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腦袋,芮慶榮一邊壓抑著心頭的狂喜,一邊卻要琢磨,自己的實力,以及是否能掌控張嘯林留下的勢力?
另外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他能夠得到王學謙多少支持?
但是權衡再三之後,他有種如墜冰窟的戰慄,張嘯林背靠浙江督軍盧永祥,在上海灘又有黃金榮、杜月笙等人的幫襯,加上心狠手辣,姓格囂張,對德懷特-艾森豪威爾這樣的美官,敢把大炮搬上大街的牛人,或許根本構不成威脅.
但是對芮慶榮呢?
他手下能用的人總共才幾十個,能玩命,跟著他賭一把的更少。
這就不得不要招人,而且還需要是狠角色,但這些人跟著你發財當然願意,但是看到你把江山都打下來了,萬一要跟著你一起做皇帝呢?
黑吃黑的事,在上海灘誰也不敢保證。
畢竟幫派的人,有時候講信譽,槓槓的,簡直就是說一不二,一口唾沫一個釘。但真要翻臉不認人,都能笑著把刀從對方的肋巴骨的縫隙裡插進入。道義,對朝不保夕的人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他們消費不起。
「王少,我……」
「辦不到?」
王學謙原本看到芮慶榮並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機會迷失雙眼,還有些欣慰,但是他忽然間明白,這個芮慶榮不過是街頭上的小混混,即便跟隨杜月笙發財,也還算不得上海灘有名有姓的大流氓,只能算是小流氓。
手下能動用的實力,就更不用說了。
王學謙心說:或許太心急了一點。
反倒是芮慶榮並沒有一口拒絕,咬著牙,雙眼露出一絲狠色,他明白,這是他的大機緣。要是錯過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要是真的被他幹成了,在上海灘他將一步登天。
一躍從街頭的小混混,成為上海灘的名流,大流氓。
跟黃金榮、杜月笙稱兄道弟,這樣的機會要是錯過了,芮慶榮肯定,這輩子都將活在悔恨之中,甚至老了之後半夜起床放水,都會忍不住氣得給自己兩巴掌解氣。
「王少,恐怕有點難辦。」
「難辦?就是有辦法的咯?」王學謙哪能聽不出芮慶榮的言下之意,肯定是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信心,需要借外力來平息。但如果是外力,有些能借,但有些……
「說說看。」王學謙眼皮都沒有抬起一下,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的樣子,讓芮慶榮有些無奈,但是他已經是被逼到了風口浪尖上,由不得他退縮。
「我要槍,50支姓能好的手槍。」
「這個容易,柯爾特手槍,我給你100支,每支手槍我給你配1000發子彈。」王學謙手上的手槍很多,多到讓他沒想法。在軍隊中,能配備手槍的,都是軍官。
而且還不能是太低級的,要是來一個班長都配手槍,軍官的威信在哪裡?
但是美隊可不這樣,惠特尼家族給他的武器,是一個完整的美軍師的裝備,除了重炮意外,全部配齊了。手槍就有一萬多支,在美軍之中,似乎不需要跟敵人真面作戰的,都配備了手槍。
炮兵,機槍手,指揮官……
這些槍就是賣,也賣不出去,畢竟各地的軍閥,買上一千支,都已經是過頭了。
芮慶榮想要,王學謙自然不會含糊。
芮慶榮倒吸一口冷氣,他知道王學謙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沒想到是軍火生意,其實他從黑水公司那幫人的身上,已經看到了王學謙的一些生意的痕跡。但是他一直以來都是以銀行家的身份出現的,銀行家,見鬼去吧!
芮慶榮想了想,咬牙說道:「如果……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能否獲得您的庇護?」
王學謙搖了搖頭,心說:你要是失敗了,就證明我的投資也失敗了。還要我給你的失敗買單,夥計,你想多了吧?
「心裡想著退路,是不可能有大成就的!」
直到如今,王學謙也只能用這些大道理來誆芮慶榮,當然,這話說起來也是意味深長,很值得反覆推敲。反倒是芮慶榮通過這句話,已經明白了,王學謙是真的需要一個在上海灘的代言人,不是他扶持上去的,他不放心。
但是真的要讓王學謙當成自己的生意來關心,芮慶榮還沒有有這個資格。
或許王學謙還有更深層的意思,就是表面上不想跟青幫的人有太多的瓜葛。
想想也對,沒本事的人,哪裡會被人看重?
芮慶榮反正是豁出去了,直言不諱道:「張嘯林掌握著整個法租界的妓院,怡樂坊等數家賭場,另外還有碼頭上的一些生意。但是比重不多。這些倒好辦,如果張嘯林死了,控制這些產業不過是時間問題。但是三鑫公司的股份,才是關鍵。沒有三鑫公司,張嘯林連現在的一般人都養不起。」
「黃老闆是明白人,他知道該怎麼做的。張嘯林在三鑫公司的股份如果不多的話,黃老闆是不介意換一個人來分紅的,但關鍵是這個人有本質拿走這筆錢。」
王學謙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其實,三鑫公司說是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合辦的,但實際上,這家以鴉片調撥為主要收入的公司,是以黃金榮為主的。
要不是他的身份不適合在街頭做生意,是絕對不會放手,把權利分配給杜月笙和張嘯林的。
一旦張嘯林死了,那麼黃金榮就不得不扶持另外一個勢力,來制約杜月笙,這不過是最淺顯的權術。相信到時候黃金榮是不會放過這個交好王學謙的機會的。
當芮慶榮跟著李奇微,走出表面上看似平淡無奇的王公館,心頭早就被權利、**給佔據了。
好在,這一回,他不用在蹲在車斗裡,大白天的在街頭丟人現眼了。
反倒是擠在駕駛室裡,不過他的手下可沒有這麼好運了,臊眉耷眼的蹲在車斗裡,他不明白,為什麼芮慶榮走出王學謙的書房的那一刻,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但是在黃浦江上,芮慶榮看到是軍艦上直接運下的武器,那一刻,他即便開始心理有的忐忑,也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一天的偵查,準備工作完成之後,天色也漸漸的黑了起來。
張嘯林根本沒有想要逃走,其實他是低估了王學謙的決定,還以為對方會估計老鄉的顏面,做人留一線。
半夜十一點,街頭已經看不到行人,一輛輛大卡車運送著戰鬥部隊,通過了英法租借的交界區域。
駛向張嘯林在法租界最大的產業,張公館。而此時的張公館,外面夏蟲一陣高過一陣的叫聲,掩蓋著周圍的氣息。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安逸,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