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精明似鬼的人物。
從王學謙不滿意的表情就看得出，兩人的方案都沒有引起王學謙的興趣。按照一般的情況，在兩人說完之後，王學謙站在他的立場，會接著說出他的見解。
因為市政府突然叫王學謙，才將剛剛要打開的潘多拉盒子，又一次覆蓋上了神秘的幕布。
為什麼說是潘多拉盒子呢？
因為王學謙從來都不像是一個懂軍事的人，也沒有嶄露過超人一等的軍事天賦，能提出什麼好的建議來？
尤其是王學謙去市政府，帶上溫應星去，卻不帶蔣方震，讓本來性格就偏激的蔣方震更加不爽。不過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不滿，只是從眼神看得出來，這位很有意見。
王學謙在臨出門的那一刻，出人意料的提問道：「鶴孫，你學過表演嗎？」
「表演？」
溫應星一臉的茫然，回過神來的他遲疑的搖了搖頭，抱歉道：「子高，你就別為難我了，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好了。」
「是這樣的，在市政府，周鳳岐的一個參謀正咄咄逼人的要求寧波將城防交給第3師，並且將軍隊的指揮權交給他。這個人囂張的很，我們先去打擊一下他的囂張氣焰。」
王學謙冷笑著說道，這一刻，不管是蔣方震，還是溫應星都認識到，事情遠遠要比他們想像的複雜的多。對於寧波地方軍來說，這個還不知道周鳳岐勾結李厚基，圖謀整個浙江的事。
尤其是還牽涉到浙江警察廳庭長，夏超。
如果這種背地裡的反叛是為了驅逐北洋的實力派人物盧永祥的話，似乎也不該針對寧波的地方軍。而應該直接針對盧永祥發動的兩江戰爭，並將戰火燃燒到了江蘇。
可實際上。指責盧永祥惘然發動戰爭的人只有剛剛投靠直系軍閥的李厚基。而浙江境內的軍隊實力派人物，包括夏超、周鳳岐、張載陽，都沒有發表聲明。甚至在很多場合，這些人忽然像是人間蒸發一樣。突然間消聲滅跡起來。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這些人是否也在個做打算。
而表面上周鳳岐咄咄逼人的想要獲得寧波的軍事管轄權，還有部隊的指揮權。是乘著李厚基的進犯，而突發奇想的想要擴充實力的一種做法。
可實際上，只有王學謙才知道，周鳳岐已經和李厚基穿一條褲子了。
兩人已經簽訂了某種協議。或者是口頭承諾，畢竟周鳳岐背叛的代價不小，也見得會留下實實在在的證據。唯一的可能就是，周鳳岐的師部內，肯定會有李厚基的聯絡人。
原本，溫應星作為廣東人，他對周鳳岐的認識僅僅停留在表面的消息上。不像蔣方震，同是浙江人，而且都留學過日本軍校，雖沒有往來。但是並沒有對這個人產生過惡感。甚至蔣方震還一度認為，將側翼留給周鳳岐應該是安全的。
而現在，他沉默的拖著下巴，雖然看著王學謙和溫應星的談話，但心裡似乎有了一點不同的想法。
王學謙卻像是沒有看到蔣方震的表情變化，繼續和溫應星說道：「你的形象差一點，無法在現場給對方以氣勢上的按壓力，只能走狂妄路線，到時候看我眼色，多說英文，讓對方聽不懂。尤其是眼神，要輕蔑一些，無形中挑起對方的怒火就更好了。」
寧波的政府市長，不管是朱葆三，還是王鴻榮的英文水平都是不錯的。
要是溫應星出場之後，用周鳳岐派來聯絡參謀感覺，自己好像是低人一等的樣子，就會讓對方無形中心態變得糟糕，甚至發怒，就能讓對方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有形跡可尋的話來。
溫應星苦笑道：「你說的眼神，我實在想不出來。」
溫應星試著按照王學謙的說法，但是雙眼像是一隻貓頭鷹掛鐘，讓人看著都覺得奇怪和好笑，根本就無法達到王學謙預想的效果。
王學謙抱著雙手，端詳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笑道：「有了。」
「你和喬治?巴頓是同學吧？」
溫應星點頭道：「是的，喬治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軍人。」
「我不是問你這個。」王學謙打斷道：「你見過巴頓罵人嗎？就是站在人前，用他世家公子的那種眼神，猙獰的看著對方，然後突然張口大罵，狗娘養的婊子……之類的。」
「這個……」溫應星也糊塗了，巴頓確實是一個脾氣非常糟糕的傢伙，滿身都是刺。
但是作為同學，總不能在背地裡說老同學的壞話吧？
而且他還很好奇，喬治?巴頓似乎並不是一個名人，實際上，在美軍之中只能是不入流的小軍官。而王學謙說話的口氣，似乎和喬治挺熟稔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像是道聽途說而來的樣子。甚至在這一刻，連溫應星都不由的好奇起來，王學謙一個留學生，怎麼會認識美軍中這麼多西點軍校出來的軍官？
王學謙見溫應星眼神異樣，笑道：「我在紐約的時候和巴頓少校見過幾次面，這傢伙的脾氣簡直臭的和茅坑裡的石頭有的一比，但是在潘興將軍的面前，簡直溫順的像是一隻吃奶的小貓。聽說他的姐姐和潘興將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
「總座，還是說正事吧，剛才說表情。」溫應星的性格不愧為一個厚道人，見王學謙就快把老同學的底褲都扯出來了，為了維護同學，連忙轉移了王學謙的目標。
王學謙道：「對，說正事。到時候，你陪著我一起去朱市長的宅子，就在市政府邊上不遠，到時候周鳳岐的聯絡參謀也在，你就不斷的用話激他，故意讓他聽不懂，奚落他，怠慢他，甚至讓他感覺，他就像是馬戲團裡的一個小丑，天生是用來被人嘲諷的……」
王學謙見溫應星為難的苦笑著，吃驚道：「這樣也不行？」
「好吧，那麼你就什麼也不做，只有在我問起的時候，用英語和我對話，還有說話的口氣盡量傲慢一點。記得巴頓的眼神嗎？就用那種眼神看那個聯絡參謀。」
這時候，蔣方震卻突然開口道：「你這是想從那個聯絡參謀中探聽到什麼嗎？或者說，你已經開始懷疑周鳳岐的誠意？」
面對蔣方震的提問，王學謙並沒有急著回答，反而給戴笠一個眼神，讓他去走廊上看著，防止有人偷聽。
等到外面傳來一聲很輕的咳嗽聲，王學謙這才開口道：「我也希望周鳳岐是擁有足夠的誠意，但是很遺憾的是，我並不相信這個人。」
蔣方震並不是想要咄咄逼人的質問王學謙，但是他似乎感覺到，王學謙應該有獨立的情報獲取渠道。
而這些情報可能是針對周鳳岐的，而且還是他不為所知的。
「總座，你把知道的都說了吧？我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蔣方震的語氣擲地有聲，顯然他也是給王學謙一個保證，他雖然和周鳳岐算是熟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並不糊塗。
王學謙在心中躊躇了一會兒，這才點頭同意道：「好吧。有情報顯示，周鳳岐的師部內有李厚基的聯絡人，仙霞關雖然不是周鳳岐的防區，屬於張載陽的第2師的防區，但是駐防仙霞關的第二團團長張國威是夏超的人。」
「夏超？」連蔣方震都被這個結果嚇了一跳，周鳳岐、夏超、還有李厚基，張載陽。
這幾個手握重兵的實權人物中，李厚基是外人。
那麼周鳳岐、夏超、張載陽同在浙江為官，相互間的關係卻並不像是表面的那麼和睦。仙霞關被李厚基拿下之後，麗水等於是送給了李厚基，一旦麗水失守，對於浙南西線來說，金華和衢州就等於暴露在了閩軍的前面，並直接威脅張載陽師部所在地金華。
是夏超和周鳳岐都背叛了，還只是其中一個人？
如果李厚基在西線和張載陽打的不可開交，那麼雖然在浙軍中周鳳岐的實力是幾個師中最弱的，可一旦吞併了寧波守備軍的一個旅，那麼對於周鳳岐來說，實力等於一下子就增加了一倍。關鍵是，寧波守備軍雖然是新組建的，但是武器裝備在民**隊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實力大增的的周鳳岐，一下子從不起眼的邊緣人物，躍升為浙江境內實力最強的本土派，一旦讓他的目的實現，成為下一任浙江督軍只是時間問題。
千不該萬不該，周鳳岐不該把李厚基牽扯進來。並試圖用李厚基的部隊，去消耗同時浙軍本土派的張載陽。
想起周鳳岐的聯絡參謀不止一天，在寧波叫囂著要指揮權，統一指揮，建立統一軍事區……
這種論斷，一開始蔣方震並沒有太反感，因為一旦外地進犯，戰爭無法避免的時候，統一指揮確實能夠對整個地方守備力量的增加有不少的好處。
但現在，他忽然心中一驚，緊張道：「不好，周鳳岐是想要李厚基和張載陽兩敗俱傷，此人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