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督軍府。
平日裡給人一種冷冷清清的大院,一如往常,連大門口都沒有幾個人走過,顯得異常的冷清。作為一個富庶省份的督軍,可能盧永祥是當的最為尷尬的一個督軍。
因為很多人發現,求盧永祥辦事,反而不如求財團來的有用。
原本的盧永祥,上頭還有段祺瑞罩著,也算是有根基的人。但現如今,段祺瑞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連福建督軍李厚基都叛變了,他一個浙江督軍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現在的盧永祥,簡直就是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旺。
不過在有些人的眼中,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當然求他辦事的人就更少了。再說了,盧永祥現在人在蘇州,手下的精銳也在江蘇,顯然是有打算將浙江南部放棄的意思。
但從督軍府門前走過的行人,明顯能夠感覺到,這些天,督軍府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總給人一種陰深深的錯覺,也不知是崗哨增加了,還是站崗的士兵換了,原本慵懶的衛兵的眼神,一下子變得警惕,甚至有些惡狠狠的樣子,讓人不免猜測,這杭州的地面上,恐怕又要不消停。
為什麼這麼說呢?
就是前一段日子,杭州城除了一檔子大事,原本在杭州城說一不二的大人物,警察廳長夏超的宅子,突然被軍隊給圍住了。而夏超本人卻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杭州城上下的官員,都是如履薄冰似的,戰戰兢兢。深怕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至於,警察廳長夏超被通緝,說法也是很多。
有人說他是貪污了,也有人說他是因為想要密謀浙江獨立,驅趕盧永祥……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可就是沒有說到點上。
但督軍府的守衛比以前更加多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好在杭州城不是上海,沒有那麼多的報紙和記者,前一段時間當兵的都進城了,督軍府內外加強一些警戒,倒是也沒有引起更大的猜測。
只不過,這對於霍克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原本,盧永祥是英國人懷疑的重中之重,因為人就是在他的地頭失蹤的,但英國人盯住的是南京。蘇州這些地方,可沒有想到的是,霍克已經被移送到了杭州。
雖然霍克看上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樣子。可是晚上沒人給他送飯,餓了他一頓,就讓他心裡開始打鼓了。抬頭看了一眼嚴絲合縫的石頭牆壁和屋頂,坐在床頭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倒時候,對方要是毒打自己的時候,是不是要顯示出帝國的氣概?
野蠻的東方人。會不會用那些讓人聳人聽聞的東方刑法來對付他這這個英國紳士?
……
可能已經想到了要面臨的困境,霍克的臉上露出一絲堅決的表情,但是臉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著,忽然間。他發現自己不餓了。但是他據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恐懼,而忘記了飢餓。
雖然猜到了過程,但霍克據對不會想到結果。
王學謙雖已經拍電報去寧波。急調戴笠來杭州。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當天霍克必須要開始審問。他們也準備了『刑具』,只是有些特別。不僅王學謙。李少川,盧筱嘉都一個個眼神驚恐的看著銅盆裡滿滿的一盆的黑黝黝,不停蠕動的小傢伙。
「子高,這東西就是有點腥味,不臭。你也別用手絹捂著鼻子,裝的像是那個啥似的……」盧筱嘉單不好說,幾個人的樣子,就像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圍著一個散發著衝鼻味道的糞桶,研究什麼似的。
不過,李少川問出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什麼誰去在那個英國佬身上放螞蟥?」
王學謙腦袋突然一炸,感覺頭髮都豎起來了,連忙退後一步道:「別看我,我不去。」
「我也不去。」盧筱嘉堅定的站在王學謙的一邊,至少在這個時候,他非常肯定的認為,只要和王學謙站在一邊,就絕對不會吃大虧。
看到李少川一臉驚愕,隨後變得驚恐的樣子,盧筱嘉知道,他終於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按理說,這個辦法是王學謙想出來的,站在他的立場,要是自己的胸口,大腿上,被放上兩條螞蟥,然後人被限制了自由,他肯定都招了。可問題是,霍克不是王學謙,說不定這英國人異常的嘴硬呢?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種東西太噁心人,放在手上滑膩膩的,而且還是吸血的生物。和大部分人一樣,人類對於那些習慣在幽暗環境中,長相缺乏美感,還會吸血的生物都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王亞樵鄙夷的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有種鶴立雞群的氣勢,尤其是李少川,這位李家的大少爺,也不表現的堅挺一點,你至少是『斧頭幫』的副幫主,總該給人一種威懾力,可膽子也不能小成這樣啊!而且,剛才他可都聽抓來土郎中說了,這種東西沒有毒,只是長得不太喜人,而且螞蟥還能治病,就是能夠在沒有大的創口的情況下,抽血。
「我去!」
當王亞樵沉著臉,把使用『刑具』的任務,攬在身上的那一刻。
三雙眼睛都齊刷刷的看向了在角落中的王亞樵。
「王壯士,果然大有擔當。」
「久光兄,高義。」
「不說了,咱們兄弟,全都指著你了。」
三個人,出身都高貴,但同時恭維一個家境貧寒,還墮落成為一個幫派老大的人物,這在民國也是絕無僅有的事。
頓覺臉上生光,倍有面子。唯一讓王亞樵有些擔心的是,他還不知道咱們用?
「只不過在下也不知道這種東西如何使用,還是叫來那個土郎中,給我示範一下。」
這種事情,眼不見心不煩,三人果斷都離開了房間,看著那個背督軍府的士兵從鄉下抓來的土郎中。驚恐的被兩個士兵拖著進入了廂房,隨後門就被關上了。
忽然,傳出一陣驚恐的喊叫,還有斷斷續續的求饒聲。
這時候,連王學謙都快沒有信心了,要是這招沒用的話,只能上傳統刑具了。
可是讓他們吃驚的,王亞樵很快就從房間裡出來了,臉上一臉的得意和輕鬆,笑道:「幾位。這東西好弄的很。」說完,他撩起袖子,就看到一條螞蟥在手臂上,肚子一點點的鼓起來。王亞樵突然暴喝道:「瞧好了。」
隨著他在螞蟥鑽入他手臂的前方,重重的拍打,螞蟥很快就球起來,慢慢的從皮膚上退出來,很快,脫離了王亞樵的手臂。沒有附著物的螞蟥。球作一團,掉在了地上。
盧筱嘉湊近了王亞樵的手臂,見傷口小的只能湊近細看才能看的清楚。
連王學謙都一般不佩服人的性格,都不得不在心裡暗暗的稱讚一句:「狠人啊!對自己都這麼狠。難怪不少將來的民國大員們都會被他嚇的談之色變,甚至日本人都……」
不過,王亞樵卻有些鬱悶,他通過自己的身上的實驗。感覺螞蟥這萬一沒有多少殺傷力,尤其是他手臂上,螞蟥剛鑽進皮膚的時候。有些疼之外,整個過程也不見得有多麼痛苦。
心中感覺王學謙的辦法不太靠譜的王亞樵,眼看三個啥也不懂的公子哥一臉的興奮樣子,還是沒忍住,潑一盆冷水道:「三位,恐怕你們要失望了,這玩意根本就不痛,更不要說什麼刑訊逼供了,恐怕這玩意對逼供沒多大用處。」
「不痛?」盧筱嘉懷疑道。
王學謙瞪眼道:「要不你試試?」
盧筱嘉縮了一下脖子,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搖頭道:「誰試,誰傻子!」
這話一說出來,連王亞樵的嘴角都不由的抽動了幾下,感覺他好像躺著也中槍了。
「你們就準備這麼進去?」王學謙詫異的看了一眼盧筱嘉,從容的都兜裡摸出一個黑色綢的袋子,套在臉上,只有露出兩個眼眶和鼻子的地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這種謹慎,盧筱嘉都無語了,他們幾個抓人之後,也都是將霍克蒙面了才敢出現。見王學謙早有準備,盧筱嘉果斷的去後院,找了一個老媽子,用布頭縫製了三個頭套。
只不過顏色有些各異,沒有一種壓迫感。
李少川看著留下了一個綠色的頭套,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在下恐怕只能去添亂,還是算了吧?」
「行了,你就呆在花廳,等我們的好消息。」
……
當霍克在掙扎中,臉上被挨了一拳之後,終於被綁在了刑架上,而讓他詫異的是,拷問的房間裡,根本就沒有他曾經參觀過的東方刑具,而且在他的身邊還多了一個人,臉色驚恐的看著霍克。
當霍克把目光放在那個散發著腥臭味的木盆的那一刻,他的眼珠子頓時瞪大了,眼皮嘴角都開始跳動起來。
「你們這樣對待一個紳士,將會受到帝國報復的。」
「放心吧,霍克先生,沒人知道這一切。」
「你們這群魔鬼,該死的異教徒……」
……
突然,邊上的那個犯人大聲的尖叫起來,似乎痛苦的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而霍克終於明白,木盆裡的那些黑乎乎,蠕動的小傢伙到底是幹什麼用的了。
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褲襠有種熱流,順著雙腿就往下流淌……
「救命,天哪,聖母瑪利亞!救救我!」
霍克哪裡掙脫得了大腿粗細的木材製作的刑架,瘋狂的想要拜託聖體的束縛,但卻像是徒勞的牛羊,眼睜睜的看到屠刀,哦,不,比屠刀甚至殘忍一萬倍的手段,正在向他逼近。
從三個人出現之後,一直是王學謙在和霍克說話。當然,他不能像對付李少川和王亞樵一樣,用英語糊弄王學謙。因為王學謙甚至還能講不少地方性的英語,甚至對愛爾蘭口音都非常瞭解。
無奈之下的霍克,只能像是沒有牙齒的老虎,用恐嚇希望王學謙知難而退。
但實際上,他心裡的防線在邊上那個犯人絕望的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中,早就潰敗。
而王學謙冰靈的眼神,卻在霍克的臉上打量著,嘿嘿冷笑著,對霍克說道:「霍克先生,您放心吧,他們都聽不懂英語,作為一個翻譯,我覺得求救的話在審問中是毫無必要的,就像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語氣詞。」
然後王學謙回頭對盧筱嘉說道,把他的衣服扒了。
盧筱嘉這一刻鬱悶的差點一頭撞在牆壁上,裝暈過去,他一個堂堂的督軍公子,竟然要去扒一個老男人的衣服,還是一個洋鬼子。要是讓他的公子圈的朋友們知道了,他還能混?
可是想到王學謙肯定不會動手的,盧筱嘉也無奈,只好咬著牙,一步步的走進霍克。
「嘿,夥計
……」
「先生……」
「天哪,見鬼……老鄉,我說,我什麼都說。」
霍克一臉媚笑的對盧筱嘉說道,連『老鄉』都從霍克的嘴裡蹦出來,盧筱嘉想要裝不懂都難了。想起在路上被霍克整的死去活來,這個洋鬼子壞的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有限的幾個中只是『法國大餐』,『烤全羊』之類的,沒想到說起盧筱嘉山東老家的話來,也不含糊。
氣的七竅冒煙的盧筱嘉根本就不管霍克的求饒,反而惡狠狠的道:「老小子,晚了。現在就是把你做的齷齪事都說出來,也晚了。」
「等等……」王學謙阻止道:「讓他說。」
這下,霍克也有些懵,他說什麼呢?
忽然想起來,剛才盧筱嘉好像說什麼齷齪事,而作為一個民國通,霍克很固執的認為,齷齪的事情,肯定和下三路有關。可是他又非常納悶,眼前的兩個人為什麼對他的私生活這麼感興趣?
眼珠子滴流亂轉之下,也覺得有些不太好說出口,但是盧筱嘉不幹了,眼看霍克就要開口了,頓時惡狠狠道:「快說。」
「我說,我說。」霍克急道:「我和我的民國助手,那個叫華秉章官員的小老婆經常在租界裡的莫裡森了旅館私會,但是我向上帝保證,是她勾引我的啊!」
王學謙和盧筱嘉一聽,都氣的快冒煙了,異口同聲道:「沒問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