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眉,你必須去!」
「我不去!」
陸小曼很少有如此反應強烈的抵抗,這讓吳曼華有些無奈。%頂%但是作為陸家的頭等大事,她不能讓陸小曼愣著性子胡來。再說了,只不過是讓她去顧總長的家裡,把王學謙請到家裡來做客。
吳曼華哪裡知道,自己家的寶貝女兒,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惡了被看成陸家救星的王學謙。
更何況,隨著鹽稅的收回,北洋政府的財政狀況將改善。而財政部下屬最重要的一個司,賦稅司長正是陸定。他和王家當年的關係,其實最多的是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的想法。
要說深交,其實也談不上的。
再說,陸定和王鴻榮是朋友,可不敢在王學謙面前真的裝長輩,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仰仗王學謙,以及被王學謙牢牢控制的銀行團來讓上司滿意,軍閥無話。
所以,陸定在王學謙抵達燕京的那一刻,就已經得到了消息。但是苦於沒有合適的理由去邀請,這不王學謙住在顧總長的家裡,而顧總長和陸家算是同僚盟友,讓本來就被顧維鈞夫婦喜歡的陸小曼去邀請王學謙過府一敘,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陸定見女兒絲毫不配合的態度,也不氣惱,反而笑著問:「你有什麼瞞著我們,對不對!」
「沒有。」
「還沒有,你一說話,嘴巴就歪了。」
……
對於這個女兒,陸定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寶貝的不得了。對於女兒的秉性,自然是最為瞭解。有時候故意逗逗女兒,也是他人生的一大樂趣。
陸小曼不知有詐。連忙用手去摸嘴角。
「哼!」
陸定故意拉下臉來,表情嚴肅道:「沒有,你心虛什麼?」
「我……我。」陸小曼感覺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角里,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她的父親是日本明治維新之後名臣,伊籐博。在民國的知識分子中,這個日本人總是給人一種反派的感覺。正式因為伊籐博在外交談判場上的咄咄逼人,才讓李鴻章不得不最後簽訂了條件非常苛刻的《馬關條約》。
以至於連帶著陸定這個伊籐博的學生,也不敢過分的誇耀自己的求學經歷。
別人不知道,但是家裡人是聽到過一些的,據說伊籐博訓練學生的一項辦法。就是天天詐學生,直到所有人能夠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不被騙。
說起來,伊籐博這個日本近代重要的政治家,是一個詐騙集團的頭子似的,其實不然,在日本政客下台是很正常的事,其實明治時期的日本,就國內政局的混亂程度。與民國有的一比。長州藩、薩摩藩、後來又冒出來統制派、皇道派,海軍和陸軍鬥,掌軍的和當政的鬥,也是熱鬧非凡。
能夠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下。成為一個凝聚力並不大的國家的財政部長,首相,需要面對多少陰謀詭計?
伊籐博的政治鬥爭經驗,不少都通過他在野的時候。教授給了他的部分學生。
陸定也算是受益者。
陸小曼知道隱瞞不下去了,這才把昨天發生的事情給父母講了一遍,小心翼翼的將當時的經過說了一邊。最後還附帶的解釋道:「我只是把他當成顧叔叔的屬下。沒有刻意貶低他的意思。」
「他生氣了嗎?」
「好像不太在意。」
陸小曼說話的時候也聽沮喪的,似乎王學謙的無視,對她已經構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這種傷害來源於她性格中的高傲,等到發現比自己更傲氣的人的那一刻,自然而然的產生一種逆反的心裡。
陸定一開始只是靜靜的聽著,等到女兒把情況說明了,這才撫掌寬慰的笑道:「我就說嘛!他王子高也是才高八斗的人,怎麼可能生你一個小孩子的氣呢?」
「放心吧,女兒,他如今的地位,真不是你能氣的著的。」
被一個王學謙無視,已經夠讓陸小曼沮喪了,可是父親的話,頓時讓她有點像是再次被打擊的傷痛。什麼叫不是她能夠氣的著的,難道她陸小曼,連一個『熊孩子』都不如?
即便王學謙真的不生氣,陸小曼也不想去顧總長家找不痛快,準備想一個托辭,把這份苦差事辭了。已經放暑假了,去學校肯定不合適,不過她還有一個身份,外交部的翻譯。
雖然翻譯不過是一個托辭,其實她的身份更多的是外交宴會上的女伴。
在嚴肅,處處透著虛情假意的宴會上,她成為穿針引線的關鍵人物。
「爸爸,我去不來了。剛才我想起來,顧叔叔午後有一個宴會,宴請英國代表團,我是他的翻譯,要列席參加。」陸小曼為自己能夠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慶幸不已的時候,陸定卻沉下臉來,呵斥道:「小眉,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
「你難道不知道,王子高是剛剛上任的外交次長嗎?」
「他,次長,開什麼玩笑?」
……
好不容易撒一個謊,還被當面戳穿了,陸小曼感覺自己倒霉透,自從遇到王學謙之後,她的人生從絢麗的風景畫,變成了水墨畫。處處都透著淒涼的美。
不清不遠的來到了顧維鈞的宅院,門房倒是依舊熱情。
短短的間隔了一天,陸小曼卻再也提不起昨天登門時候的輕鬆心情,反而有些沉重的拖著腳步,走進了宅院。
正是上午,顧維鈞和王學謙相繼準備出門。
因為孟小冬一早起來,準備去幼年時候生活的前門大雜院去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父母。畢竟時隔多年,她能夠再次回到故鄉,心情不僅僅是期待,更多的是緊張。王學謙答應陪伴她一起去。
不過下午的話,已經接到了不少的邀請,少不了要去見幾個留美時候的同學。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被安排下來了,對於陸小曼提出來的她父母要見他,有種讓王學謙摸不著頭腦。
自己也沒把陸小曼怎麼著,這麼連陸小曼家裡的父母都牽涉進來了?
顧維鈞聽出陸小曼表達中的慌亂,認定是另外的原因,解釋道:「應該是厚生兄和你商談銀行團代繳鹽稅的事,這個肥差就是厚生兄負責的,不過他這個賦稅司長也難做。『國行』和『交行』都不賣他的仗,估計要求到子高你的頭上。」
顧維鈞有一點有些懷疑陸定的誠意,畢竟是有求於人,哪裡打發家裡的小孩出面請人的道理。
可他不知道的是,王家還和陸家有過一段交情,名義上說,王鴻榮和陸定也算是同年的朋友。當初中舉之後,大部分家境殷實的學子都要游離,江浙的學子因為語言相近,往來頗多。
嚴格的說來,陸定是王鴻榮的故交,舔著臉,站在王學謙面前,勉強算是一個長輩。
既然是長輩請晚輩,沒有親自登門的道理。要是陸定有兒子,倒是容易,讓自己家的小子上門,哥哥弟弟的叫著,軟磨硬泡的把人請來,也就算了。
可陸定的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本來出面就不太方便。好在顧家也不是外人,沒有這麼多的規矩,加上陸定也不是一個古板的人,不是那種把禮教當成就是名言看的書獃子。
於是,請人的重任,就落在了陸小曼的身上。
陸小曼是巴不得王學謙有事去不了,看到孟小冬和王學謙準備出門的架勢,準備順勢把請人的事情給退了,回家覆命去了。可沒想到的是,孟小冬橫生枝節的提出,她一個人回家去看看就可以了,讓王學謙忙正事要緊。
陸小曼心中大急,臉上還帶著窘迫的緊張:「姐姐,你好不容易回趟家,怎麼能如此敷衍自己?」
王學謙笑了,這個陸小曼越來越透著古怪,不過只有孟小冬心裡頭才清楚,記憶中的家,似乎太破舊了,典型京城底層的市民。王學謙真要走進那種狹窄的胡同,看到殘破的雜院,她才會更加窘迫,似乎身上最後的一點尊嚴都要被撕下來一樣。
王學謙不懂陸小曼的小心思,但是他聽懂了孟小冬的擔憂。沒有過多的強求,點頭道:「我派人跟你去。」
出門上車的時候,王學謙想起了曹家送給他的一處宅院,他本就沒有在京城生活的想法,就讓陳佈雷將房契和鑰匙帶給孟小冬,如果遇到她父母的話,把房子留給她父母住。
但這一切落在陸小曼的眼中,頓時成了紈褲惡少欺男霸女的假惺惺。
當然,她也只是想把眼前這一關度過去,臉上還是帶著溫婉可人的笑容,似乎眉宇中還帶著討好。這種表情,一般只出現在過她犯錯的時候。要是讓燕京的男學生看到,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
什麼時候,名聞遐邇的校園皇后,會給人如此乖巧的表情?
不過,讓陸小曼想不到的是,更大的危機正在等著她,她的噩夢還剛剛開始。但同樣,對於王學謙來說,也是一樁很為難的事,以至於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不得不以知心大姐的面目面對陸小曼,對他來說,壓力陡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