知道,每個月都會有一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被飛機送到島上,每天島上的孩子也都在不斷的死去。
島上的訓練,與其說是訓練,還不如叫淘汰遊戲。
一項項冷酷嚴苛的訓練,就好像是組織檢驗一件工具的是否合格的標準和工序。
只有頑強的挺過了所有的檢驗工序,才能活下來,享用溫熱的食物和可口的飲料。
那些沒有挺下來的人,都永遠的留在了原地,再也沒有機會多看一眼陽光和潮汐。
在求生的渴望中,雲宛望著已經不遠的終點大叫一聲,拼盡最後的力氣,撲倒了終點,在她知道自己暫時安全後,也成功的昏迷了過去。
在昏迷後,她的嘴角上依舊掛著一絲幸福的笑容。
活著,就是幸福。
這就是她在記憶中的童年,也是她到達島上的第七天。
七天,與她一起同來的150名同伴,已經只剩下50名不到。這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淘汰率?
在她震驚於這個數據之後,又經歷了後來幾期零合格率的學員後,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雖然他們現在過著十分殘酷而慘無人道的日子,但只要努力的活下來,每一個都會是極其寶貴的財物,就能像那些欺壓他們的教官一樣,耀武揚威的活著。
當雲宛從昏迷中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深夜。
透過木屋的縫隙,她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
在大海之中,沒有污染,沒有霓虹燈,這裡的星空璀璨明亮,廣袤無垠。
帶著渾身的酸痛從雜草堆上坐起來,雲宛看到了在自己身邊,用一個鐵盤子如同餵狗一樣的食物。
這是她今天的戰利品,卻因為她的昏迷而早已經冷卻。
她看到在那塊沒有加入如何調味劑的牛肉塊上,還留著一個小小的牙印,那缺失的一塊恐怕是有人趁著她昏迷的時候吃了一口。
不過,在牙印的旁邊,殘留的血跡,卻讓雲宛心驚。
她知道,一個人在飢餓的驅使下,是不會只咬那麼一小口就放棄的。
那殘留的血跡恐怕是在告訴她一個殘忍的事實……
那個偷吃她戰利品的孩子,恐怕才來得及咬上那麼一小口後,就被教官發現,並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到底是生,還是死,雲宛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這裡,如果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絕對不能碰一下,否則她就會倒霉。
抿了抿唇,雲宛跪著爬過去,從鐵盤子裡抓起麵包和牛肉,一手一個,一邊一口,大口大口的咀嚼著。
即便這些食物早已經冷卻,這些食物根本沒有任何的味道,她依然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在意牛肉上被人咬過的痕跡,而是一大口直接咬掉,認真的吃了起來。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她的一切反應都落在了暗中的監視之人眼中。
她當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
當食物吃完之後,腹中的空乏感被填滿,雲宛卻沒有一絲倦意的坐在乾草上,屈膝抱腿,仰望著木片連接的縫隙,繼續看著星空。
她還不是合格品,沒有資格享用有床的休息室,只能待在如同雜物室的房間裡。
但是,今夜她很慶幸,因為這一夜她獨自的擁有這一個房間。
天上的星空閃爍著清冷而璀璨的光芒,絢麗而神秘,就像她脖子上佩戴的那塊玉一樣,給她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那些人,似乎對孩子們身上的貼身物品並無太大的興趣,很多小女孩頭上的發卡,男孩們的一些小玩意,都沒有被收繳,雲宛這塊價值不菲的玉珮也倖免於難。
但是,即便留下這些小玩意,這裡的規矩也會告訴你,在這裡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懷念已經不存在的過去,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盡辦法生存。
從脖子上掏出玉珮,在星光下,翠綠的瑩光更添了一分冷意,卻變得更加的通透。
雲宛仔細的打量著,努力的回憶著,卻始終想不起來這是誰送給她的,代表了什麼……玉珮上雕刻的符號也讓她感到陌生,那些好看的線條既像是一幅畫,又像是一種她不熟悉的文字。
不過,在她心中隱隱有一個感覺,這塊玉對她來說十分的重要。
就好像是過去留給她的唯一禮物,唯一的紀念。
從那一夜開始,雲宛就知道要很好的隱藏玉珮,要保護它不被損壞,不被搶奪。
凝視著掌心的玉珮,雲宛的眸光迷離而失神,彷彿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憶一般。這一刻,是她自身防備能力最弱的時候,如果此刻有人想要取她性命,將會是有史以來成功機率最大的一次。
風通過外間向虛掩的門吹入,吊在房頂上的長線吊燈在風中輕晃,燈光的搖曳,導致了整間房的忽明忽暗。
雲宛的身影在燈光的籠罩中,也同樣變得虛實不定起來。
她握著玉珮,此刻她已經猜到了玉珮的來歷。
恐怕,這塊刻著她名字的玉珮是她的父母在她年幼的時候送給她的,也是雲家成員的象徵。
可是,這又能做什麼呢?
憑著這塊玉認祖歸宗麼?
別傻了,此刻的自己,除了血脈和雲家一樣之外,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而已。
而且,還是一個容易給他們帶來危險的陌生人。
何必呢?
心中輕歎,雲宛手中的玉珮帶著溫潤的感覺透入她的心肺。
突然,門外有人影晃動,來人的腳步很輕,從他的影子判斷,他的身材很是欣長高大。
可是,此刻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雲宛卻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出現。
dylan突然出現在雲宛房中,他並未故意放輕自己的腳步,而是他的天使此刻正在心神不定。
站在門縫外,透過虛掩的門縫,dylan看到了燈下雲宛的背影。
認識那麼多年,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她。
心中略微沉吟了一下,dylan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他的靠近,並未引來雲宛的一絲注意。
這讓dylan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如此沒有警覺性的king是脆弱的。他就知道,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後,絕對不會那麼的灑脫。
高大的身影來到雲宛的身後,居高臨下的dylan看到了她手中握著的物品。
那塊玉珮,他曾經見過。
那是在他成為雲宛經紀人,並獲得她的認可和信任之後,在一次聊天中她拿出來給自己看的。
當時,他看到那塊價值不菲的玉珮,就猜出雲宛的出身不簡單。
可是,那個時候的雲宛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根據這個玉珮線索去尋找自己的家人,他也就沒有再關注下去。
按照組織的規定,如果有成員想要與曾經的自己聯繫,找回失散的親人,作為經紀人的他們是必須要向組織報告的。
如果行為嚴重的話,還會遭受到來自組織的清除令。
雲宛那個時候的態度,讓dylan很慶幸,她並未讓自己陷入選擇的兩難之地。
可是如今,當年的擔心始終還是無法逃過麼?
身後突然籠罩下來的陰影,終於讓雲宛警覺,轉身出手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及時的響了起來。
「天使,是我。」
dylan溫暖而謙和的聲音,讓雲宛的戒備一鬆,出手的殺招也隨之化開。
看清楚來人後,那雙輕蹙的眉,讓雲宛尷尬的笑了笑,若無其事的將手中的玉珮放回漆盒,又將漆盒放回了原位,關上了抽屜。
「你怎麼突然冒出來了?」雲宛隨意的說著,試圖想掩飾自己的心虛。
組織中不可違逆的鐵律,不僅dylan清楚,她同樣也清楚。
特別是她作為頭牌,更是不能有任何的行差踏錯,因為有無數的人在盯著她,等著她犯錯,好將她拉下king的寶座。
而且,組織對一件工具的容忍度也是有限的。
再好用,再聽話的工具,也只是工具。
「我來看看你。」dylan並未點出雲宛的心虛,而是真正而關切的看著她。
雲宛無意中碰到自己的親人,這件突發事件不僅困擾著雲宛,也困擾著他。
他希望在雲宛沒有犯下大錯之前,盡量的避免不可挽回的局面。
「我有什麼好看的?沒病沒痛。」雲宛不甚在意的聳了聳肩,從dylan身邊走過,想要離開存儲間。
「雲宛。」dylan拉住雲宛的胳膊肘,第一次叫出她的中文名中。
雲宛的動作,隨著他而停止。
掌中輕觸的溫柔和細膩也讓dylan在不捨的同時,鬆開了自己的手。
雲宛扭頭看向他,清冷的眼眸中倒映著dylan的身影,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任何情緒。
「不要這麼防備我好麼?這會讓我難過。」dylan在這樣的眼神中,無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