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玥頓時哭笑不得,暗想,你丫到底是多想快點蛻下武王這身皮啊?
卻,又是一臉委屈的問:「王爺,您就這麼重男輕女嗎?萬一我生的是……」
皇甫煜竟然比她更委屈:「我哪有重男輕女,我明明重女輕男,沒瞧見我現在都不惜威脅利誘這小崽子一定要帶把兒嗎?兒子是用來使喚的,女兒是用來疼的,這樣一算,當然要讓先兒子出來。」
「……」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實在懶得跟他繼續謬論下去,蕭如玥乾脆趕他走:「好了好了,時候不早了,早些啟程吧,早去早回。」
皇甫家軍八十多萬,將近六十萬之眾分守著鳳國西北,正西兩面,剩下的十餘萬在北貼附著通城,十餘萬在正東,東南方也零散有幾萬,皇甫煜這趟先巡的是貼附通城的玄武營,算的上是很近,頂多有個四五天就能回來了,而後再去東面,最後才去西面。
被催促的皇甫煜只好輕歎一聲,站直起身抱住她:「在家小心。」
「我知道,你也是。」蕭如玥笑,體貼的為他整了整衣袍。
目送皇甫煜上馬遠去,轉眼便消失在了巷子的那一頭,不禁回想起當初她要離開他去攔佟國威父子時的情景,嘴角就不由的翹高了些,感慨道:「人真是種奇特的生物呢……」
身後的秋月沒聽清,問:「武王妃,您說什麼?」
蕭如玥搖頭,笑:「只是一時感慨,不重要。」
既然她說不重要,秋月便也不再追問,只道:「武王妃,外面風大,我們回屋吧。」
「嗯。」
蕭如玥點點頭,又看了看皇甫煜離去的方向,才轉身回屋去,卻,就在她轉身時,陡然有利箭破風而來,極快,與空氣摩擦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眾人大驚變色,紛紛想撲去擋,卻都太遲,只能眼睜睜看著箭逼向蕭如玥後背!
千鈞一髮,眼看就要貫穿蕭如玥身軀的長箭卻突兀被什麼擋了一下般,竟半空定了一定,而後,烏光陡然一閃,「噹」聲脆響,那箭頭半空一轉,便更疾更猛的往來處倒撲回去!
蕭如玥只半身側轉了回來,正鳳眸微瞇的定著一處,卻又慢條斯理的將手中通體烏亮的短刀收低,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是鄙夷,是譏諷,是讓人一眼生寒顫慄的肅殺,卻,又說不出的妖艷炫惑,讓人看上一眼便無法再移開目光,甘願做那撲火的飛蛾!
「秋月,回去了。」
蕭如玥輕輕的喚聲忽然響起,一下驚回了眾人的神,卻見她雙手捧著暖手的小爐站在那裡,溫婉而恬靜,猶似一朵嬌俏可愛的玉蘭花般,說不出的清新可人,哪來的妖艷炫惑哪來的肅殺之氣哪來的烏黑短刀!
驚駭很快轉歸回原本的溫順,秋月頷首:「是」
管事抹抹冷汗,趕緊道:「護送武王妃。」
「不用了,不用那麼緊張。」蕭如玥淺笑安撫他和眾人:「也不用追更不用查,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最重要是,不要告訴王爺。」
後半句,讓管事和門房以及侍衛紛紛愕在了那裡。
不用追?不用查?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蕭如玥不多解釋,兀自離去了。
老王妃皇甫佟氏聽說後,嚇出一身冷汗,立馬跑到後院看看蕭如玥是否如所報的一樣安然無恙,也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下令不追不查?」
「死人而已,何必追?」蕭如玥淺笑。
「你怎麼就肯定那一箭一定能將對方殺死?」老王妃皇甫佟氏蹙眉:「我聽管事說有百步之遙啊,那麼遠……」
就算這小三媳婦兒有百步穿楊之能,而,那箭卻畢竟是從百步之遙射來,她再打回去的不是嗎?她哪來的自信一定能將人斃命?萬一準度夠了力道不夠呢?
蕭如玥依舊淺笑,慢慢道:「娘,倘若我能五百步穿楊呢?」
「什麼?」老王妃皇甫佟氏驚得瞪大眼,覺得自己肯定聽錯了。
蕭如玥微微歪頭,想了想,補充:「或者更遠也不一定。」
老王妃皇甫佟氏瞪大眼定定的看了她好半天,才勾起笑:「你這孩子,就算讓我安心,也不比說得這麼誇張呀,五百步?甚至更遠?就是煜兒也不敢如此誇口呀。」
蕭如玥只是淺笑,沒有辯駁。
她如此,反而讓老王妃皇甫佟氏心裡不禁犯嘀咕了。天下無奇不有,難道這小三媳婦兒真的能五百步穿楊?
「那……」
老王妃皇甫佟氏擰眉,又問:「為何不查呢?如玥,你可是武王妃,現在還懷著我們皇甫家的子嗣,這個時候要殺你顯然是要連皇甫家血脈一起斷去,如此居心叵測,你豈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了?讓惡人繼續猖狂為禍,下次……」
晦氣的話,就算是她不好說下去,但那個意思,她相信這小三媳婦兒那麼聰明肯定能明白的。
蕭如玥笑著解釋道:「娘,正如您所說,我是武王妃,再加上王爺的獨寵,相信不止是鳳國,就是其他國想要殺我的人也絕不在少數,但,想與行是兩回事,想殺我的人卻不會自己衝來殺我,既然他們不來,自然就得請人,而不管來的是養的死士還是江湖聘請的殺手,只要夠專業,就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我們去找,但,也不排除他們故意留下錯誤的信息引導我們去尋上別家結仇……」
笑略微的深了一些:「既然如此,娘,我們又何必去白費那個力氣呢?您放心,不管對方是誰,既然想我死,就自然比我著急,一次不成自會再來一次,我們多加防範,來一個滅一個,來一雙端一對就是了,要比人多,我們武王府還會輸了不成?」
說得倒似乎挺有道理,但她那一副要「急死對手」的泰然自若模樣,實在讓老王妃皇甫佟氏有些吃不消,卻,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沒錯,與其浪費人力去撈那不知藏在人海何處的針,還不如集中在身邊保護自己來的更保險,不過……
「你的思維也算稀奇的。」
老王妃皇甫佟氏忍不住喃喃,卻又緊跟著就噗哧一笑:「你這孩子,看似溫溫吞吞的,實則藏鋒斂芒不驕不躁,耐性過人,哦不,你這耐性簡直是嚇人才對,急得死人。」
蕭如玥勾唇,僅是淺淺一笑。
皇甫煜離開的第二天,鳳柔跑來了,脂粉細抹,臉色倒是掩得挺好,可眉宇間暗凝的郁色,是逃不過蕭如玥的眼的,更何況……
「如果,如果我鬧些事出來,你,你會不會幫我?」鳳柔說得支支吾吾,不敢去看蕭如玥的臉。
蕭如玥暗暗挑眉,問:「比如說,什麼樣的事?」
鳳柔蠕了半天唇,擠出細若蚊聲的話:「……逃婚……」
蕭如玥一聽,哭笑不得,也低著聲道:「鳳柔郡主,現在還在國喪……」
國喪期間,禁止宴樂婚嫁,這個時候就算談論婚嫁之事也是要掉腦袋的,這郡主大人,哪來的自信她這個外人不會告發她?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你。」
鳳柔的直接,讓蕭如玥又是一陣哭笑不得,就聽她又小心翼翼的追問:「你……你會幫我嗎?」
「鳳柔郡主……」
「我說過了,你叫我鳳柔就好,不要郡主郡主的。」
「……」
見她面帶為難,鳳柔趕緊道:「我也知道這事你會很為難,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雖然我貴為廉親王府的郡主,但我實際上什麼實際的能力和權利都沒有,但你不一樣,你不但是武王妃,還是蕭家的繼承人,最重要的是,你很聰明。」
這話換成別人說,或許會帶著人情威脅的色彩,但鳳柔,卻只是單純有什麼說什麼而已。
「我想來想去,也就你能幫我了。」
鳳柔補充一句後,便期待的看著蕭如玥,而雙手,卻緊張的攥著拳頭,緊緊的。
有一瞬,蕭如玥好想掀桌。
特麼的,她什麼時候變成這些人的老媽子了?
忍了忍,蕭如玥問:「鳳柔郡咳,鳳柔,你為什麼會想逃婚?不喜歡廉親王為你挑的那個人?還是……你已經有意中人?」
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問,鳳柔愣了一下,而後咬著唇低下頭去,好半天後才委屈的紅著眼眶道:「我……我……」
蕭如玥無力歎氣,道:「鳳柔,雖然我不一定能幫得上你,但是,你有什麼事的話還是可以跟我說,說出來至少能舒服一點。」
不想,這話竟然讓鳳柔「哇」的一聲就放聲大哭起來了,還真嚇了蕭如玥一跳,她沒想到鳳柔說哭就忽然哭那麼大聲。
聽到哭聲,被支出廳外的人二話不說就箭步衝了進來,可一看廳裡的情況,又不禁僵在了那裡。
「沒事沒事,都出去吧,鳳柔郡主只是心裡不痛快,哭一哭就好了。」蕭如玥擺擺手。
「就是就是,嗚嗚,出去出去,嗚嗚,都出去嗚嗚……」鳳柔邊哭得傷心又邊凶巴巴的幫腔,模樣說不出的滑稽,哪裡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蕭如玥被她的樣子逗笑了,那些衝進來的人,也看了看似乎覺得真的沒問題,紛紛又退了出去。
鳳柔見蕭如玥笑她,有點不好意思,卻也更覺得委屈:「人家心裡好難受,哭得好傷心,你還笑,嗚嗚,你好沒良心,嗚……」
她一邊尷尬的抹眼淚,卻又一邊委屈的不斷落淚,著實狼狽,卻把蕭如玥逗得笑得更不得了了,倒也好心的遞給她一塊帕子:「擦擦吧,真的很難看。」
好一會兒,鳳柔的淚水才總算是停了下來,但許是憋得太久猛然哭出來,哭得太凶,眼淚停了也還是一抽一抽的哼著泣聲,配上那雙兔子似的紅眼,倒是十分惹人心疼。
哭夠發洩過之後,不需要蕭如玥追問,鳳柔就自己夾雜著羞赧斷斷續續的說了起來:「你,你和塔娜是好朋友,應,應該也認識她哥哥……」
蕭如玥挑眉,故作驚訝的直接:「你喜歡他?」
「咳……」鳳柔頓時滿面紅霞,一番糾結之後,反倒紅著臉理直氣壯起來:「不,不行嗎?」
蕭如玥笑:「行,當然行。」只是沒想到,一個養在深閨的郡主,居然膽子那麼肥,為了個數面之緣的男人想出逃婚來……
頓了一下,忍不住三八的問:「所以,廉親王想給你定的人是誰?」
「就,就他……」
鳳柔這支支吾吾的回答,卻差點把蕭如玥從椅子上震趴下地,頓時不敢置信的瞪著她:「郡主大人,你喜歡他,你爹也中意他當女婿,你逃個啥婚?還有,這事已經定下來了嗎?」
烏恩其就不說了,塔娜那個大嘴巴是一定會第一時間飛鷹告訴她的,所以,也就是廉親王還沒跟烏恩其談這事,只是有這麼個心,或者是跟鳳柔說了或者是被鳳柔偷聽到了,總之,說到底這事還八字沒一撇,於是……
這小丫頭到底是為了啥哭得那麼驚天地泣鬼神?
鳳柔頓時紅了臉,有些狼狽起來:「這,這事我爹還沒跟烏恩其談……」見蕭如玥猛的把眼瞪大一圈,趕緊解釋道:「可是我爹是廉親王,有權有勢,烏恩其就算不願意,也不敢不答應啊。」
「……」
見蕭如玥不說話,鳳柔急了,連害羞都忘了:「難道我說錯了嗎?我爹可是廉親王,皇上的親叔叔,至少明面上還沒人敢不給我爹面子,如果我爹去提的話,烏恩其一個小小的遊牧族族長,不不不,我沒有說看不起他的意思,我只是說,只是說……」
「我知道。」蕭如玥好心的出聲給她過渡,免得她「說」個半天都沒有下。
鳳柔窘了窘,看著蕭如玥,頓時有些底氣不足起來:「我,我說的不對嗎?我爹是皇上的親叔叔啊,拒絕他的話……」後面的,倒是沒敢直接說出來。
蕭如玥莞爾:「你說的,確實不算錯。」但,也不全對!
按照常理分析,廉親王看中了烏恩其的話,這門親烏恩其確實是推不掉的,硬要推,無疑是得罪權貴大禍臨頭,但是,誰也不知道,給烏恩其給克吉烈族撐腰的,是她,蕭如玥!
「確實不算錯?」鳳柔擰眉,不解的看著蕭如玥。
蕭如玥淺笑,卻並沒有解釋,只道:「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明白,不過我也是不明白,既然你喜歡烏恩其,你爹也有意他當女婿,那你為什麼還想著逃婚?」
鳳柔低下頭去,好一會兒,才掩不住哀傷的道:「我爹才不是喜歡烏恩其,他只是喜歡烏恩其擁有的礦產和煉鐵造兵器的技術而已……」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我一直以為我爹很疼我,可,想不到,我最終也不過是他的棋子!」
蕭如玥頓悟,卻道:「就算這樣又怎麼樣?你確實是喜歡烏恩其的不是嗎?說到底,只要順從你爹,你就能嫁給如意郎君,何樂而不為,何必逃婚?」
鳳柔倏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的瞪著她:「你沒聽清楚我說什麼嗎?我爹才不是喜歡烏恩其,我也不過是我爹的一枚棋子,他之所以想把我許配給烏恩其,只是想通過我侵佔克吉烈族的礦產!」
蕭如玥依舊裝傻,假裝沒看到她眼底的怒火:「所以?」
「我怎麼能那麼做!」鳳柔大叫,而後,更加不敢置信的看著蕭如玥:「我以為你能懂我的,我以為……你,你笑什麼?」
蕭如玥倒是毫不掩飾的直接咧嘴:「我笑你傻。」
「我哪有!」
鳳柔有些惱羞成怒,張嘴要說什麼,餘光卻瞥見門外探頭而頓住,更狠狠的警告的瞪了一眼出去,確定那些人都縮開後,才又把火噴回蕭如玥:「你今天怎麼回事啊,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你才是,明明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卻就想得那麼遠了,逃……我真虧你想得出來。」
蕭如玥一臉「我佩服你佩服得要死」的表情,頓時把鳳柔給刺激到了,她一下跳了起來,指著蕭如玥怒道:「你……」
蕭如玥很適時的揉了揉隔著襖子也微微隆起的小腹,讓鳳柔那一把燒到頭頂的火頓時澆了瓢冷水似得,沒熄全,也滅了大半。
「我,我體諒你是雙身子的人,不跟你計較,也不跟你說了,哼!」說罷,自己給自己台階下般,咚咚咚的用力跺著腳往外走。
蕭如玥好笑道:「等你氣消了,再來聊哈。」
鳳柔定了定,用力跺跺腳,直接用跑的出門去:「才不跟你說!」
腳步聲追喊聲去遠,蕭如玥低頭揉著隆起的肚子笑:「很傻,卻很可愛,對不對?」
皇甫煜離開的第三天,宮裡死了個美人,說是失足摔死的,卻實際上,是被皇帝打死的!
當然,就算是摔死的說法,也不會傳到民間去,不過有心留意宮中動靜的人卻是虛實兩種都知道,比如蕭如玥。
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皇帝一個心情不好打死個暖床的女人確實不是什麼稀奇事,再加上這裡的美人一個個比花還嬌氣,皇帝又是懂武功的人,搞不好他就是一個上火賞了美人一耳光,結果美人當場腦溢血死亡了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她認識的那位皇帝確實是個小人是個渣沒錯,卻,一向很在意自己的聲譽,偽君子偽得很完美不是嗎?那美人,到底怎麼就惹得他動怒到直接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