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鄭雨夜吐血,袁行面色突變,緊聲問:「雨夜,你怎樣?」
鄭雨夜一手托著紫瞳獸,一手輕輕揮了揮,隨後抬袖擦拭嘴角血跡,緩緩道:「我在合歡教修煉的功法,是專為男修採補靈元的嫁衣血元功,此功法要求修煉者盡量少耗費真元,以免影響到本體靈元的精純性。在烏華峽擊殺胡問時,我已動用了一口由本命靈體醞釀而出的豆蔻**氣,加之一路水遁逃亡所耗費的真元,此時吐血只是損耗過度的後遺症而已。」
袁行從深藏鄭雨夜眼角的悲哀神光中,感覺到她的話語尚未說完,當下只微微點頭,沒有回應。紫瞳獸關切地咻咻兩聲,重新躍回棲獸袋。
鄭雨夜略顯低沉的聲音接著響起:「嫁衣血元功能讓人毫無阻礙地修煉到凝元巔峰,但這已是此功法的大圓滿狀態,因為修煉此功法,永遠無法使真元凝固,而在大圓滿狀態時,修煉者就要供人採補,否則半年期限一到,修煉者就會真元沸騰,爆體而亡!」
「還有這回事?我還以為此功法是邊修煉邊採補呢?」袁行眉頭皺起,喃喃一聲,「此時距離那個期限還有多久?」
「你胡思亂想什麼?人家還是處子之身吶!」鄭雨夜神色一惱,一把抓起桌上酒壺,直接猛砸了過去,但酒壺被袁行單手接住,「還有二十幾日就是半年之期!」
「既然那些真元會作怪,只要將真元耗盡就行……」袁行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皮猛然一抬,「難不成……」
「嗯。」鄭雨夜頭顱低垂,兩頰緋紅,猶如熟桃,隨即勇敢抬首,直視袁行,「只要人家與一名男子雙修,將一身真元度入對方體內,就能無恙!」
「好…….好啊……」袁行舔舔嘴唇,語無倫次,「你看中哪位男修,我綁也要將他綁來和你雙修……」
鄭雨夜緊盯著袁行,直讓袁行手足無措,她目中潸然淚下:「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當年因為林可可,你拒絕我,我可以理解。那現在呢?你明明知道只要吸收了我的真元,就能救我性命,且將提高四成結丹幾率,還隨口敷衍?是否我的身體被胡問那個混蛋碰過,才讓你嫌棄我?」
「不!不是這樣的!」鄭雨夜的每一問,都讓袁行心裡一疼,「雨夜,你誤會了,聽我解釋……」
「就是這樣……」鄭雨夜雙手捂耳,猛搖腦袋,淚如泉湧,「我不想聽……」
「雨夜,就沒有別的解決途徑嗎?」袁行雙目微閉,口中喘著粗氣,急忙傳遞心念,「前輩……」
鍾織穎的回應只有輕笑聲:「呵呵!」
「袁大哥,永別了……」
袁行抬眼一看,只見鄭雨夜的右掌心浮現出一團粉紅色光球,正要擊向自己額頭,當下面色大變,急吼出聲:「我們馬上雙修!」
鄭雨夜淚眼婆娑:「你再說一遍。」
袁行擲地有聲:「我願意和你雙修!」
「現在就上床!」鄭雨夜掌心的光球一閃而逝,但依然舉著右手。
「雨夜,你能否把手放下,耐心聽我說幾句。」見鄭雨夜暫時放下右手,袁行心裡暗鬆口氣,他若要阻止鄭雨夜輕生,只要動用大明咒,但事情始終要解決,「雨夜,你是除了可兒之外,唯一讓我動心的女子,我知道此時提起可兒大煞風景,但這是肺腑之言。剛剛之所以猶豫,只是覺得這樣做,很對不起你。」
鄭雨夜目光炯炯:「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雨夜,你也明白我們現在的處境,其他幾人雖然暫時安全,但胡言肯定在四處追查我們的下落,若我們此時雙修,你修為盡失,很容易增加變數。」袁行聲音柔和,「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等安全到達仙境後,再進行雙修,想來時間上應當來得及。如此一來,回歸途中若遇到胡言,你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結丹初期修士,我可以不放在眼裡,但對上結丹中期修士,我除了逃跑,沒有絲毫把握。」
鄭雨夜問:「如果二十幾日後,還回不了仙境呢?」
袁行斬釘截鐵:「就地雙修!」
鄭雨夜喃喃:「袁大哥,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搶在林可可之前,跑去青茫山入口等你!」
袁行輕笑:「那時我也未必認識你。」
鄭雨夜砸出另一個酒壺:「你個混蛋!」
「眼淚擦了吧。」袁行將手中酒壺,輕輕放下,「很折磨人的。」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鄭雨夜舉袖抹眼。
「我當年就不會安慰人。」袁行神色緬懷。
七日後,林伏星、林斌、林餚靈、屠剛和魯吆一起來到袁行所在的小院。
眾人一番介紹,魯吆盯著袁行半晌,突然道:「袁道友,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你?」
不待眉梢一挑的袁行回話,魯吆蹙眉回憶一會,接著道:「對了,在我七歲時,曾見過一枚影像玉簡,裡面只有一名修士的頭像,和袁道友十分相似,不過那人卻是叫柳雲,似乎是藥王宗的通緝要犯。」
袁行疑問:「魯道友當年才七歲,怎麼對那名柳雲的記憶那麼深刻?」
魯吆道:「聽爹爹說,那柳雲僅是凝元修士,卻在兩名結丹巔峰修士的追殺下逃生,當時我聽了就嗤之以鼻,就是現在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可惜那人已經隕落,似乎是被藥王宗事後追殺的。」
林斌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但被林伏星嚴厲的目光一掃,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袁行面不改色:「多半是以訛傳訛吧,或者那位柳雲隱藏了修為。」
魯吆點頭:「我也覺得是這樣,感謝袁道友上次的救命之恩!」
「不客氣。」袁行微微一笑。
對於魯吆所言,屠剛和林餚靈目光疑惑,而堅信柳雲就是袁行本人的林伏星、林斌和鄭雨夜,紛紛心照不宣。
鄭雨夜俏皮一笑:「魯道友,姓柳的最可惡了,我當年就被一名姓柳的傢伙坑過。」
「嗯嗯。」魯吆認真點頭,「我三叔也被一名柳姓散修騙過。」
袁行問:「不知魯道友何時回歸家族?」
這個問題讓魯吆面有難色,粉臉微紅:「我……」
林伏星連忙接聲:「魯道友想去仙境遊歷一番,具體的回歸日期,還無法確定,期間林斌會全程陪同,以作嚮導,並且到時我也會親自陪魯道友走一趟!」
「原來如此。」袁行眼底的寒光一閃而逝,「家主,外面情勢如何?」
林伏星一指屠剛:「剛弟,你來說吧。」
「袁道友當日的表現,令在下佩服!」屠剛先奉承了一句,「大魔盟總部已得知了胡言的行徑,並派出執法修士前往合歡教調查。合歡教馬長老事先擒下胡言的一名徒弟,那些執法修士從他的記憶中,得到了直接證據,但胡言已逃亡芸洲,估計是找你報仇去了。當然不管如何,我們的處境絕對安全,隨時可以前往仙境。」
「如此最好,我們此時就動身吧。」袁行輕笑,「倘若胡言還在乙國潛伏,我就會請霧隱宗長老,前來魔域一趟。」
辛國海吟郡某一海邊漁村中,一座牆面用一枚枚蚌殼鑲嵌的土著茅屋前,一對年過天命,袖口高挽的灰衣夫婦,正在手腳麻利地翻曬漁網。庭院一側,一名其貌不揚的純樸少婦,悠然縫補漁網。另有一名五六歲大,頭梳羊角辮的男孩,在漁網間來回雀躍玩耍。
百丈高空處,兩名腳踏圓盤,體表籠著光罩的青年男女,凌空而立,靜靜注視著下方庭院,正是一傳送到三仙城就與林伏星等人分道揚鑣的袁行和鄭雨夜。
「袁大哥,這就是我的世俗老家,那對曬網的夫婦是我大哥大嫂,爹娘可能都已過世了。走咯,這裡的一切看一眼足矣,此生無憾了!」
鄭雨夜悠悠出聲,隨即神識一展,見到藍波海上有幾條漁船,正在忙碌,其中一名拉網漢子,面容酷似自己大哥,就向袁行招呼一聲,當先一飛而出。
感受到鄭雨夜的傷感情緒,袁行無聲跟在她的身後。
辛國花吟郡,一處洞口被一座隱匿陣法掩蓋的洞穴中,已然擺有一張嶄新床榻,床上鋪著繡有鴛鴦的錦被,這裡是鄭雨夜當年呆過的地方。
此時她側身躺在錦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正盤坐地面專注練習法訣的袁行。
不久後,袁行睜眼,鄭雨夜問:「可以了嗎?」
袁行點頭,慢慢走向床榻。
鄭雨夜閉眼,袁行俯下頭顱,雙唇對接……
兩人合體的那一刻,鄭雨夜功法一運,丹田所有真元,盡皆湧過陽關,度入袁行下丹田。
袁行雙手掐訣,點向小腹,鄭雨夜的真元頓時形成一團橄欖大小的粉紅色液體,靜靜懸浮丹田。
突然間,鄭雨夜的目光逐漸暗淡。
袁行勃然色變:「雨夜!」
「袁大哥,倘若這是原有軀體,儘管修為盡失,也能重新修煉,但當年一奪舍,此時的元神也要隨之潰散。袁大哥,像你這般出色,想必能夠舉霞飛昇吧,你日後的靈體中,能有我的靈元,我們就血肉相連,永不分離了。袁大哥,我的家鄉流行海葬,我死後,你就先將我的遺體火化,再將骨灰灑向藍波海吧。袁大哥……我這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和你最初……相處的那段……時光!」
鄭雨夜永遠閉眼!
袁行的頭顱趴在鄭雨夜胸脯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