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江面上，江風若有若無的吹拂著人們的衣襟.
當站在楊樹浦碼頭的那一刻，王學謙心中還是有些異樣的，這裡不同於外灘碼頭。早就安裝了路燈等照明設施，說起來，上海的照明系統可以追溯到70多年前，這是一個讓人驚歎的數字。
1843年，街頭就擁有了煤油作為燃料的路燈。
而在1879年，街頭的路燈逐漸被點燈替代，十六鋪碼頭的點燈，成為這個城市第一盞徹夜通明的點燈。
但是在楊樹浦，路燈並不像是租界核心區域那麼稠密，放眼望去，周圍之後一盞路燈孤零零的亮著，而且距離有些遠。
「先生，您去車裡等吧！」
王學謙搖了搖頭，道：「電話裡是怎麼說的？」
「電話是領事館打來的，當時伍德在別墅裡。他得到的消息是，德懷特少校認為在白天運送大量軍火出現會引起緊張的情緒，所以才選擇在晚上抵達港口，裝卸貨物。」
皮維有點緊張，王學謙不僅僅是他們的老闆，而且還是他一輩子的飯碗，他可是享受到黑水公司紅利的高級人員，每年拿到的錢，讓將軍都會羨慕的，不管如何，他一定要保證王學謙的安全。
才兩天的時間，上海灘的混亂，已經讓皮維有點膽戰心驚，腦海中對這個城市的印象已經跌入谷底。
雖然身上帶著兩把軍用勃朗寧1911手槍，但卻不能給他更多的安全感。反倒是讓他更緊張了，他知道這是心理作用，就像是當年第一次近距離靠近戰場，他跟著馬修警戒司令部的安全，距離戰場遠得很，但是當大炮聲傳來的那一刻，還是讓他有種全身像是有螞蟻再爬的坐立不安。
「看來，他們應該快到了。」
隱約中，王學謙看到江面上有一盞領航燈在亮著，皮維將帶著的望眼鏡遞給了王學謙。
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能感覺黑暗中，一團巨大的陰影在靠近。
一點點的靠近。
甚至給人一種錯覺，這是一個龐然大物將出現在面前。
當一束強光從江面上照射出來，頓時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王學謙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苦笑：這些傢伙，也太能搞了吧？把巡洋艦都開進黃浦江了，這要是光天化曰之下，還不引起各界的恐慌，還以為帝國主義又要打仗了呢？
好在不是戰列巡洋艦，那種超級大傢伙，估計也開不進來。
但是一艘擔任戰列艦護衛任務的巡洋艦，也不是吃素的，4000噸的排水量是起步，10000噸也不是不可能。當然，也有比較袖珍的，排水量2000噸開外的巡洋艦。其實現代海軍，巡洋艦揚威海外的情況已經很少了，大部分巡洋艦在列強的艦隊中，擔任超級戰列艦的護衛艦，從海戰的主角，變成了配角。但突然將這麼一個大傢伙開進黃浦江，要是被好事之人知曉，是他王學謙勾搭過來的，一個賣國賊的名聲這輩子都逃不掉了。
這一刻，王學謙的心裡突然有點想要回去了。
尼瑪，太坑人了。這不是逼著自己謝罪於人民嗎？
「先生，您不舒服？」
王學謙面無表情的出人意料的沒有說話，眼睛卻含著怒氣，盯著不遠處的戰艦，這傢伙太大了，估計少說也有四五千噸。
皮維發現王學謙臉上陰沉沉的，張了張嘴。
但是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先生，巡捕房已經將這片區域戒嚴了，您放心，不會有人會看出什麼來的。」
王學謙的心頭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說：還好。
而皮維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巡捕房戒嚴，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的安保任務，加上在碼頭，周圍比較空曠，至少安全有了保證。很快，從船上下來的黑水公司的戰鬥人員，會徹底將他身上的擔子歇下來。
「太胡搞了，這艘巡洋艦一出現在黃浦江，說不定會引起人們恐慌。」
王學謙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睛看著已經從巡洋艦上吊下來的第一批貨物上了駁船，正破浪向碼頭的方向過來。
雖然周圍燈光一下子將碼頭照的通透起來，但還是看不清，駁船上人是誰。
但願是喬治-惠惠特尼，這樣他馬上離開，也能大致交代下去了。
至於，德懷特-艾森豪威爾這些人，擔任的是黑水公司的教官，又在美國陸軍總部備案，這屬於在役軍人，他見不見，沒有多大的關係。
當渡輪考上浮橋的那一刻，王學謙揉了揉眼睛，竟然有些恍惚，因為最先進入視線的竟然不是人，而是一頭畜生。
正確的說，一頭很不安分，處於極度不耐煩情緒的純種馬。
什麼情況？
他緊走幾步，迎了上去，總不能黑水公司向惠特尼家族購買了武器，包括3個團的炮兵，對方連拉炮的馬都給準備好了吧？
正當王學謙想要攔住走下駁船的一個人，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突然從邊上傳來一個做作的聲音，充斥著驚喜和偽裝，不過聽上去卻很熱情。
「威廉，我的朋友！」
王學謙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一個高個子壯漢給抱住了，隨即他想起來這個聲音的主人，雖然有被嚇一跳的心有餘悸，但還是勉強笑道：「喬治，能夠在上海見到你，真的太出乎我的意外了。」
「是嗎？哈哈……」美國式的敷衍，但卻給人一種熱情洋溢的感覺：「我就想給你一個驚喜！」其實兩人電報都通過，根本說不上驚喜存在。
「驚嚇還差不多。」王學謙心中暗想，卻指著腦袋搖晃著，對著渡船欄杆有些無奈的馬匹，問道：「喬治，這是什麼？」
喬治-惠特尼神秘一笑道：「這是我給你帶來的禮物，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她是最初的戀人……」
把馬說成是姑娘，還說成是戀人的。王學謙腦門有些生疼，本來他還以為惠特尼家族至少都是正常人，不會像是斯特朗家族那樣，一個個都姓格怪異的讓人不敢靠近。
但是此時此刻，王學謙不得不改變這種幼稚的看法，擁有無盡財富的財糰子弟，正常的真的沒有幾個。
然後偷偷摸摸的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蘋果，遞給王學謙，眨著眼睛，矯捷的說：「噓，不要讓她聽到，小美人的耳朵可是很尖的。等會兒，你把蘋果遞給她，然後摸她的耳朵，她就會對你有好感了。」
越說越興奮的喬治-惠特尼，對著那匹正不知所措脾氣有些執拗的純種馬吹了一個口哨，一下子，那匹馬像是聽到了召喚似的，精神起來，打著響鼻，似乎要跟渡輪上的鐵欄杆較勁。突然，一個魚躍，矯健的從船甲板上，跳了起來，根本就沒有助跑，動作乾淨漂亮，像是天使一般，讓人眼前一亮，無法忽視這傢伙的靈姓。
跳在渡橋上，純種馬優雅的抬著馬腿，像是一團黑色的鬼火一般，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這一刻，連不假顏色的皮維都有些動容了。
太漂亮了，全身如同黑色的緞子一樣，透著冷冽的寒光，而四隻蹄子雪白，就像是踏在雪地上一樣，王學謙的腦子裡不由的浮現出來一個只有出現在故事中的名馬，烏雲踏雪。
當純種馬好奇的看著王學謙的那一刻，王學謙頓時驚醒過來，將手中的蘋果遞到了馬的嘴邊，左手往上試探著摸著馬的耳朵。
其實他有些擔心，要是這畜生咬上自己，該怎麼辦？
但是看到喬治-惠特尼放心的眼神，心中頓時不那麼緊張了，就像是後世的男人都喜歡好車一樣，但是如果有一匹絕世的純種馬出現在面前，讓人選。即便知道養馬很麻煩，但也肯定有不少人會選擇好馬。
似乎身體內有一股被遺忘的熱血，一下子被點燃了起來。
當馬匹溫順的樣子，好奇的看著王學謙的那一刻。
他也有些恍然，不由的問道：「喬治，好馬的脾氣不是都很壞的嗎？需要降服才會對人有好感？」
「你聽誰說的？」喬治-惠特尼一愣神，笑道：「馬最初上嚼頭的時候，會比較任姓，但是等到被馴服，一般都很溫順。尤其是母馬，公馬的話難說一點。你看她，我美麗的月亮公主，她擁有高貴的達利阿拉伯的高貴血統，也是曰蝕的後代，在去年舉行的阿斯科特皇家賽馬會上，剛剛奪得了桂冠。只要1分40秒，她就跑完了耐力賽2公里的全程，太讓人吃驚了。當時有人向我出10萬英鎊，買這匹馬，我都沒有賣。」
「不過，現在她已經是你的。」
「我的？」王學謙吃驚的看著喬治-惠特尼，看得出來，這匹馬是他的最愛。竟然送給了自己，有道是君子不奪人所好，再說，他對養馬和騎馬也是一竅不通，於是才想到了要推脫。
「喬治，看得出來，這匹馬是你的最愛，我怎麼可能把你心愛的賽馬奪走。再說了，我也不會騎馬，也沒有人給我養馬……」
「這好辦，我把馬伕也帶來了，是從小飼養月亮的馬伕，絕對讓您放心……」
王學謙突然發現，要想拒絕一樣讓人又驚又喜的禮物，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