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鳶一口氣噴完,小心翼翼的看向蕭如雲,見到的是整一個被雷劈中了般的臉龐,目瞪口呆,一動不動。
好一會兒,蕭如雲才回過神來,並忽的一下搶過蕭如鳶手裡那根白綾,竟忘往自己脖子就是一圈一勒……
太快太忽然,蕭如鳶瞠目結舌的看著,不知如何反應,直到聽到蕭如雲因為呼吸困難而咳咳的聲音才猛然回過神,起身欲攔,她卻已經鬆了白綾在那狂咳狂喘。
蕭如鳶再度傻住,而後聽到蕭如雲喘著粗氣咬牙切齒道:「誰,要,去,死!」
再到蕭如玥面前,蕭如雲儼然就沒了那份灰沉,雖然小臉依舊蒼白,但精神抖擻腰桿更直。
腰桿更直,倒也能彎,標標準准給蕭如玥行了禮打了招呼,一副才剛到的模樣……
蕭如玥也不跟她計較,跟不多說什麼,把兩人往清風閣帶,去給老王妃皇甫佟氏請安。
都是不擅長說逗趣話的,安安靜靜有問有答,沒呆多久,卻也陪了老王妃皇甫佟氏用了午飯才離開。
老王妃皇甫佟氏忍不住笑道:「蕭家可真是有趣,什麼樣的女兒都有……」
武王府的馬車,送蕭如雲和蕭如鳶回別院。
神色微妙的蕭如鳶看了看神色難看的蕭如雲,欲言又止。
蕭如雲看了她一眼,而後道:「想說什麼說吧。」
「……六姐……」蕭如鳶喃聲有些顫:「好可怕……」
蕭如雲沉默許久,竟然也「嗯」了聲。
「我們……不……」蕭如鳶看著蕭如云:「你怎麼辦?」
臨別時,蕭如玥突兀意味深長的來了一句:「你們以為你們真能瞞過母親的眼偷偷就到這來了?」
她們年紀確實小,可也沒遲鈍到沒發現,母親根本不喜歡五姐六姐,尤其六姐!
那個家,本就暗潮洶湧,上次爹又把話跟母親挑得那麼明……母親這一次帶竟然會帶她們一起來,她們早就驚訝在心,如今六姐那麼一提,就難免不讓她們多想了。
倘若,母親真的是想對六姐做什麼,那麼……她們怎麼辦?尤其……蕭如雲!
蕭如雲輕撫愛琴,指時不時的動一下,勾出一個個不連貫而略顯悲涼的琴音,卻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那個人也會活得很好。」
那個人會活得很好,就意味著跟她作對的人會很慘,那麼……
蕭如鳶暗暗歎息著,就聽到蕭如雲忽然問:「那根白綾還在我這,要借你用用嗎?」
「啊?」
「試試,真正被勒住脖子無法呼吸的感覺!」
「……」
回到別院,遇上也恰好回到的蕭如月,她神情難掩的愉悅,似乎遇上了好事。
蕭如月看了一眼放下蕭如雲和蕭如鳶便掉頭離去的馬車,愣了下,問:「你們剛才去了武王府?」
蕭如雲直接一把將蕭如鳶拖走。
忽然回西面秦城董家老宅的董清妍回京都了,還把她那臥床多年的母親一起接來了。
「什麼人竟然能傷到四哥你?」董清妍驚愕至極。
「一言難盡。」董正奇輕歎了聲,不想多說,看了看董清妍覺得有事,卻也說不上是什麼,直接凝眉問:「倒是你,怎麼把八嬸接來了?」最主要的是,八叔竟然同意了?
「我爹不在家!」
董清妍撇嘴,卻也不說為什麼把母親接來了,只是面色隱隱就沉了些許,只道:「你放心,我一路都走得很慢,也有大夫全程照看著,我娘你寶貝八嬸好好的,只是她現在正睡著,你還是遲點再去打招呼吧。」
她都這麼說了,董正奇自然不好再說什麼,卻是奇怪:「八叔竟然不在家?」難道他一直沒說動卻前段時間忽然撤了的那些叔伯兄長,是被八叔拎回去的?
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畢竟……大家心知肚明,八叔一旦生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對了。」董清妍湊近,低聲:「你跟那個神秘的『合作者』是不是有些交情?聽說他年紀還很小?」
交情?
好吧,那也算是交情,而那點交情,差點要了他的命,卻,又保了他的命!
董正奇面色微妙,含糊應道:「卻是不大。」
「不大是多大?」董清妍追問。
「我哪知道,我壓根連她真臉都沒見過。」這話一出口,董正奇就猛然覺得腰上的傷口一陣刺痛。仔細想起來既蠢又鬱悶,他竟然為了個臉都沒見過的女人眼也不眨的扔了十幾萬兩,甚至還差點連命都搭上!
那個男人……
想起某人,心底就沒來由的發毛,董正奇霍地起身就走,不打算跟董清妍說下去,卻又到了門口忽然停下,回頭看著她道:「現在四處吹風亂得很,別以為大樹底下就能安然無事,樹越大越招風,你可給我機靈點,別這個時候惹事生非招禍上身!」
始終,他還是覺得董清妍忽然把母親接來不對勁!
董清妍不耐煩應:「知道了,囉嗦。」
知道塔娜在京都神鷹鏢局,克吉烈族派了人來接,並告知最近雖然不長的時間裡,族內發生了很多事。
得勢一時的蘇和過於得意,耀武揚威一下就把族內數股勢力都惹惱了,只是礙著董家的支持族裡的很多孩子被他挾持著,不得不忍氣吞聲,董家人一撤蘇和失去依附頓時成了砧板魚肉,本要逃走,卻發現而被族人抓了回來,族人洩憤時失手打死了,現在烏恩其已經是正式的族長。
蕭如玥讓塔娜再多留兩天,而後,神秘人合作者再度出現,卻直接進了廉親王府。
有兵馬自然就要有足夠的兵器配備,而鳳國律法之中,可沒有規定說非得跟董家購買兵器不可,以前之所以大部分人都跟董家交易,是因為董家擁有鳳國大部分的鐵礦造的兵器質量也好,但董家再能幹年產也有限,那些擠不進名額的照樣要跟別家買兵器,如今蹦出家價格公道質量也更好的,誰不爭著搶著要?只要正規門道合理數量,就算皇帝知道誰誰誰跟誰家買了兵器,卻也不能說他們就是造反……
而,廉親王十萬兵馬,算起來根本不是除了皇家和皇甫家外兵力最強的一家,但,卻頂著鳳姓是皇家一員,皇帝的親叔叔!
所謂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要佈疑陣讓那些暗自已經掐了好一段時日的頭頭們最後都不找她麻煩的繼續年年那麼掐下去,蕭如玥不找廉親王鎮宅,找誰?皇帝?
老實說,就算皇帝明著找她求她,她也不想賣兵器給他!
都過去將近二十天還是沒動靜,廉親王都差點沉不住氣的時候,人竟然就登門了,他哪能不樂在心底?但好在是老江湖,心裡樂開了花臉上依舊不顯得太得意。
好酒好菜的招待蕭如玥坐下,喝了幾杯,廉親王才道:「那夜的事老夫也聽說了,似乎十分凶險……」其實那晚他也有人跟上了船,所以船上發生過什麼十分清楚,能活著回來也不知算不算是個僥倖,如今特意提起,不過是想探探,她看似這麼大搖大擺的又隻身一人進來,那神風門的人呢?
說實話,他也忌諱神風門的人,畢竟他那十萬兵馬現在可不在這裡,就算在,也未必真的擋得住那些神出鬼沒的人竄進來殺人!
「確實凶險。」
蕭如玥點點頭,一邊自己斟酒一邊斜瞥著廉親王,驀地勾唇:「王爺放心,小人粗野不太懂禮數,卻也是曉得分寸的人,您不但是鳳國的老親王還是方家爺爺的至交,小人再怎麼也不至於帶人上這兒來鬧事。」
「哈哈,小兄弟說話真幽默。」
廉親王大笑著含糊了過去,又與蕭如玥高高興興的乾了幾杯酒,就吐起苦水來了:「不瞞小兄弟,老夫兵馬不多,倒也有個十來萬,配備起兵器來也不算是小數,一次配全絕不可能,往年都是賣著親王的老臉擠著隊跟董家買,可就算如此,董家的兵器價高不說,數量也年年有限沒一年是能給足數的,近年更是摻假得厲害……」
董家家大支多各佔各勢,算得上是打一個招牌賣百家的貨,而人再多年產量終究也有限,難填鳳國諸軍之口,再加上幾粒老鼠屎,摻假湊數起頭就成風,還有不給足原本約定的數量說遇上什麼什麼困難,然後把挪出來的數量填補給私下又遞錢的……
可,這些情況應該不敢發生在廉親王您身上吧?
蕭如玥暗暗道了一句,卻義憤填膺的咬牙道:「董家惡行果真是令人髮指了!」
見她如此,廉親王樂了,暗讚自己提對了方向。
所謂老虎屁股摸不得,就算看著是頭小老虎,卻也難保它背後沒有一群大老虎跟著,董家之前捅了克吉烈族,無疑就是摸了這隻小老虎的屁股……他如今把董家惡行說出來,不過是要引起小老虎的共鳴而已,有了共鳴,自然就好說話多了!
「可不是嗎?」
廉親王斂著那幾分得意,一副鬱悶至極的模樣灌了幾杯酒水,藉著酒氣口沒遮攔般就罵了董家一圈,而後啪的搭手上蕭如玥的肩,慎重道:「小兄弟,你跟克吉烈族那生意,也讓老夫入一股如何?當然,造出來的兵器老夫會按價收購!」
啪!
蕭如玥也手一揚就搭上了廉親王的肩上,當他忘年之交好兄弟的模樣,可力道卻著實不小,直震得老人家渾身一顫肩頭就火辣辣的燒疼,腮下花胡都不禁跟著顫了三顫,可她滿面通紅兩眼迷離一身的酒氣,似乎已經醉了六七分……
醉了,力道沒拿捏好再所難免,何況她那麼小的個頭竟那麼大的力道,再者,誰又敢擔保這到底是她幾成的力道?她現在這半醉不醉的,萬一發起酒瘋來……
想了想,廉親王果斷決定放棄跟她的無禮計較,就聽她道:「不瞞王爺,這段時日小人已經見了一二三四五六……誒喲,總之很多家,話跟您說的都差不多,可是……」
用力歎氣,晃著灌了杯酒,才悶悶道:「東家是盛情,西家也是誠意,看您是方家爺爺的至交,小人就實話告訴您吧,小人這些日子見的貴人裡,兵馬比您多的著實不少,小人是左也得罪不得右也開罪不起,都答應吧,小小克吉烈族那麼一點點礦,還不夠一人一匙湯,搞不好到頭來還得打起來……」
廉親王聽著,暗歎果然別家有兵馬的也找上了,而如此一來的話,她的話倒是通順,確實難做。
「小人確實愚鈍,思前想後許久,也只想出了一個辦法……」
廉親王一聽,趕緊湊近:「什麼辦法?」
「我們不談合作,只談買賣,兵器什麼的我們按訂打造。」蕭如玥醺醺然又喝了一杯,而後拍拍面色難看的廉親王的肩,很哥們義氣般安撫道:「王爺您放心,您好歹是方家爺爺的至交,瞅著這一層小人也絕對給您稍微開後門。」
廉親王看著她,不說話,卻聽罷她湊近耳邊來低聲的話,頓時又有了喜色:「當真?」
「小爺額不,小人以腦袋擔保,絕對當真,不過……」蕭如玥又湊近,又低聲:「這事只能咱們心知肚明心照莫宣,捅穿了,那些貴人們自然為難小人,倒是小人也只能……」沒說下去,只拍了拍廉親王的肩,相信他懂的。
廉親王確實懂了,直點頭,已然難掩的喜形於色,又給退開的蕭如玥和自己斟了杯酒,舉杯:「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了!」
蕭如玥沒醉,但一身酒氣濃郁,卻也不至於熏人,可……抱著她,皇甫煜就是好氣又有點好笑:「好在你酒量還不錯。」不然,他剛才就要進廉親王府去把她拎出來了。
好一會兒不見懷裡的人有動靜,皇甫煜挑眉,側眸去看,發現趴在懷裡肩上的小人兒竟然睡著了!
輕輕笑了兩聲,拍拍她:「玥玥,已經到家了,你要繼續睡呢?還是先去洗個澡?」
蕭如玥沒吭聲,似乎睡得還熟。
皇甫煜失笑,抱她準備回房,卻發現貌似睡得很熟的小傢伙不但忽的圈緊他的脖子還張腿一鉗,就夾住了他的腰,悶哼著:「我要洗澡。」
唇角翹高,皇甫煜抱著她轉向往了後山。自那夜打地鼠似的追打過他後,她明顯比起以前坦率了許多,相處起來恍惚間有些像他們剛認識那會,但又不盡相同,因為他已經不再會在她面前動不動就不知所措了。
崖底水霧氤氳依舊,春意則比別處更加濃郁,近潭的石林地中的植被,更是鬱鬱蔥蔥十分惹人,然,再惹人,也終究敵不過潭中那片旖旎綿纏……
烏黑柔亮的青絲,白皙透粉的玲瓏身段,因為酒氣而比平常更加酡紅的細緻臉蛋兒,一切一切,都美得那麼噬魂奪魄!
情不自禁傾身細吻她的美,喃喃著不知多少遍了的讚歎:「玥玥,你好美。」
他細緻的眉眼那般溫柔又那麼灼熱,讓纏綿身側的水霧都不禁自覺愧然的退卻,讓被他注視著她,化水般的綿軟……
讚美他的話,她說不出,也無法說,他的寵愛已經讓她所有的聲音化作一道道嬌yin流溢,飄滿崖底。
往年老王妃皇甫佟氏的生辰,都是銘王妃操心著,今年武王府已經不會再有銘王妃,只能蕭如玥來。
不是大壽不會大辦,甚至壓根沒有發帖子出去邀請誰,也依舊來了很多人,好在武王身體不適無法陪客,老王妃皇甫佟氏在如何也是個女子,許多來客還都是識趣的,不是報了名送了禮就走,就是留下吃了宴席便不多呆……
但,縱是如此,客來客往絡繹不絕,還是讓蕭如玥忙得暈頭轉向,尤其那群賴著半天就是不走的京都權貴夫人們小姐們,和那些舅娘姨母們,還有端木芳兒母女,都是一個比一個的能給她找事的!
午後,蕭勤玉領來了一群國子監學子,竟給武王府當起了待客小廝來,別說,還真給蕭如玥幫了大忙。
國子監門檻高,進得去的非富即貴都不是簡單角色,蕭勤玉領來著一群更明白是有心挑揀過的,就算腔子滑了些,也不是惹是生非的衝動主兒,再加上大多是京都權貴子弟,跟上門的客人都攀得上些關係,甚至有的老爹老娘就是今天的客,但因為是武王府的關係,值得厚顏無恥巴結的對象,當爹媽的遇上自家寶貝兒子在這裡當小廝,不但不覺得丟人,還分外長臉的感覺,隱約有股跟武王府扯上不淺聯繫一般……
總之,外院那邊招待起來就是半分不費力!
蕭如玥看在眼裡,笑在心底,暗道蕭勤玉也學滑頭了,都能把交情那玩意兒利用到這裡來,讓一群人白給自己幹活還心懷感激使勁賣力……
外院有管事和蕭勤玉等人幫忙,省了蕭如玥很多事,她基本只要顧著內院那些(八婆)就夠了。
不過,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幫手也來了不少,撇開蕭如雪和蕭如梅是自家姐妹不幫不行外,廉親王府的鳳柔郡主和鳳何氏也搭了把手。
「你可真厲害,要是我,早瘋了。」幫忙的鳳柔郡主歎道。
蕭如玥莞爾失笑,暗道我都恨不得會分身術了。再一次客氣的對鳳柔郡主和她三嫂鳳何氏道:「今天還多虧了鳳柔郡主和三少夫人幫忙,不然我真得瘋了。」
「別說那些客氣話,說起來,你還是我們家燕姐兒的大恩人呢。」鳳何氏笑嗔蕭如玥。燕姐兒恢復了精神身體也跟著恢復得快,她自然也跟著恢復了那份爽朗,早忘了燕姐兒是在武王府落的井才有那麼一劫,卻牢牢記得燕姐兒的命是蕭如玥救回來的。
客套了兩句,三人便又分散了招呼起客人來。
沒辦法,人實在太多,一不留神就有小姐裝傻的往後院那邊鑽,打的什麼主意膝蓋想都知道……
當然,蕭如玥倒不覺她們鑽過去能幹出什麼名堂來,卻也不好太裝瞎的放人過去,免得成了風,那些小姐們有膽的拖著沒膽的就盡往那邊擠,然後讓蕭如月有了堂而皇之的借口!
蕭如玥正暗暗歎著真麻煩,才分手的鳳柔郡主就又急急忙忙的折了回來找她。
「你……」鳳柔郡主張嘴又忽然閉上,而後又道:「你趕緊回後院去看看武王吧。」
她欲言又止,說得卻也急,面色更不好看,蕭如玥不禁奇怪:「怎麼了?」
「反正你趕緊回後院去就對了,快去快去。」
鳳柔郡主應得含含糊糊,卻是直推她往後院去,還不停的直催:「相信我,你不去會後悔死的,所以,趕緊去趕緊去……」
蕭如玥沉默一瞬,問:「你瞧見什麼了?」
推著她的手輕顫了下,但很快就又響起了催促:「我什麼也沒看到沒聽到,反正你快去後院就是了。」
說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