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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3章 【虎口拔牙】 文 / 水鬼遊魂

    「一句話,讓來臨安就來臨安。」

    「一句話,就被一腳踢到上海。」

    ……

    權利交換這種事情本來就隱秘,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而且電話裡也說不清楚。

    雖說英國人把電話從歐洲帶到了東方,但是長途電話?……還是非常奢侈和不安全的,隨時隨地都可能斷線,聲音也含糊不清。而且英租界和華界的電話,都是各顧各的,想要一個電話從杭州到上海,還真的不太可能。

    面對鍾文豹的嘟囔,王學謙倒是顯得非常平靜。

    他想的更多的是揣摩其中的契機,浙江財團是否能夠把握的住?

    尤其是這背後的風險,對於一個只知道低頭髮財的商人來說,風險確實太大。

    喜歡了在夾縫中生存的商人,是否有控制一方政權的魄力,這還非常不好說。當汽車在抵達杭州城的時候,王學謙猶豫了一會兒,本來想要問問名義上的老爹,王鴻榮。

    可隨即一想,兩人不過是名義上的父親,在王學謙這裡,這種親情本就單薄的可有可無。

    揮手讓鍾文豹穿過城區,直接把車開去了火車站。

    家族永遠是一個商界,政壇風雲人物的堅強後盾,但是王學謙忽然有種無力的挫敗感,他甚至無法面對那個在余姚的龐大家族,想起兩個月之後的祭祖,一腦門子的官司。

    「少爺,您不舒服嗎?」

    鍾文豹抱著一條薄毯子,走進了車廂。王學謙揮手道:「點上驅蚊香,天氣太熱,不要毯子。我先睡一會兒,到了松江就叫醒我。」

    驅蚊香早在漢代就已經有了,不同於後來的盤形驅蚊香,這時代的驅蚊香和燃燒的檀香沒什麼大的區別,就是用料上。加入了雄黃等驅蚊的天然藥物,健康數不上,但絕對無毒。不過這煙味,確實讓人有點難受。

    可相比香囊?

    他還是更喜歡用驅蚊香來的更爽快一些,夏天用的香囊,是把驅蚊的香料放在一個小包裡,然後片刻不離身。

    這種做法,等於是把『蚊不叮』掛在身上。

    主要是香料,太無解,八角茴香、藿香等等。這些帶有刺激性氣味的香料。放在菜裡他不反對。可是帶在身上。是他非常不喜歡的,時間長了,身上一股茶葉蛋的味道……對鼻子的摧殘也是慘無人道的。

    天濛濛亮就開車,直到傍晚的時候。火車才緩緩的駛入閘北火車站。

    好在是督軍的私人包廂,沒有大雜物間的那種混合的氣味,汗味,酸臭味、甚至尿騷味,要是真的在這種環境中,度過漫長的八個小時,估計王學謙下車的那一刻,也不會精神奕奕的了。

    邁腿上車之後,王學謙隨口問了一句來接人的司機:「陳佈雷回來了嗎?」

    「陳先生昨天發來電報。剛剛從寧波登船,估計最晚後天會抵達上海。」

    「他找到住處了嗎?」

    「這個?」司機不過是下人,陳佈雷登船的消息也是他從伍德口中無意間聽到的,可找房子這麼私人的事,估計陳佈雷也不會麻煩伍德。自己代辦了。

    王學謙揮手讓司機下車,囑咐道:「你自己回去,告訴伍德,讓他準備一間距離西摩路不遠的小洋房,不要太大,但是要住著舒服。」停頓了一會兒,他喊住了下人補充道:「能買下來的話,讓伍德買下來,房契先讓他收好。」

    在杭州,王學謙讓陳佈雷回了老家,將幼小的弟弟和子女接到上海居住。

    已經是鰥夫的陳佈雷,家裡連個女主人都沒有,一大家子都是孩子,少不了要找老媽子,甚至會從老家帶來老人,幫忙照料家裡,房子小了,確實住不下。

    而在上海,普通的石庫門房子,都不是太大,住這麼多人,肯定不合適。

    法租界倒是有不少合適的房子,但是相比英租界,法國人的治安確實讓人夠嗆。

    在火車上昏昏欲睡的過了七八個小時,鍾文豹就像是被囚禁在牢籠一樣難受,這一下火車,可逮住機會了,嘟噥著:「不過是一個臭教書匠,少爺,你對他也太好了。」

    也許是文人和武人之間,互相不對眼的不和。再說了,鍾文豹從陳佈雷那雙小眼珠子看到的目光是不屑的,無視的,甚至是憐憫的同情。就像是這老小子看家裡的小黑一樣。

    說明一下,小黑是一條拉布拉多犬,整天喜歡泡在廚房裡,墮落的已經快跑不動了。

    王學謙笑道:「陳佈雷可是個好性格,難不成他還罵你了不成?」

    就陳佈雷的戰鬥力,和鍾文豹動手,不是找死還能是什麼?再說了,陳佈雷也不傻,怎麼可能給自己找不痛快呢?可耐心好,並不是表示陳佈雷會不招鍾文豹的厭惡,很顯然,鍾文豹就忍受不了,陳佈雷看他的眼神,甚至還不如看狗來的歡喜。

    要是陳佈雷在邊上,肯定要辯駁幾句。看狗,至少還搖尾巴。你鍾文豹要是能在看你的時候,也搖幾下尾巴,他也不會介意眼神中多一些慈祥的。

    王學謙不在和鍾文豹糾纏這個問題,隨口問道:「你哥在軍營裡過的怎麼樣?」

    鍾文豹微微皺眉,忽然間想起來,他大哥在兵營裡已經過了快個把月了,連個音訊都沒有。不過他也不擔心,美國人總不能餓著他大哥吧?想了想,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他的大哥根本就沒學到本事,反而學了幾句糊弄人的英語,成為那群當初抓他們的美國大兵的翻譯,然後耀武揚威的在大街上……

    王學謙看鍾文豹的表情,心知肚明,擺擺手道:「算了,明天去我去找德懷特問問。」

    「少爺,您問我大哥的事,是不是準備讓他去杭州保護茅先生他們?」鍾文豹小心的問道,其實他並不想問這個問題。少爺又是進出督軍府,又是和段祺瑞的大公子攀交情,肯定有大動作。

    其實。王學謙的很多事,想要瞞住身邊的保鏢是不容易的。

    再說,也沒有這個必要。

    至少,保鏢是不會被盧永祥請到書房裡,聽他和王學謙兩個人在督軍府裡討價還價的。

    要是換一個人,比方陳佈雷,說不定就能猜想的更多。而鍾文豹只是能夠大致的感覺到,王學謙和浙江督軍盧永祥或許有合作。但更多的想到的是正在勘探的鐵路和王學謙眼下最重要的投資,滬杭甬鐵路的建設。

    鐵路要是不能全線通車,就很難獲得投資的收益。

    尤其在王學謙手下的眼中。他們的老闆可是除了一條鐵路之外。也沒有其他的生意可以做。

    不知不覺之間。鍾文豹開著汽車已經停到了馬路邊,路口就是四馬路。在夜色中,浙江會館的招牌也是頗為顯眼的矗立在街頭,王學謙並沒有要下車的樣子。反而說了一句:「去虞公館。」

    鍾文豹知道這時候不好反駁王學謙的做法,再說了,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一個保鏢,可有可無。要不是靠著師傅的面子,杜心武才出面收留了他們三兄弟。當初王學謙也不會留下他們三個。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虞洽卿在浙江會館裡打麻將,王學謙放著家裡都不回。就匆匆的給虞公館打電話,知道虞洽卿在浙江會館,就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來。顯然是著急拜見虞洽卿,卻在第一時間,放棄了最方便的見面方式。唯一的解釋就是。王學謙並不想讓更多的人看到他和虞洽卿見面,或者說,會館裡人多眼雜,有些話不適合說。

    正當鍾文豹滿腦子計謀亂竄,想著不可告人秘密的時候,聽到王學謙在後座上悠悠道:「這次來上海,連小住都稱不上,過兩天就要回去。你要是見到你大哥的話,讓他多學學軍事,機會就在眼前。有一個旅番號的部隊要組件,要是他有本事的話,不介意扶他一把,給他一個前程。」

    嘎吱——

    汽車輪胎突然在路面上猛烈的摩擦,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響。由於慣性,王學謙也是一不小心裝到了前排的車椅上。好在汽車的速度並不是太快,沒有撞疼,但也嚇了的他猛地一個激靈,虛驚一場,呵斥道:「你要害死我啊!」

    「少爺,對不起,我……」鍾文豹也知道自己又闖禍了,心裡頭是著急的,口吃道:「您放心,我見到我大哥,一定讓皮老大狠狠的操練他,絕不給您丟人。」

    鍾文龍迷信仕途,當然像他這樣的粗人,讀書成就功名,就別想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從軍,而王學謙的話,正是打中了鍾文龍的死穴,當弟弟的除了高興,就只剩下感激不盡了。至少王學謙想到了鍾文龍,讓鍾文豹也感覺到給王學謙當保鏢也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好好的開你的車。要是再一驚一乍的,你大哥的差事黃了!」王學謙苦於手上沒有懂軍事的人,組件一支軍隊,要是連掌軍的人都不是親信,確實讓他非常為難。

    情願他自己選個窩囊廢,也不願受制於人,這份心情很複雜。

    幾乎是前後腳,當王學謙在虞公館的客廳裡,剛剛喝上涼茶,虞洽卿的汽車的喇叭聲,就在門口響起來了。

    成功沒有僥倖,虞洽卿的這份精明勁,僅是他也從電話中王學謙的語氣,結合心急火燎的行為,覺得這次王學謙找他,肯定是重要的事。雖然會館是面對所有浙商,可虞洽卿也明白,在會館裡談個生意還成,但真要是遇到大事,哪裡比得上家裡安全?

    給幾個打牌的搭子胡亂編造了一個借口,正好黃楚九在邊上落單,頂替了虞洽卿的位置。

    從汽車上下來的那一刻,看到了王學謙的汽車,虞洽卿摩挲著鬍子,張開嘴巴,兩個手指頭順勢往下撫過嘴角,臉上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得意,管家匆匆的跑了過來,附身在虞洽卿的耳畔說了幾句。

    「讓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點心,送到書房。」虞洽卿跨出汽車,提著文明杖,大步流星的往別墅裡走去。畢竟才50來歲,腿腳還算靈活。

    「子高,王兄可好?」

    王學謙在聽到汽車進了院子,就站了起來,苦笑道:「虞叔,您都知道了家父的情況,何必再和小侄開玩笑?」

    見王學謙吃癟,虞洽卿開懷大笑道:「你小子,也有為難的時候啊!不過說來還是喜事。」

    不用王學謙回鄉,盧永祥也不敢真的和整個浙江財團過不去,圍別院的士兵不過是裝裝樣子,而且早就撤離。說白了,王鴻榮想幹什麼,即便門口有督軍府的衛兵在,他也一樣來去自如。

    「您老就別再和小侄開玩笑了,這次我來上海,是為了另外一件急事。」王學謙哭笑不得的,眼神可憐巴巴的看著虞洽卿幸災樂禍的樣子,頗為無奈。

    雖說是喜事,但對王學謙來說,多一個比自己小二十多歲的弟弟,或者是妹妹,並不能讓他開心起來。

    「哈哈,你小子。」虞洽卿將文明杖遞給了僕人,換上了家裡的便鞋,這才叫住王學謙:「走,去書房說話。」

    事情並不複雜,但無疑很急。

    不到五分鐘,王學謙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了,卻發現一向活躍的虞洽卿卻沉默不言。良久,才從茶几上的煙盒裡拿了一根雪茄,點上之後,默默的抽煙,就是不說話。

    正當王學謙準備要提醒虞洽卿的時候,才聽到虞洽卿突兀的問了一句:「這軍火生意來錢快,但是英國人可看的緊,再說了,英國人也不允許商人光明正大的接觸軍火生意。到時候你去哪兒弄一個師的裝備?」

    「虞叔,您還記得一個月前,美國大使館的那次宴會嗎?宴會上有一個叫喬治的美國人。」王學謙提醒了一句。

    虞洽卿不耐煩的撇撇嘴,抱怨道:「喬治?那個喬治?叫這缺德名,在洋人中比比皆是。我認識的人之中,就有不少叫『喬治』、『保羅』的,就跟我們鄉下就叫『狗子』、『鐵蛋』一樣,煩透了。」

    還在抱怨的虞洽卿捂著額頭,他想起來了,心中一喜,原來是他?美**火商惠特尼家族的成員。

    王學謙進而問了一句:「小侄就是心裡頭吃不準,這生意是否做得?」

    浙江人傑地靈不假,但要說王學謙的人脈,他能聚集起多少人來呢?軍方的,政府的,商團的,要說人脈廣,也只能是商團了,而虞洽卿在商團的地位,正好可以彌補他的這點不足。

    可讓王學謙想不到的是,虞洽卿卻左右為難的樣子,甚至看上去有點坐立不安的緊張。

    時而喊出聲:「這可是虎口拔牙啊!」

    「可是……」

    「冒險,實在是太冒險了。」

    ……

    皺著眉頭,虞洽卿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抬頭再次看向王學謙的時候,竟然有種像是勞作一天的勞累浮現在臉上,可眼睛卻興奮中透著出奇的亮:「子高,這事我也吃不準。我們馬上去朱大哥哪兒,聽聽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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