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門子一頭冷汗,張敬儒哆嗦的從西裝兜裡摸出手絹,小心的在額頭擦點了幾下,嘴唇唏噓不已,就是不明白,芮慶榮這是鬧那樣?
難道是看上了家裡的廚娘?
張敬儒猛然的戰慄起來,這要多重的口味啊!
他家裡的廚娘是老婆陪嫁過來的下人,廣東人,會做一些粵菜,但是廚藝也說不上多好,就是還過得去.但是人有點胖,手感或許還不錯,可廚娘都已經五十開外了,芮慶榮這三十出頭的小伙子能吃得消嗎?
再說,看上廚娘的手藝,就更別說了。
芮慶榮是什麼身份?即便是以前,在杜月笙的手下,管理街面上的事,上海灘街頭的餐館,只要不是外國人的,有一家算一家,誰敢收他的錢?餐館老闆鐵定是要讓他放開了吃,臨走還要大包小包的送上車。
嘴巴都吃叼了,會不管不顧的被自己家的廚娘的手藝給糊弄住?
越想越不對,張敬儒急忙拔腿往家裡跑,走進家裡,看到老婆靠在沙發上,捂著胸口,臉色發白,顯然是被嚇著了。問了幾句,但是老婆只是在一邊哭,讓張敬儒心煩意亂之餘,更是不安。
更要命的是,芮慶榮可不是他能開罪的起的。
無奈之下,去書房打了幾個電話。
都是毫不知情,放下電話的那一刻,張敬儒有種脫離的無奈,感覺身心疲憊。別說現在,芮慶榮一飛沖天,勢力都快趕上以前的張嘯林了,怎麼會看上他這點小門小戶的。就是以前,芮慶榮的身份也不是他一個鴉片小商人能夠開罪的。
明面上,芮慶榮不過是街頭的混混,實際上,他是杜月笙的手下。掌控著法租界內的鴉片生意,當然這些都是街面上的。從船上來的鴉片調撥生意可不歸他管。
但也足以管著張敬儒了,更何況現在,芮慶榮聲勢驚人,替代張嘯林的呼聲很高,儼然是一方大佬。而張敬儒想想自己,他有什麼?
在粵商中,他的身份也不顯赫,生意也說不上大。
青幫的人是絕對看不上他這點錢的,至於女人,家裡的太太,已經四十多了,生了五個孩子之後,早就沒有當年的風韻,要是芮慶榮要,張敬儒絕對敢請戲班子,敲鑼打鼓的把人送到芮慶榮的床頭,但是他敢送,芮慶榮敢要嗎?張敬儒倒是在外頭養了一個女人,不過說是國色天香,那就自欺欺人了,不過是年輕而已。
廚娘『福嫂』?這不是送女人,而是送老娘了。
至於兩個女兒,大女兒才只有12歲,還沒長開,估計也斷然沒有被芮慶榮看上的可能。
上海灘的記院裡,在法租界就不少於80家。這還是登記在冊的,哪家記院不養一些幼女,將來可以為老鴇掙錢?要是芮慶榮說要的話,有上桿子的有人想送。
這一家人,這晚上注定要寢食難安了。
面對芮慶榮說的,讓張敬儒在上海灘的生意做不下去,就是說,讓張敬儒死在黃浦江裡,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因為張張敬儒也不過是一個小鴉片商人,哪裡跟青幫有鬥法的本錢。
第二天,早早的,張敬儒枯坐在客廳裡,臉上憔悴不已。一夜之間,頭髮都白了不少。
「老爺!」
「算了,是禍躲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了。上海灘是個講情面的地方,我跟青幫的生意雖然不大,但也是合作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出過事,顯然他們還是給我這份薄面的。」張敬儒安慰著妻女,但心裡還是一個勁的打鼓,關鍵是芮慶榮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抬眼看了一眼,臉色死灰的廚娘一生的肥肉,跟死了男人似的,臉上滿是淒苦之色。心說,芮慶榮看上了他張敬儒的廚娘,這理由說起來,誰信啊!
關鍵是,廚娘都五十好幾了,就像是在菜場放了好幾天沒有賣掉的白菜,都成皺巴巴的老菜梆子了,真要是年輕貌美的話,說不定張敬儒厚著臉皮都要準備一份嫁妝。
可要是一隻腳都踏進棺材的老婆子,他實在沒有這個膽子捋芮慶榮的虎鬚。
但芮慶榮可真的是來他家了,威脅的話也說過了,芮慶榮能不當事,張敬儒可不敢應付。將家裡的積蓄,拿出3000大洋,作為通融關係的疏通,反正要是芮慶榮不說出來意的話,他也摸不準這位新晉大佬的念頭。
總不能來跟他敲足槓吧?
不過,也挺有可能的,據說,芮慶榮為了招招攬手下,把他原來的別墅都抵了出去,手頭上確實緊。
才不過早上8點,街頭上漸漸的熱鬧了起來。但是在張公館,老爺、太太、小姐、少爺、僕人……十幾口子人,大氣不敢出的都站在了底樓的客廳裡,等待著整個家庭最後的審判。
「作孽啊!天理何在啊!」
「你能不能靜一靜,別要死要活的?」
「我是為這個家……」
張敬儒一陣胸悶,都這光景了,這老娘們還在邊上哭喪,煩人的要命。突然,門口聽到有汽車聲,這條馬路,有汽車的人家真不多,只有那麼幾戶。
平曰裡,也就他們家的汽車用的多。
但今天,肯定是芮慶榮的人來了,當阿根走進院子的時候,得意揚起下巴,語氣頗為嘲諷的院子裡就喊了起來:「今天怎麼就不見關門了?」
「狗東西。」
張敬儒最小的一個兒子,躲在大哥後面,氣鼓鼓的說了一句,把張敬儒嚇的猛一哆嗦,臉都白了,猛然衝到兒子的面前,掄起大手,向著兒子粉嫩的臉上打去,啪……的一下,才十多歲的少年,根本抵擋不住大人的憤怒一擊。
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眼中含著淚,卻怎麼也想不到,父親會如此暴怒。
當媽的最見不得兒子被打,哭叫著衝過去,抱著兒子哭起來,淒涼的回頭看著丈夫:「你生氣也別打孩子,他招你惹你了。」
「小畜生,想要一大家子人陪著他一起死,你就護著他吧?」
這時候,張敬儒的老婆才想起來,她這個小兒子,剛才真的說了一句對這個家非常危險的話。頓時下手頗重的對著兒子的大腿根狠命的扭了幾把,曉是強含著淚的張達明,這時候再也忍不住,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
「哎呦,張老闆,你這裡可熱鬧!」
「一個個哭的跟淚人似的,家裡死了人了?還是遭了賊了?」
……
別看阿根在芮慶榮的面前,縮著腦袋,戰戰兢兢的,一看就是被欺負的主。但在張敬儒,他就是爺,有的是氣勢。
張敬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說:「您說笑了,小兒張達明不懂事,您別放心裡去。」
其實剛才張敬儒的兒子張達明說的話,他已經聽到了,一看是個半大的孩子,欺負起來也沒有多大的成就感。於是,他就把氣撒在了張敬儒的身上,一個勁的拿話擠兌張敬儒。
「哈哈……您放心,我都準備好了,去書房說話。」
張敬儒強忍心中的不安,將阿根拖去了書房,好在阿根也記起來了,他今天是來幹嘛的。昨晚上,芮慶榮的手下跟火並了一場,像他這樣的人,出個主意還行,真要當個爺們用,也只能在記院裡擺個架子,火並這麼危險的事,他肯定是玩不轉的。
聽到張敬儒似乎話裡有話,阿根頓時眉開眼笑,跟著去了書房。
「叫福嫂馬上來書房。」
說完,張敬儒拉著阿根走進了書房,奉上一杯香茗,關切的問了幾乎芮慶榮的囑咐。可是當他發現,走進來的是一個老婆子,頓時驚訝的合不攏嘴了,指著張敬儒家裡的廚娘說道:「你拿這個牢搔娘們來哄騙我不成?」
見阿根詫異,張敬儒回頭看來一眼自己家的廚娘,心說:老是老了一點,但絕對不會搔。
「您看,這點意思。」
張敬儒費力的推著一個箱子,到了阿根的面前,但是這傢伙還在吃驚之中,根本就沒搭理的意思。
「不對,你是不是把人藏起來了?」
張敬儒心說:果然是敲竹槓,拜託專業一點,你連我家裡的廚娘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還說看中了我家的廚娘,哄騙二傻子呢?
但張敬儒在上海灘做鴉片生意,怎麼敢去得罪青幫的人?只好硬著頭皮說:「我家裡的廚娘一直是福嫂,別無他人。都用了快30年了,要是您不信的話,正好今天我把家裡的下人都關在家裡,我讓他們都過來,讓您辨認一下。」
「不可能啊!」芮慶榮的手下早跟蹤過何阿英,確實在張敬儒的家裡當傭人。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但突然之間,冒出了一個『福嫂』,到底是鬧的哪一出啊!
阿根心中沒底,但對王學謙的手段,早就讓他嚇破膽了,要是連這件小事都做不好,芮慶榮哪裡也交代不過去。只要脹著腦袋點頭道:「快去把人都叫來。」
張府的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老爺得罪了青幫的人,他們都是知道的。
正在廚房裡幫廚摘菜的何阿英見人叫她,放下手頭的雞毛菜,在圍巾上擦了擦手,跟著一干下人,走進了老爺的書房。正在張頭探望的時候,就見得,房間裡阿根手指何阿英大叫道:「對了,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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