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豪門世家,本身又有不錯的經營能力,財力人脈都不缺,加上張揚的姓格,比利?亨廷頓並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但這一刻,臉上的沉重和憂慮,讓他看上去憔悴的像是大病了一場。
「威廉,你不是在騙我吧?」
話雖這麼說,但比利?亨廷頓緊張的神情,還有額頭亮晶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王學謙悠閒的從茶几上的雪茄盒子上拿出一根雪茄,遞給艾森豪威爾,後者巍然不動,忙抱歉道:「不會!」
長桿火柴擦亮之後,刺鼻的火藥味在房間裡瀰漫,炙烤了一圈雪茄之後,王學謙這才吸了一頭雪茄,緩緩的吐出來之後,煙草的辛辣味在口腔中迴盪。
他不經常吸煙,只能說會一點,主要是想事情的時候,吸煙能夠讓人心靜的更徹底一些。一團白煙在頭頂散盡,這才不在意的反問道:「我騙你難道還有好處不成?」
比利?亨廷頓張了張嘴巴之後,嘴唇死死的抿著,內心似乎在掙扎著揣度王學謙說話的可信度。其實,他早就相信了,當王學謙說出剛才和他通電話的人是他爺爺的那一刻,他就選擇了相信。
霍華德?亨廷頓已經很少干涉家族的生意,早就是隱退下來。現在已經沒多少人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了,但王學謙能準確的說出,就說明他剛才說的不假。
雖然退居幕後,但在亨廷頓家族內,老頭子還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實際上,亨廷頓家族還是在老爺子的庇護之下,才能有一席的生存空間。
難道是老爺子打電話給王學謙,就是為了道歉?
為了一件小事,就會讓很少露面的老爺子,開口對一個小輩道歉?
想到這裡,比利?亨廷頓的冷汗涔涔的往外冒,他這才明白,王學謙為什麼會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摸樣,讓他難受。還試圖一再的激怒他,或許這些都不是王學謙的本意。而是老爺子電話中的說道了些什麼,而王學謙的刻意引導。
但引申的一個意思就是,他闖禍了。
比利?亨廷頓並不是一個害怕闖禍的人,從小到大,他是一個讓家庭教師絕望,讓同學害怕,讓家長難堪的傢伙,長大了一些也不消停,到處惹是生非,但從來沒有一次出事之後,他會有天崩地陷的慌亂。
「威廉,你告訴我,如果我的爺爺不出面的話,會不會很麻煩,可能影響到我的家族?」才幾分鐘的樣子,比利?亨廷頓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眼神黯淡,別說蔑視的眼神,連身為豪門的傲氣都丟的乾乾淨淨。
將手中的雪茄放在紅銅煙缸上,王學謙雙手團起來,低著頭眉頭緊蹙的樣子,像是遇到了難題。過來一兩分鐘的樣子,氣氛已經壓抑的像是暴風雨降臨前,天空都要塌陷的陰沉:「比利,老實說黑水安保公司的控制權不在我手裡,對這家公司,我沒有任何經營權利。」
「這怎麼可能?」比利?亨廷頓驚叫道。
王學謙反倒是站了起來,走到窗台前,看著不遠處的港區,眼神深邃卻隱藏在背後:「實際上,我相信這是一次你的投機活動,對此我也並不會給你任何處罰。但你爺爺的電話讓我有點警覺,或許有人在背後不滿了,不滿的原因並不是我的對黑水安保公司的放縱,而是有更多的勢力插入到這家公司的業務中。」
說道這裡,王學謙毫無徵兆的轉過來身體,靠著窗台,對瓊斯說道:「瓊斯,去把去歐洲的名單擬定之後交給我。」
雖說是托詞,但也是有些事情避免讓更多的人知道。
等到辦公室門關上之後,王學謙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兩個陷入沉思的男人,苦笑道:「比利,你什麼也不知道,黑水安保公司並不是我們所能動手插入的。要是你知道和這家公司合作的是陸軍部和海軍部,白宮也有備案,你就不會用剛才的態度跟我說話。還以為是我覺得你讓我難堪了,才故意的刁難你。」
「不,別說了……」
比利踉蹌著扶著沙發,隨後像是猛然驚覺,眼神死死的盯著艾森豪威爾,兇惡的摸樣就像是要吃人一樣:「德懷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為什麼不告訴我?」
艾森豪威爾仰著頭,感覺脖子硬邦邦的難受,但毫不示弱道:「這是軍事機密,我怎麼可能告訴你?」
比利?亨廷頓啞然失聲,突然爆發起來:「你這個混蛋,你害死我了。」
「事實上,我的麻煩比比你的更大。」
一直在邊上沉默不語的艾森豪威爾語氣生冷的回答道。
王學謙站到了兩個人中間,及時阻止了一場火並,反倒是笑了起來:「比利,我有一個建議,或許對你有用。也是我一直在用的,危險係數很低,但很有效。」
「什麼辦法?」
「送錢。給黑水安保公司送錢,事實上,從公司一開始,我從來沒有從這家公司拿過一份錢,反而送錢給這家公司,是我跟這家公司聯繫的唯一聯繫。或許對你有些幫助。」王學謙見比利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姓,當然他也不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干預黑水安保?或許是那個財團?
會是杜邦嗎?
比利?亨廷頓怔了怔,死命的點頭:「我明白了。保鏢業務我抽了20萬美元的佣金,我可以全部歸還,另外再給……湊滿50萬美元,你覺得如何。」
「你……竟然,我這麼信任你,你竟然還拿好處……」艾森豪威爾驚呆了,傻傻的看著比利,哀怨道:「你可是一直說為了幫我才……」
能讓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對人心的險惡獲得深刻的教訓,確實很不容易,但比利做到了。
比利?亨廷頓也是百口莫辯,商人說的話,即便是幫助,可不就是互利互惠的意思嗎?
怎麼可能是義務勞動,啥也不圖。
「威廉,這次……」
王學謙揮揮手,道:「沒事了,就說是給失業老兵增加一些就業的機會,誰也不會拿這說事。」
「威廉,這次真的多謝你了。現在……我恐怕真的要先走了。」比利心驚膽戰的看著艾森豪威爾,心虛的想要解釋,可話到了嘴邊被堵住了。連一句安慰的話都無法說出來,整個事件中,艾森豪威爾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感覺身體的力量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比利?亨廷頓擁有家族的庇護,而王學謙也是擁有很高地位的大人物,相比自己的出身,小時候連讀書都讀不起。再說他的成績也很糟糕。除了體育、英語、和歷史,其他的科目幾乎慘不忍睹。
要不是考上了軍校,很難有希望進入大學深造。
即便如此,艾森豪威爾也忍受著生活的壓力,在軍中一呆就是十幾年,歐洲戰爭爆發,美國在最後時刻加入戰場。他的很多同學都去歐洲戰場鍍金,歷練。而他卻在歐戰爆發之後,被意外的調離了美國陸軍第19步兵師,實際上是被踢出來的。去組建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坦克基地。對於歐戰來說,英國人在索姆河戰役中率先使用了坦克並震驚了世界,但事實上與歐洲相隔大西洋的美國,軍方連坦克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而艾森豪威爾卻被受命組建一個裝甲訓練基地,可見其不受待見到了什麼地步?
機會與他失之交臂,不得不在渺無人煙的德克薩斯荒漠中,守著一個連坦克都沒有的裝甲車訓練基地,甚至連他這個基地最高長官都不知道坦克為何物。聽著一個個從歐洲傳來的消息,同學之間因為立功而被授予勳章,晉陞。當然也有倒霉蛋,死在了戰場上。當時他看著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他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意在這個鬼地方被遺忘。
如果以前僅僅是運氣不佳的話,犯錯對他來說卻是滅頂之災了。
如果退役,將來會去哪裡工作呢?
很多軍官退役之後,很難擁有生活的技能,而頹廢的在自己的家裡暴躁無比,艾森豪威爾顯然不會,他沒有接受過系統的高等專業學習,踏入社會之後,軍校中學習的東西大部分都用不到。到處求職,然後碰壁的尷尬場景似乎不再遙遠,在失望中沉淪,在沉淪中絕望,他會像一片夏天的樹葉,在秋天凋零,在冬天腐爛。
當他再次抬起眼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十幾歲一樣憔悴:「威廉先生,我是否要為退役做打算了?」
王學謙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心說哪兒跟哪兒啊!退役?那麼將來的盟軍總司令誰去擔任?還有美國總統呢?
當然,這些職位如果沒有艾森豪威爾,其他的美國將領和政治家都能勝任。二戰不會因為艾森豪威爾再次之前轉行,美國人就會輸掉整個戰爭。
讓王學謙的不解的是,艾森豪威爾為什麼會如此頹喪?
「德懷特,誰告訴你會退役的?」
艾森豪威爾張了張嘴巴,啞然了,是啊,沒人這麼說,但事情不是這麼明擺著的嗎?自己在主管軍營中還掙外快,被人舉報之後,軍隊還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嗎?
「德懷特,從你的神情中我看到了焦慮,這種心情似乎貫穿著你的整個生活,讓人變得容易緊張,甚至打擊了你的信心。但並不包括這次開展保鏢業務,事實上,你做與不做都不重要,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前途。」王學謙寬慰道。
艾森豪威爾絕望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絲感激,苦笑道:「謝謝你,威廉先生,你善良的心就像是勃朗峰上的皚皚白雪一樣純淨,直到現在還用好話讓我寬心。事實上,被要求退役的事也不是我心血來潮,而是我從來沒有在一支像樣的軍隊中留下過我的痕跡,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很不幸。從軍之後,我是一個沒有上司提攜,沒有部下推崇的普通軍官,我的軍官生涯可能真的要當到頭了。」
王學謙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嚴肅的就像是一個蔑視人間的神靈,盯著艾森豪威爾問:「德懷特,是否發生了事?」
「沒有。」艾森豪威爾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忙搖頭回到。
但被王學謙嚇人的眼神盯著,不由的心裡發虛,改口道:「是喬治,他要轉入準備組建的第一裝甲營,擔任營長,成為美國第一支裝甲部隊的長官。」
「哦,喬治要晉陞了。這就是你灰心的原因。」王學謙緊追不捨道。
「不,不是。」
艾森豪威爾很快被自己的謊言所羞愧的無言以對,低著頭,承認道:「是的,我……」
「德懷特,你想過沒有,黑水安保公司是跟陸軍部關係密切,很多將軍未來的退役之後,都可能成為這家公司的顧問。擁有超越所有人難以想像的人脈,而你卻是這家公司訓練基地的負責人,你認為什麼樣的成就才能匹配你?」
王學謙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顯然勸解對艾森豪威爾已經沒用了。
艾森豪威爾眼神猶豫的看著王學謙,小心道:「先生,您可以叫我『艾克』。」
「『艾克』?」
「是的,這是我的乳名。」艾森豪威爾靦腆的說:「朋友們都這麼稱呼我,顯得親切。」
「好的,艾克。」王學謙心中一喜,乳名?這在中文中不就是小名的意思嗎?相匹配的詞語比方說有:二狗、鐵蛋、石頭……
看來艾森豪威爾幾經把王學謙當成了最重要的朋友,不然也不會要求改稱呼。王學謙笑著說:「其實你一點不用擔心,這次拓展黑水安保進入私人保鏢業務,是一個不錯的契機。不僅如此,你還要打報告給你的上司,告訴他們,現有的資金無法保證所有人享受到該有的福利,為此,你是不得已而為之。」
「你以為陸軍部在眾多的軍官中,選擇你是因為你不被看好嗎?」王學謙故作高深的搖了搖頭:「而我看到的恰恰相反,或許你的上司們認為你雖然在以前有諸多不足,但後來的工作已經征服了你的上司,認為你是一個可靠的軍官。這一點很重要,只要保持下去,一旦國家需要軍人,最可靠的人才是上司們最先想到的人。」
艾森豪威爾眼睛漸漸的亮了起來,似乎看到了希望。
「現在感覺這麼樣?」
「棒極了。」
「好吧,告訴我艾克,你16歲的時候的最大願望是幹什麼?」
艾森豪威爾挺起胸膛,自信滿滿道:「成為一名足球明星。」
「哎……」王學謙一個趔趄,幸好邊上就是書架,才堪堪的穩住了身體。心說:「這個願望估計是實現不了了,在美國成為足球明星,即便是在一百年之後,這個希望也夠小的。」沒有被艾森豪威爾的回答噎了個半死,但他也沒有想到,艾森豪威爾說的足球是美式橄欖球,而不是現代足球。
王學謙並不喜歡這些運動,當然知之不詳,收斂起臉上的尷尬,嚴肅道:「艾克,告訴我現在的最大願望是什麼嗎?」
「現在……」艾森豪威爾立正道:「成為將軍。」
「不,是成為一名五星上將。」王學謙糾正道,他可不管艾森豪威爾吃驚的表情,走到大班台前,拿起筆在信紙上寫著,不一會兒的功夫,收好筆,將寫滿字的信箋小心翼翼的放在信封裡,黏好封口。
「這怎麼可能?」
美國的五星上將原本是為了開國總統華盛頓設立的,但當時華盛頓本人並不願意接受五星上將的軍銜,所以一直空了下來,一戰自後,潘興成了美國英雄,被授予五星上將。
這對於一個出身普通,在校表現劣跡斑斑,毫無建樹的軍官來說,無疑是癡人說夢。
艾森豪威爾癡癡的反覆說著:「這怎麼可能?」這句話,反反覆覆的,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拿起信封,王學謙走到了艾森豪威爾的面前,將信封遞給對方。鄭重道:「艾克,你也知道潘興將軍在退役高級軍官的事情上,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我願意用這個人情換來你的前程,當然前提是你覺得現在的工作是毫無意義的,或者軍隊通知你退役的時候,都可以拿出這份推薦信。」
「而我更希望看到你在現在的崗位上兢兢業業,不抱怨艱苦,不埋怨職務的高低,讓那些看好的上司不失望。做一個像機器上的螺絲釘一樣的軍人,或許一顆小小的螺絲釘對一台巨大的機器來說並不意味著什麼,但如果丟失了這顆螺絲釘,機器將會出現故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螺絲釘?在不起眼的地方,做平凡的事情,卻擁有不平凡的成就。」
「先生,你說的太好了。您放心,這封信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直到我成為五星上將的那一天,我會親自寄給您。」
「好的,艾克。現在我認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對,沒錯,回基地,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成就,螺絲釘,我明白了。」
艾森豪威爾幾乎是瘋瘋癲癲的走出辦公室,當他離開不久,秘書瓊斯推門而進,將一份擬定好的名單遞給了王學謙,然後癡癡的看著王學謙,這個對她來說像是迷一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