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他什麼意思?
「再告訴你件事。」
蕭如玥本能豎起耳朵,卻不料一隻大手落在她腦袋上,像哄寵物一樣輕輕的拍:「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你就是想嫁我,我也娶不了你,所以……」
略微愣怔了下,火一下就衝上了頭頂,一把揮開他的手:「少自戀,誰想嫁你!」說罷,頭也不回往前走。
皇甫煜才暗暗鬆了口氣,那走了的小人兒忽的又轉身回來,在他錯愕之際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狠狠賞他腳板一腳,轉身就跑……
吃痛咧嘴:「小刺蝟。」
「刺你個頭!下次再胡說八道,我廢了你!」跑了的小人兒頭也不回的凶悍聲明,跑得飛快。
也就是說……還有下次!
皇甫煜唇角飛了起來,待人走遠,才微微側臉,斜瞥一處暗角:「若是沒事,我可要走了。」
「王爺想要什麼?」沒有人現身,聲音低沉平板,自然生成一股讓人發秫的冰冷。
「她!」
簡短的回答,換來一陣冗長的沉默,而後冷聲再起:「她還小。」
「會長大的。」
「您自己也說,您的婚事由不得您做主。」
「我會讓能做主的人,主動把她送到我這裡。」
顯然,胸有成竹到氣定神閒,把黑暗裡的人也驚嚇到了,隔了好一陣才出聲:「代價很大……」
「那又如何?」
「不管王爺做什麼,都不能讓她……」
「不會讓她受傷,不會強迫於她,甚至不會讓她發現,我,要的是她心甘情願,也言出必行!」頓了一下,又道:「大當家滿意否?」
「草民會看著。」
沒答應,也沒說不答應……老狐狸!
「若是不介意的話……」皇甫煜微微向那邊側身:「改天抽個時間,我想瞭解一下關於她被養在外面這麼多年的真正原因。」
「再說。」
皇甫煜微微挑眉,卻也沒有再勉強,自己理直氣壯定了人家的女兒,事沒成之前又插手干涉人家的家事總是不太好,惹毛了搞不好還從中作梗攪黃他的事。
略微點頭算是道別,皇甫煜轉瞬隱沒進了黑暗裡……
外書房。
夜三在,蕭雲軒卻不知所蹤。
蕭如玥撇撇嘴,只當他是到藥地去了,卻哪裡想到,這一刻,自己的未來已經在人家的籌謀中,而自己的父親,知情不報!
此時,自以為兩清的她心情舒暢,把之前借的書都放回原處,趴在梯子上隨手抽了一本武功秘籍翻看。
正認真研究著,一股勁風突兀襲來!
蕭如玥頓時大驚失色,本能抬手攀住書架就順勢棄梯而上,梯子倒地時她已經上了書架頂,正準備往下跳,忽覺頸後有襲,趕緊側滾再下跳,不想她人還在半空,勁風就直逼腦門而來……
威脅赤果果,逼得她遲疑細想的工夫都沒有,只能被動的憑著本能一躲再躲,狼狽上竄下跳,氣喘吁吁至極徹底惱火,正要抽刀一拼,對方卻忽然罷手了,而她,也終於看清「惡作劇」的人到底是誰!
「你……」
瞪著那個負手站在她對面的這個身體的製造者之一,有一瞬,蕭如玥想宰了他。
但,憤怒歸憤怒,腦子倒沒因此而渾掉,剛才那一場嚴格說起來不算打的打,她由始自終只有狼狽逃竄的份,壓根連他影子都看不到,而依他能收手得這麼及時來看,恐怕從一開始就有所保留……
不甘心,卻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就算加上還不靠譜的超能力一起拼,也奈何不了他!
「哼!」冷哼一聲,準備走,卻見那個爹伸出背在身後的手來,甩了個東西給她。
蹙眉,卻還是不由的抬手接住了,一看,竟是本老舊得發黃的書:「什麼東西?」問的同時,已經翻看。
本來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再加上上輩子被訓練過快速翻閱及記憶,一目十行,將東西掃瞄般植入大腦輕而易舉,平時慢慢翻其實是不想顯露的裝模作樣!
蕭雲軒沒有應她,甚至又當她是一團空氣,兀自彎腰收拾剛才打鬥時弄掉在地上的書,旁若無人的慢條斯理,一本本歸還原處。
「還以為是什麼,不過就一本破書。」蕭如玥不削的撇撇嘴,揚手就把書丟回去給他,也不管他接不接,扭頭轉身就走。
蕭雲軒看也沒看,抬手便接住了書,繼續收拾,卻……
辟里啪啦砰——
偌大的書房,幾百書架,毫無徵兆就倒了一半,書撒了一地……
蕭雲軒手裡還拿著一本書,定在準備放入書架的姿勢。
書房外夜三跑進來同時,蕭如玥也一副驚愕不已的模樣回頭,高呼:「哇,爹,您神功蓋世啊!」
蕭雲軒:「……」
夜三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瞠目結舌的杵在那裡。
「啊!,時間不早了,我回去睡了,爹您也早點睡哦,」有模有樣打了個呵欠,蕭如玥心情舒暢的出了門。
抓奸要在床擒賊要拿贓,凡事都要講證據滴,木有證據是不能胡亂冤枉人滴,所以,爹同志,您就慢慢收拾吧!
「爺……」眼前的場面,讓夜三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手一鬆,蕭雲軒手裡那本書就掉進了書堆裡,而後他一聲不發的轉身走出來,若無其事的坐書桌後的太師椅裡,翻著那本泛黃的老書。
夜三也控制不住的呆了一呆,而後道:「奴才馬上讓人過來收……」
「不用。」蕭雲軒頭也不抬,淡淡道:「就這麼放著。」
夜三傻眼了:「春天濕氣重,書……」會壞掉。
「那就不要了。」平淡的,好像那堆不過就是沒用的垃圾。
然後,蕭如玥再來外書房想借書看的時候……整個面目扭曲。
於是,一鼓作氣,把剩下的一半都推翻了,讓賬冊稀里嘩啦飛一地,看他還不讓人來收拾!
她果然成功了,而且……
「也不知道什麼事惹得爹這麼不高心……」蕭如雪歎氣,端茶喝時卻斜瞥著她,想從她那裡得到點線索,或者答案。
蕭府上下都知道蕭如玥常到外書房拿書看,所以,如果真有什麼惹了蕭雲軒的,那大概就是……她了!
「是不是生意上的事?」蕭如玥裝傻反問。
沒能從蕭如玥臉上瞧出端倪來,蕭如雪作罷,搖搖頭:「應該不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直接轉移話題:「七弟估計就這幾天回來了,你知道嗎?」
蕭如玥搖頭,說實話,要不是蕭如雪忽然提起,她真忘了還有這麼個人,隨口問道:「七弟是個什麼脾性?」
蕭如雪不屑的撇撇嘴:「跟十四妹一樣,想學爹但學不來,落了個陰陽怪氣。」
蕭如玥笑了,因為沒見到人,她也不好評論什麼,倒是,她橫豎怎麼看,都瞧不出那個冰凍死屍爹有什麼值得效仿的。
「話說回來,再有半月就是祖母大壽了,你準備送什麼?」蕭如雪很快又轉移了話題,似乎不想多說那個弟弟的事。
一個嫡長子,一個比嫡子還受寵的嫡長女……就算暫時還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卻大概,也難互相順眼吧。
蕭如玥搖頭,反問她:「五姐準備了什麼?」
「這不是還沒有才發愁嗎?」蕭如雪這才歎氣,忽就靈光一閃,拉住蕭如玥,商量的語氣:「要不……我們請爹去給她老人家祝壽?看到爹,祖母一定比收到稀世珍寶更歡喜。」
蕭如玥抿唇,猶似一番猶豫遲疑後才開口:「其實我一直想問而沒處問……爹跟祖母,到底怎麼鬧成那樣?」
「這個……」蕭如雪遲疑著要不要說的模樣看想王翠錦,不想王翠錦此時正好低眉垂眸,視線沒對上沒有任何提示,而蕭如玥又一臉好奇的等著她的回答……
「這事也有十幾年了,我當時還在襁褓裡喝奶呢,真不太清楚,只是有一次聽到四嬸說漏嘴……」
「說漏嘴?」蕭如玥挑眉。
「我現在當然知道那時候四嬸是故意說給我聽的,但是當時還小嘛,所以……」蕭如雪不好意思的笑笑。
「如果她是故意說給你聽的,那多半是真的,至少也半真半假。」蕭如玥分析道。
「嗯。」
蕭如雪點頭,房裡沒外人在她也還是掃了一眼門口放心,才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聽說,當年娘的死對爹打擊很大,爹除了酒什麼都不吃,有很長一段時間醉得一塌糊塗,而母親之所以能進蕭家門,是因為被喝醉的爹誤認成娘,那個了……」畢竟還只是個小姑娘,說起那是,免不了就紅了臉。
「啊?」蕭如玥很配合的驚呼。
「噓噓,別這麼大聲,小心隔牆有耳。」蕭如雪摀住她的嘴:「這事在家裡沒人敢說的。」
可以想像……蕭如玥點點頭,拉開蕭如雪的手,也壓低聲:「可這跟祖母有什麼關係?」
「你傻啊,那時候母親還是未出閣的小姐,爹雖然是她姐夫可也是男人啊,沒人放行,她怎麼到得了爹面前?那時候祖父已經不在了,爹雖然還沒正式當家,可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管著的,只是因為娘走了他又醉成那樣,祖母就暫時撐著場面,而且,撞見那事的就是祖母……」
「不會吧……」不會這麼狗血吧?
「不信你問奶娘,當時她已經進蕭府了。」蕭如雪一把拉過王翠錦:「奶娘,你來說。」
王翠錦躺著也中槍,頓時哭的心都有了,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好在這事在蕭府是忌諱的,她扭扭捏捏遲遲疑疑,蕭如雪倒沒覺奇怪。
「奶娘,六妹是自己人,你別怕,說吧。」蕭如雪給她打氣,可……
王翠錦卻更發涼了。
五小姐以前之所以容不得六小姐,一開始是因為怕六小姐分了她的寵,而後是潘二公子,再來是錢財,而六小姐,卻也不知究竟做了什麼,就讓五小姐忽然醒悟了她們之間的姐妹血脈,又大大方方讓了潘二公子,還把先夫人留下的田地產業全部讓給五小姐,並恰到好處的提醒暗中小人作祟……完全投其所忌!
乍一看這些事情都簡單,不過就是大方退讓而已,可,若是時機拿捏錯,定然是要一步不成步步空的,而事實是,六小姐不但把時機拿捏得很準,還把五小姐摸了個通通透透,要不然,那些事她怎麼早不說?而早一步,依照五小姐的性子,也是聽不進去的……
不……也許……被她看得通通透透的還不止是五小姐,甚至……
一想到這個小人兒回來也不過短短三個月而已,想起那天那雙鳳眸中駭人的冷氣,想起大爺的那警告,王翠錦就控制不住渾身發抖。
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大爺,其實從來沒有放棄過六小姐,他其實一直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教導著六小姐,要不然……她怎麼會看到六小姐身上,有大爺的影子!
好一會兒不見王翠錦回答,蕭如雪不禁看過去,竟見王翠錦面色蒼白渾身顫抖,驚道「奶娘,你怎麼了?」
「奴……奴婢沒事。」王翠錦趕緊搖頭。
那日蕭如玥那駭人的眼神已經給她烙下陰影,何況可能還有蕭雲軒在背後撐腰,她哪能不怕?哪敢忘了那些警告?何況……眼下蕭如玥就在那裡看著。
不能被五小姐起疑發現,要恢復正常的樣子,要恢復正常……
「王媽媽,你臉色可真差,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請個大夫來?」蕭如玥體貼道。
「也不知怎地,剛才心頭忽然就是一記絞痛,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五小姐,六小姐不用擔心。」畢竟是有歷練的,王翠錦很快就讓臉色恢復了。
蕭如雪見她是真沒事的樣子了,也還是追問了下才放下了心來。
「五姐要王媽媽照顧的地方還多著呢,你倒下了怎麼能行?所以啊,改日還是請大夫看看,總是放心些。」蕭如玥一本正經道。
「六妹說得沒錯,我還要奶娘多多教導照顧呢,你可千萬不能倒下。」蕭如雪附和:「一會就去找大夫看看。」
「是。」王翠錦不好再反駁。
「那現在能不能繼續說剛才的事?」蕭如玥又做起好奇寶寶來:「這事聽了一半一半的,渾身不舒服。(壓低聲)祖母撞見了,然後呢?爹就娶了母親了?」
真有這麼乖,至於鬧到十幾年不不相見的地步嗎?
三八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小女孩,挑起話題也會控制不住的滔滔不絕,所以,蕭如雪又貼過來咬耳朵。
「撞見那種事,自然不好看,何況祖母極其注重臉面,怕事情傳出去,就說爹不管什麼原因糟蹋了母親是事實,就得娶母親,但爹那時候已經酒醒了,怎麼也不肯,結果,祖母私自做主操辦一切,把母親抬了進來……然後,爹就再也不去見祖母了!」
蕭如玥有點傻眼,可……:「爹真不肯?只是起初不肯吧,不然母親後來怎麼生得出如月如雲還有勤羽?」
「四嬸說,母親那天穿的衣服,跟娘生前最喜歡的衣服很像,而且,爹酒醒的當天,好像還讓人驗了屋裡的酒罈子……」蕭如雪低聲又道,臉上顯而易見的被噁心到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說……母親給下藥?」蕭如玥咋舌。但轉念一想,那個爹雖然像個死人,可不是真正的死人,大家對他的畏懼程度足以說明他能力,就那樣一個人……
第一次被算計,可以說是正傷心疏於防備,可,怎麼會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都上同樣的當?
蕭如雪點頭:「我聽說娘跟母親是姐妹中關係最好的,娘從小身子不好,母親為了娘還特地學了醫,不過她醫術到底如何就沒人知道了,畢竟她以前是端木家的大小姐,現在是蕭家的當家主母,誰會勞動她看病呀。」
這倒真讓蕭如玥大吃一驚,若不是蕭如雪今天說,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個女人竟然會醫術,而好在自己身子也是真的有問題,要不然怎麼瞞得過她?
不過,處處表現得這麼關愛她,卻從未給她摸過脈……是不削?還是想讓人忘了她是個懂醫術的而忽略一些事?
倒是,跟蕭如雪「結盟」,果然是好處多多,至少這些消息她不容易從別人口中得到!
還真就是蕭如雪說的第二天,七弟蕭勤玉回來了。
看習慣了大房一張張長相偏母親的面孔,乍一見五官跟那個冰凍死屍爹神似的蕭勤玉,蕭如玥還真有點不適應。
雖然比蕭如玥小一年多,個頭卻比她高大半個頭,並沒有顯而易見的傲氣,龍眉鷹鼻的小臉更是不苟言笑,與其說是有著超脫年齡的沉穩,還不如說就是個有事總往心裡憋的悶葫蘆,倒也舉止有禮進退有度,性子確實偏冷漠,卻也沒有蕭如雪說得那麼不堪,與其說是模仿誰失敗落了個不倫不類,還不如說,是先天與後天結合的養成……
而且,蕭如玥以前就隱約有所覺,如今有這個蕭勤玉一比較,就更明顯了!
女兒像娘沒什麼好奇怪的,她跟蕭如雪就完全照著短命娘長,半點沒遺傳到那個爹,所以蕭如月和蕭如雲像端木芳兒也不奇怪,只是那個蕭勤羽……
說真的,剔除像端木芳兒那部分,雖然他也遺傳了蕭家男兒標誌性的鷹眼,可,她總感覺除了端木芳兒那部分的部分,半點沒有那個冰凍死屍爹的影子,倒更像……嘖,那臉太小還沒長成,她也說不准到底像誰,反正不像那個爹就對了!
蕭勤玉對缺席了十四年,最近還各種流言蜚語的她也十分禮貌,也給了份從京都帶回來的,讓她咋舌不已的禮物——一盒胭脂!
他竟然買胭脂!他這樣的性子這樣的年齡,到底是怎麼想的?實在太……那啥了!
「這是七弟親自去買的?」蕭如玥脫口就說了出來,不想就把端木芳兒惹不痛快了。
似乎沒想到會被這麼問,蕭勤玉愣了下,多看了她一眼,而後面無表情又禮貌道:「聽朋友說起給家裡的姐姐帶京都的胭脂會很高興。」
所以就買了?
蕭如玥愣了一下,不禁想像,一個半大不小還面無表情的男孩子買胭脂的畫面,就忍俊不禁的笑了。
她這一笑,把端木芳兒笑得更不爽了。好像她兒子幹了什麼蠢事似得,可作為長輩,還是後媽,她也不能說什麼,還得擠出一臉的兒女成群氣氛融洽的幸福表情來。
「好呀六姐,都說拿人手軟,你倒好,收了我七哥的禮,不但不謝,竟然還取笑他?」蕭如月假裝不高興的模樣嚷嚷道。
「冤枉,我可沒有。」蕭如玥趕緊申辯,不等蕭如月再開口,就笑著對蕭勤玉搖搖手中的胭脂,道:「這個顏色很漂亮,我喜歡,謝謝。」
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做了什麼,可那蕭勤玉卻略顯有些吃驚的看著她後,才道:「六姐喜歡就好。」
這天,老大蕭勤鑫把兄弟姐妹們都邀到映月泮的暖閣去,商量小輩的他們給蕭老夫人壽誕禮的事。
蕭如玥本來興致缺缺不想去,卻被蕭如雪拽上了,還告訴她:「就是大堂哥告訴我那個少年的事的。他也想挑撥我們的關係,也不是個好東西。」
而那個壞東西,上次卻把找到的毒刺藏起來了……
她看得清楚,只是沒有做聲,後來也不知道那個爹給了三房什麼,反正蕭勤昊就此失蹤了,三房也沒有再揪著蕭勤政受傷的事不放,總的來說,整件事就是不了了之,卻又沒有人提起!
蕭家似乎很習慣這種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