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多湖泊河流,喜歡吃魚。
黎元洪也不例外,雖然君子遠庖廚,可他一個大頭兵的出身,除了上了幾年的水師學堂之外,也算不得什麼知識分子。
招呼起手下,支起灶台,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在皇家園林,很煞風景的開始燴魚。還去了曹家的廚房,找來了各種作料。很快魚肉在鍋裡翻滾,香味吸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順著魚香,就大大咧咧了坐在了石凳上,等待開席。
「我說徐大眼,過來幫把手!」
香味引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徐世昌,徐大總統。黎元洪喊他,不過是給他台階下,不過徐世昌毫不領情,舔著老臉,一副老大不願意的表情道:「我不會做,只會吃。」
「真是少爺命!」
黎元洪說笑著,然後笑瞇瞇的對王學謙道:「小伙子,你不錯。」
能不錯嗎?
堂堂外交次長大人,竟然臉都熏的黝黑,正忙活著燒火。可王學謙卻並不為自己的不平待遇而糟心,反而為這宏偉的瀛台古建築而擔心,萬一……一把火把這幾百年的老物件給燒掉了,他的名字就要在歷史上赫赫有名了。
「大總統……」
「大總統是奴才叫的,叫大爺!」
王學謙還真想叫『大爺』,不過得加上前綴和後綴,變成『你大爺的』。這麼折騰,估計前清時候的王子貝勒都不敢啊!但心道:「大爺,你就不擔心失火,鬧出風波來?」
真要是瀛台失火,估計也和紫禁城失火差不多了。這裡的房子,就幾座大殿,兩人都保不住的大殿柱子,就民國的財力,就是有修建的念頭。也甭想造的起來。
黎元洪毫不在意道:「你四處瞅瞅,是什麼?」
「水呀!還能是什麼?」
瀛台是一個在湖中的小島,通過一座石橋和陸地鏈接。這四周,除了水,還是水。黎元洪做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樣子,滿不在意道:「這鬼地方到處都是水,還怕著火?徐大眼,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回答他的是徐世昌鼻音頗重的冷哼,當然,也可能是這兩人本來就不對付。不過當年徐世昌在官場呼風喚雨的時候。黎元洪要麼就在兵營裡當大兵,要麼在黃海上泡著,或者被囚禁在這瀛台之中,如困獸一般,只能望水興歎。
反倒是被無端牽涉進來的王學謙倒是多少明白了一些,這兩位,可不是朋友,反倒是對手的可能大一點。
說話的時候,帶著怨氣。
而且一個比一個怨氣都要大。
黎元洪是海軍出身。大東溝海戰的時候,他作為南洋艦隊的支援軍艦來黃海支援北洋艦隊作戰。但不幸的是船太小,剛進入戰場還沒有摸清楚情況軍艦就翻了……以至於他只能泡在水裡,看完了北洋艦隊在優勢盡顯的時候。竟然選擇退兵。
當然,那時候的黎元洪人言輕微。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次九死一生的經歷,讓他被當時的清政府高層重用。成為清政府在各地訓練新軍的領軍人物之一。
而徐世昌是進士出身,還是光緒前期的翰林。和當兵的比起來,高貴的很。
兩個人本來就不對付,更不要說此時此刻的徐世昌正倒霉落難了。
很快。魚熟了,對於王學謙坐在他對面,徐世昌的心裡非常不爽,瞪了一眼,卻筷子絲毫沒有停頓的在鍋邊一攪動,魚頭上的一塊魚肉就被他含在嘴裡了。
黎元洪還挺高興,笑著對王學謙道:「看到了嗎?這傢伙是一個吃貨!」
見徐世昌要發怒,黎元洪卻高興了,就差幸災樂禍的鼓掌叫好,可是說話的口氣,能把徐世昌噎個半死:「你說你一個天津人,說著一口河南話,天天吃山東人喜歡的煎餅……你還是一個讀書人勒!瞧瞧你現在的德行?」
「我又怎麼了?」徐世昌不太喜歡和人鬥嘴,但也要分人和情況。黎元洪是屬於找上門來的,躲都沒法躲,自然要和他爭論出個長短來了,冷笑道:「你別得意,這不是民國六年的時候,你還以為你當上大總統是眾望所歸啊!做夢,現如今是民國十年,大不一樣了。」
原本徐世昌還習慣性的想找邊上的人附和幾句,沒別的,就是這樣說話有說服力,可他一轉眼看到是『仇人』,頓時把徐世昌噁心的不行,吹鬍子瞪眼的:「呸,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王學謙也是皺著眉頭,沒別的,他不想和徐世昌一番見識,可問題是,對方噴了他一臉的唾沫星子,還是帶著大蔥味的,他心裡能舒坦嗎?
「你們好像……不是父子!」
黎元洪的話,頓時如同往熱油鍋裡倒下的熱水,一下子炸開了鍋了。
「你大爺的,誰能生出這麼個缺德玩意!」
「你大爺的,誰的爹長的跟牌位後頭供著的哪位似的!」
兩人怒氣沖沖的對視一眼,然後勃然扭頭,這下把黎元洪搞弄迷糊了,他一開始還以為,王學謙和徐世昌兩個人都住在西苑的瀛台,認定了王學謙是徐世昌的小輩,來陪老爺子的。
「呵呵,我說呢?你們兩也長的不像。對了小兄弟,你貴姓?」
王學謙一翻白眼,心說:「您老的心眼也太實誠了,使喚人半天,還不知道他是誰的。這讓他到哪兒去說理去?」不過為了徹底的和徐世昌劃清關係,他不得不說明自己的來歷:「姓王,雙名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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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是一個亂臣賊子!」徐世昌補充道。
王學謙沉默不語。
反倒是看戲一般的黎元洪明白了,頓時哈哈笑起來了,自言自語道:「我說呢?原來是『對頭』。」心裡也納悶,明明是兩個互相都瞧不上眼的死對頭,可為什麼會住在一起了呢?
王學謙很委屈的想要申辯,瀛台是他本來就訂好的地方,被徐世昌給霸佔了。
可徐世昌更委屈,他沒想來,被人趕來的,好不好?
總之,就是一筆糊塗賬,曹家的人糊塗,他們本來就沒有清醒過。而王學謙也是稀里糊塗的就和徐世昌成了鄰居。當然現在可能還要多一個人,黎元洪。
黎元洪恍然大悟道:「我說呢?怪不得看著不對勁,不過我說徐大眼,你這個大總統也當到頭了,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氣?別整天耷拉個臉,給誰看啊!你瞧瞧我,多樂呵的一個老頭子,人啊,到了這個歲數,就該吃吃,該喝喝,別整天弄得自己像個苦主。」
「你才臭大街了呢?那是袁大總統被手下人蒙騙,你以為他願意啊!」
「好好好,算是蒙騙,可你一個去勢的大總統……」
「信不信,老子一口咬死你!」
黎元洪嘴巴毒啊!去勢,這個詞雖然用在徐世昌身上應景,但是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侮辱。連王學謙都為黎元洪捏一把汗,因為僅僅和西苑一牆之隔的紫禁城裡,去勢的男人最多,他們都有一個統一的名稱,叫『太監』。
徐世昌怒不可赦的叫嚷道:「別以為黎元洪來燕京,這大總統的位置就非你莫屬,我就是不宣佈退位,急死你。」
「沒人說我就是大總統啊!」黎元洪搖著頭笑道:「別著急,這次曹錕的動靜搞的有點大,不單單是我,廣州的孫;東北的張作霖;連段合肥都在邀請之列……」黎元洪說了一大堆王學謙認識的,不認識的名字,最後他竟然發現,很多人都是曹錕的政敵。
他總不會把這麼多人邀請來燕京,就是為了給他大總統加冕的時候觀禮吧?
很快,黎元洪揭開了謎題道:「我這次來燕京的身份雖然和總統的寶座有關係,但是我也不過是總統候選人之一,其他的候選人有二十多呢?不過很不幸的是,你的罷黜詔書很快就會在國會召開後成為議題,你不下來,我們怎麼玩?」
玩?
也只後黎元洪這樣的身份敢對徐世昌這麼說,這等於是一群鬧叛變的手下,一個個撩起棒子,想要大幹一場。可要是總統的位置不空出來,最後誰也玩不起來不是?
「候選人?這到底是這麼回事?曹傻子到底要幹什麼?」
徐世昌也被徹底搞糊塗了,連段祺瑞都被邀請了,曹錕還能再沒點腦子嗎?這等於是把鍋砸爛了,誰也別想好過的架勢啊!
而這個問題,也是黎元洪在路上一直沒想明白的問題,直到剛才,他在石欄邊上看著水面發呆,這才心裡面有了點眉目,可是有眉目並不是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
正是因為費解,才讓人不明所以,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樣的鳥,也就是曹錕,才能想出這麼個主意來,讓誰也猜不透。
反倒是王學謙憑借對曹錕的認識,倒是有點明白了,這傢伙哪裡是給自己四處樹敵,而是騷包的想要玩一出『眾望所歸』。
這事擱在那個政客的心裡,都想不明白,可問題是曹錕還真這麼做了,他到底憑借的是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