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道上,並無外人,只有雲宛和那不認識的貴婦人站在衛生間的門口。
在貴婦人打開項鏈吊墜的那一霎那,吊墜裡藏著的照片也落入了雲宛的眼中,雖然只是不經意的一眷,卻讓她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因為,那照片中的女童居然和她小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她忘記了以前的記憶,忘記了自己的父母,忘記了是如何來到那個魔鬼般的惡魔島。
可是,她不會忘記自己童年的樣子。
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眷,那貴婦人就把墜子合上,視若珍寶的捧在手心中。
但是,卻足夠讓雲宛看清楚了一切。
「夫人,這個墜子能讓我看看嗎?」幾乎沒有猶豫的,雲宛就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話一出口,她自己也是一驚,忙微笑掩飾:「是我唐突了。」
「不,當然可以。這本來就不是什麼貴重之物,只是對於我來說,它是無價的珍寶。」貴婦人對於雲宛似乎也有些格外的好感。
對於雲宛有些不恰當的請求她並未直接拒絕,也沒有出言譏諷。
只是捧著墜子在掌心中,用指腹輕拭後,才不捨的遞給雲宛。
「謝謝。」近在眼前的墜子,讓雲宛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心中的侷促讓她緩緩抬起手,猶豫著接過墜子。
心跳,突然在這一刻變得聲聲巨響。
過快的頻率在耳邊跳動著,讓她感覺自己的肌膚正在空氣中燃燒。
深深的吸了口氣,雲宛打開墜子,裡面那種已經泛黃的舊照再一次毫無遮攔的暴露在她眼前。
照片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天真的笑著,梳著公主頭,黑色的髮絲有些天生的自然卷。照片只有頭部,身下的部分因為大小的限制而被剪掉。
可是,通過脖子上裙子的蕾絲邊,雲宛還是能斷定,小女孩當時一定穿著一件漂亮、優雅的蕾絲公主裙。
一模一樣的五官,讓雲宛眸底充滿了震驚。
她從未想過,世界上居然有著如此相似的兩人。如果不是她確定自己從未認識過眼前的貴婦,確定自己的童年沒有穿過這樣的裙子,恐怕連她都會以為這是自己的舊照。
不!她不確定……
因為,在她到達那個惡魔島之前的記憶全部沒了。
她不知道在那之前,自己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雲宛的失神還有震驚落入了一旁的貴婦人眼中,她詫異雲宛的反應,可是卻又在一瞬間迸發出驚喜,激動的抓住雲宛的手:「小姐,你是不是認識這照片中的人?是不是曾經見過她?」
她並沒有直接懷疑到雲宛身上,因為此刻的雲宛有著簡單的偽裝,看上去她更像是一個混血兒。
而她丟失的女兒卻是一個純純正正的華夏人。
雲宛在搖晃中驚醒,她心中的慌亂讓她下意識的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不,只是有些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見過了。」
「你真的見過!你能不能再仔細想想,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她?」貴婦人不肯放棄,積滿淚水的眼眸中,帶著乞求的眸光。
雲宛抿了抿唇,看向貴婦人,似乎想要在這張優雅而雍容的端莊五官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是,她除了看到貴婦因為歲月而留下的痕跡外,只看到貴婦的迫切和激動。
長期高強度的訓練,嚴苛到殘酷的經歷,磨練了雲宛的意志,她強壓住心臟的劇烈跳動,露出淡淡的微笑緩緩搖頭:「時間太久遠了,一時之間我實在想不起來。」
說話間,她將手中的墜子合上,還給了貴婦。
「是麼?」雲宛的回答,讓貴婦頓時被失落的情緒籠罩,那種纏繞在身邊的淡淡哀愁,讓雲宛都感覺到一陣陣的酸楚。
「夫人,你如此在意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哪?」忍不住,雲宛還是小心的試探。
誰知,雲宛的話好像觸動到了貴婦的心事,讓她在悵然中落下淚啦。
這一下,雲宛有些手足無措了,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貴婦突然開口:「這個孩子是我的大女兒,也是我的第二個孩子。從我懷上她的時候,我就期待著她出生,期待著她長大,期待我的小天使變成亭亭玉立的公主,期待她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叫我媽媽。可是,在她快七歲的那年,她卻被綁匪劫走了,從此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我的家人都勸我說,這麼久沒有小宛的消息,她恐怕已經遭遇不測。可是,我就是不願相信,我寧願相信我的小宛忘記了一切,卻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快樂的生活著……」
轟——!
腦海之中,彷彿被一噸的tnt炸得粉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雲宛呆若木雞的站在一旁,耳朵裡不斷迴響的只是貴婦話中的幾個關鍵詞——
七歲前被劫走。
名字裡有一個『宛』字。
天!不會真的那麼巧合吧。
一個和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額女孩,有著相似的經歷,甚至連名字都相似,這……
雲宛努力的收回碎裂的意識,她強扯出笑容輕聲問道:「夫人,您的女兒如果還在您身邊的話,她現在多大了?」
貴婦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對於雲宛的問題只是下意識的回答:「再過幾個月,我的小宛就要28了,她離開了我整整21年。」
28!!!
雲宛身子輕顫,她不記得自己確切的生日,可是她記得自己最初在做體能指標時,當時的研究員無意中說出的一句話。
『這個小女孩的身體素質真不錯,明明才7歲,可是身體強度和反應都超於同齡人。』
這句話說出的時間,是她剛剛到達那個惡魔島的時候,距離現在也是21年。
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還是巧合麼?
雲宛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努力平息著內心的激動,或者說,應該是惶恐。「是嗎,夫人也不要太傷心了。我相信您的女兒一定會好好的活著。」
匆匆的安慰後,雲宛就想逃離這裡,逃離一個讓她害怕的事實。
她原以為沒有的東西,突然有一天出現在她眼前。
她是要繼續視而不見,還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很亂,無法進行判斷。
「請等等。」貴婦轉身,喊住想要逃離的雲宛。
急促的腳步停下,可是雲宛卻沒有轉身:「夫人,還有什麼事麼?」
貴婦走到雲宛身邊,從手提包裡掏出一張精緻的卡片遞給她:「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記起了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見過我的女兒,請你一定要聯繫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眸光落在那張卡片上,上面只寫著一個電話號碼,卡片上繪製著一朵絢麗的薔薇花,十分高雅。
雲宛接過卡片,細如蚊吟的『嗯』了一聲後,匆匆進入洗手間中,緊靠著牆壁,支撐著自己有些脫力的身軀。
這意外的消息,讓她有些無力承受,甚至害怕。
家人……
一個對她來說,多陌生的詞彙。
如果外面那個貴婦人真的是她失散多年的母親的話,她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她,告訴她,自己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
又有誰,能夠接受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一個雙手染血的殺手?
「咦?顏姨,你怎麼在這?雲伯伯可是找了你好久了。」一道年輕的男聲插入,打斷了雲宛混亂的思緒。
這個男聲,她記得。正是幫助過她,也糾纏過她的白浩宇。
顏姨……雲伯伯……
雲宛心中默念著這兩個稱呼,小的時候,那塊隨著她一起來到惡魔島的玉墜的樣子,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
她忘記了一切,包括她的名字。
可是,在那小小的翠綠玉墜上,卻清晰的刻著『雲宛』兩個字。
當時的她並不認識用篆書刻下的字怎麼念。
直到後來,她漸漸長大,學習了各種各樣的知識後,她才知道這兩個字是『雲宛』,從那以後,她就把這兩個字當做了自己的名字,不再像從前一樣,只有數字的編號。
雲宛這個名字,實際上除了她之外,只有dylan和雲小童知道。
在組織和外界,她都只有一個代號:king。
「哦,我剛才遇到個熟人,所以聊了幾句,正準備回去呢。」貴婦的話傳來,從聲音上來分辨,她已經恢復了平靜,至少白浩宇並未聽出她話語中的異樣。
「顏姨你的寶貝項鏈怎麼掉了?來,讓我為美麗的女士效勞,給您重新戴上。」白浩宇的聲音再次傳來,看樣子他也注意到了蔣雪顏手中拿著的金鏈子。
蔣雪顏笑罵:「你這小子,整天都是油嘴滑舌的,以後可怎麼找媳婦?」
「找不到,我也樂得自由,多好。」白浩宇不以為然的道,可是心中還是不斷浮現出那讓他一見難忘的身影。
腳步聲漸漸遠去,看來兩個人都同時離開了衛生間的外面。
白浩宇和疑是自己母親的人認識,這讓雲宛有些意外,卻也有些慶幸。
至少,如果她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的話,也有一個切入口,不至於讓她抓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