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匆忙,剛才還是陰雲密佈,一轉眼已是艷陽高照.暴雨留下的遺跡,只有那斑駁的圍牆,還有濕漉漉的馬路,但是很快,這些都會消失不見。
「先生,有一位自稱是『浙江會館』的管事,給您送來這塊銀牌。」
何阿英將手中的一塊摻雜了紅銅的銀牌,遞給了王學謙,入手很重,還有些冰涼。
王學謙心中暗暗欣喜,但故作深沉的點了點頭,問:「人呢?」
「已經走了。」
「我知道了。」說完,王學謙低頭,繼續翻看這些天的報紙,說來也有些奇怪,在西林字報上竟然刊登了一則消息,引起了他的警覺。
「英國人指責直系軍隊,在戰爭中利用英國在戰後贈與的飛機,發動內戰。」
王學謙頓覺又好笑,又好氣:「一派胡言。」
或許二十年後的飛機,在戰爭中的作用已經無法被替代,在20年初,這不過是一個笑話。一戰期間,一開始英國人的飛機上是不裝武器的,主要還是被德國人用飛機上的機槍坑了一把,才將用來偵查,和校準炮群的飛機,裝上機槍,對付德國鬼子的下作手段。
一來二去的,飛機上扔手榴彈,開黑槍,成了戰爭中後期,空軍作戰的主要標誌。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個時代的飛機,簡直『弱爆』了。
可就是這樣的一種落後的武器,在戰爭過後,英國人因為飛機太多,送給同樣為戰爭出過力的**政斧,數量也不多,只有12架,可想而知,這些飛機能有多少戰鬥力。這時候的飛機發動機也不過關,用不了多久,就回壞掉,12架飛機,還能有多少上天,都是一個未知數。
可皖系軍閥控制的報紙上,卻很不要臉的說,英國人的飛機,從前線正面陣地,幫助直系軍閥殺人無數,造成數條防線的重大損失。
這絕對是寡婦生孩子,血口噴人。
要是靠著十幾架只能用來偵查的飛機,上面的機槍都是需要手動控制的,而且更『**蛋』是,英國人給的飛機上的機槍,是架設在機尾上,副駕駛背對飛行員只能向後面射擊,對地面的攻擊力幾乎為零。要說這樣的飛機都能把皖系軍隊的防線打開缺口,難不成皖系的軍隊都是紙糊的不成?
不過好笑歸好笑,但這則消息,也讓王學謙警覺起來。
一戰之後,各國對武器的研究方向,都是五花八門。甚至一度英國人天真的以為,轟炸機上裝上了機槍,就是天空中的戰鬥堡壘,能抵得上航空母艦一樣用。二戰的時候,英國佬可是吃了不少虧,轟炸機編隊竟然會沒有戰鬥機護航。
可王學謙卻非常清楚,將來飛機的發展方向是什麼?
心中有所明悟,看來,未來幾年,麥金萊的動力實驗研究所,又有新的研究方向了。
放下報紙,不知不覺之間,王學謙又一次把視線放在了那張燙金的請柬上。
孫中山雖然沒有搔擾過他,不過宋家二小姐,也就是孫夫人把小玲玉給帶走了,理由冠冕堂皇,小妹離開的時候囑咐的,不能讓小孩子的功課落下。
可宋家三小姐都不在上海了,王學謙即便有心求證,也是沒有辦法。
好在宋二小姐耐心很好,人也謙和,每天教導小丫頭的學業,看起來也頗為用心,至少小玲玉對孫夫人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時常在王學謙的面前說老師長,老是短的,顯然這位老師絕對不會對她實施『淑女教育』。但王學謙卻總覺有些彆扭。唯一不好的是,孫中山總是偷偷摸摸的在小玲玉的作業中,留下一些小動作,美其名曰,家長意見書,其實就是變相的書信往來。每次,孫中山總是滿懷期望的在本子上寫上一些『國黨』遇到的困難,等的望眼欲穿,卻不見王學謙回復。
快要耐心磨的幾乎乾淨的時候,王學謙才勉勉強強的寫上一段,敷衍了事。
在孫中山眼中是敷衍了事,因為王學謙每次寫的太少的緣故。但對『國黨』的啟發,還是有一些幫助的。對於這位老頭子,王學謙也是頗為無奈,打又不能打,罵了他,生氣過後,他變本加厲的要跟你爭論……其執著的勁頭,幾乎讓人絕望。
隨著探討的問題越來越深刻,王學謙也感覺到了壓力,從黨派的組織,凝聚力,如何發展經濟等等,這也等於是逼著王學謙不得不拿起那些他從來不看的書,去死命的啃。
別的不說,看的書多了,眼界倒是增長了不少。往往不耐煩的時候,王學謙還會無賴的,在小玲玉帶來的留言書上寫上幾本書目,讓孫中山去看。
至於能看出什麼樣來,完全不關他的事。
原本以為,曰子就會按部就班的過下去,但是隨著那張燙金的請柬送到王公館之後,王學謙對孫中山的感覺一下子跌落谷底。
此時此刻,孫中山正在莫裡哀路上的小洋房裡,拿著蒲扇不停的扇著,顯然天氣已經熱了起來。連小玲玉都在樓下的休息室內,小鼻子上汗涔涔的,額頭上的劉海潮乎乎的耷拉在腦門上。
剛剛將孫大伯要的家長留言本給送去了二樓的書房,小傢伙開始了上課前的自習。不過總覺得大伯這兩天的臉色好像有點奇怪,看到她的時候滿心歡喜,但看了那個本子之後,就一臉的失望,連說話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揮揮手就讓她離開。
可惜小丫頭的英文還剛剛開始學,根本就看不明白留言本上說的是什麼?
過了中午,孫中山住處拜訪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送走了一批客人之後,來的這個人站的筆直,有點軍人作風,劍眉張揚,從骨子裡卻透出一股文人的氣息,有點不倫不類。
僕人見是主人的老部下,就沒有攔。直接上了二樓的書房,似乎對孫家人非常熟稔的樣子,只是在進門的時候輕輕敲了一下門,就走進書房。坐在孫中山的對面。
「人鶴,你來了。」
孫中山將攤開的書本合上,笑著給他這個老部下打招呼。
來人剛要站起來,孫中山就不耐煩的擺手道:「坐下說,坐下說,你雖說是我的秘書,但也是革命同仁,是朋友。」
能給孫中山當秘書的人,都是孫中山所信任的。不然稍微透露出一些機密,就會讓『國黨』有覆滅的威脅。所以,眼前這個人,孫中山是毫無防備之心的,不僅如此,還有一些親近的感覺。陳群,也是孫中山在**之後用的秘書之一,頗受信任。
要不是三年前,**戰爭時期,他受到孫中山的指派,準備去福建舉事,被盧永祥發現,關押了兩年。南北議和之後,才獲得特赦被放了出來。
陳群臉上略帶愧疚的坐下,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在上海生活不易,最近手頭有些緊。在牢裡的時候感覺不到,可是至親之人已經把他在福建創建的產業,為了搭救他,悉數變賣。好不容易等他出獄之後,卻成了一貧如洗。
在上海灘,吃的用的,都要靠他去想辦法。
所以,『國黨』的活動,他參加的少了一些,今天來,是被孫中山特意叫過來的。
「人鶴,最近你來的少了。」
孫中山眼神中流露出略帶失望的神色,當然,他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但總覺得陳群是越來越讓他失望了,原本一個大好青年,卻掉入了銅錢眼中,勢利的如同一個小商販。
或許,商人出生的陳群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但是孫中山發現周圍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總會產生一些讓他患得患失的感慨。
「先生,人鶴讓您失望了。」陳群低著頭,認錯道。
孫中山看著陳群的樣子,長衫半舊不新,一看就知道是舊衣店中買的,珵光瓦亮的黑皮鞋也換成了千層底的布鞋,顯然,陳群手上不寬裕。原本,就兩人的交情,孫中山應該拿出一些錢來表示一下,幫老部下度過難關,可最近請客多了,他手裡頭也不寬裕。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沉默不語。
良久,孫中山才開口道:「聽說你在幫盧筱嘉搭線,準備宴請王學謙?」
陳群突然抬起頭來,眼神中露出一絲驚恐的神色,他不知道,孫中山是如何知道的?
尤其是,他在街頭上做的事情,實在是給一個革命者蒙羞。更是文人中的敗類。因為他在幫派中頗有身份,手上沒有進項可不行,加上他又沒有徒子徒孫的孝敬,只能另闢蹊徑,用輩分,當起了和事老。就是街面上幫派中的兄弟有矛盾了,以他的名義宴請雙方,不管是擺酒請客,還是擺茶說項,最後雙方都要給他一個面子,另外送上一份謝禮。十塊八塊的,也就是一個意思。
就跟青幫中的老頭子,已經是無權無勢,就用面子來換錢。
陳群這些天就幹了這份勾當,原本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孫中山知道了。
孫中山發現陳群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頓時寬解道:「原本,你生活困難,我應該幫襯一些的。但是我手頭上最近也沒錢,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先住在我裡一段時間……」
陳群騰的一下子跳起來,臉上惶恐不安道:「先生,莫再多說,人鶴愧不敢言,回去之後絕不會在做有辱先生的事。我馬上回去拒絕段宏業的委託,拒絕此事。」心中卻在滴血,段宏業可不是街頭的小流氓,一開口就是事成之後,三根金條。至少是三千塊大洋的謝禮,這份錢,足夠讓他過上幾年的悠閒生活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孫中山想了想,委婉道:「你受段宏業的委託,宴請王學謙的時候要主動一些。」
「啊!」
主動一些,陳群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他不過是一個和事老,兩家拿錢。作用就是給雙方一個心平氣和說話的地方。
他要是說話管用,還用裝大尾巴狼,騙吃騙喝?早就財源滾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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