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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種程度來說,蘇宜是因燕獨舞而死。
若非帶了燕獨舞,蘇宜即便打不過,憑她積年神照巔峰的實力,面對破虛境一對一的情況下,逃生的希望並不小。
況且,還有七品虎頭鷹相助,八成是可以逃命的。
多了一個想跑都跑不快的燕獨舞,蘇宜就等若多背了一個包袱,逃都逃不掉。
燕獨舞正是意識到這一點,她封閉,折磨自己,無非因此才一直陷入痛苦與自責的泥沼裡遲遲不願走出來。
自責得多了,想得多了,就過分偏執了。她還覺得要不是身上法則功法被未知敵人感知,要不是沒察覺到有敵人,也就都不會連累到師父。
她甚至認為,要不是她們一路從北燕來陌上荒界的路上,她耽誤一些時間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大戰。於是乎,師父就不會死了。
在這個問題上,她太鑽牛角尖了。
前半輩子一帆風順,走到哪裡都備受寵愛。頭一次經歷如此慘事,如此重挫,她走不出來不奇怪。
在談未然一連串的言辭和舉止的推動,以及強壓之下,當她處於一種偏執狀態時,將她內心的軟弱甚至恐懼的一面都給生生逼出來。
她開始抽泣、嘶叫。
若說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談未然要怎麼做,有什麼用意。那麼,到了這時林子妤唐昕雲等人全看出,這才是好苗頭。
「希望她可以走出來。」唐昕雲看著十來里外那個身影,在內心對自己說。
「希望她沒事……」
「老ど,你一定要成功啊。」
這時。人人都出聲或在心裡為她默默希冀,都希望她可以恢復過來。大家都看得出,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談未然俯身,逼視燕獨舞:「當年我們遇上三生道的敵人,我們之中最強的是鄒野老祖,最弱的是我。只有抱真境。我們不是對手,鄒老祖他可以走掉的,他若要逃,對方攔不住他。」
「可鄒老祖沒有走,他選擇替大家聚集三生道強敵,他選擇犧牲自己,與強敵玉石俱焚。」
「我!」談未然指向自己,又指向山門所在:「明空老祖!林老祖!縢老祖!雲老祖!我們沒有一個像你一樣琉璃心,沒有一個如你這般弱不禁風。我們不但活著。甚至活得更好,若是學你,我們就不該活到今天。你告訴我,你的選擇對不對!」
燕獨舞眼眶裡全是血色,用力咬住嘴,鮮血跟著從下巴滴答滴答。
「鄒老祖為什麼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全我們?」談未然緩緩俯身,幅度極大。漸漸離燕獨舞只有不到一尺,眼睛對著眼睛。他一雙眼睛冷靜而又燃燒著無明業火。另一雙眼睛裡的怒火與仇恨卻如冰雪般融化,幾如崩潰:「哦,你知道,你來告訴我。」
燕獨舞嗚嗚嗚地拚命搖頭哽咽,眼淚和著鮮血一起從臉頰與下巴滴下,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或許她知道。只是不敢說,怕一說出口就心防崩潰。
「哦,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談未然的氣勢達到巔峰,:「因為。鄒老祖犧牲自己,對我們的最大要求,就是讓我們活著,並且活得愈來愈好,讓大家,讓宗門全都越來越好。」
這時,他和燕獨舞幾乎是臉貼著臉:「蘇老祖犧牲自己,不是為了讓她最寵愛的徒弟逃避並自我折磨,把自己玩成廢人。你這麼做,簡直就是讓她白白犧牲,你對得起你師父嗎!」
「她選擇留下阻擊敵人,就是把生的希望留給你。她的最後願望是要你活下去,你活得愈好,她的犧牲才愈有價值!」
談未然的氣勢無形,卻像是扼住燕獨舞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掙扎。
直到他說出來一句句話變成鋼刀,一下下劈在她的心上,將她的心防打得徹底崩潰。
燕獨舞五官簇在一塊兒,淚水登時決堤,猶如洪水般勢不可擋地對外傾瀉。揪住談未然的衣裳,緊緊拽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終於發出哭聲,放聲嚎啕。也許壓了太久,攢了太多,放開心防一哭就如山洪爆發,哭聲震天。
蘇宜死後,燕獨舞哀痛過,流眼淚過。
可關心她的同門們都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哭出聲音。
…………
談未然的法子簡單粗暴,卻出人意表的有效。
一頓揍,一番話,摧毀了燕獨舞的心防與枷鎖,幫她邁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慢慢調養,讓時間來癒合傷口。
「做得好。」林子妤幾人有點擔心:「不過,你的法子太粗暴,會不會摧毀她的心理,讓她就此一蹶不振?」
談未然搖頭:「老祖,你們太低估她了,她的內心比她比我們認為的還要強大。」頓了頓,補道:「這是蘇老祖跟我說的,但我也同意。」
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除了蘇宜,天行宗最瞭解燕獨舞的可能就屬談未然。
他覺得,天行宗一代人當中,內心世界最強的一定是四師兄,其次很可能是燕獨舞。
想一想那個屢次被他擊敗,卻永遠飽滿的堅信,她將來一定可以擊敗他,超越他的那個燕獨舞吧。每次遇上她這種獨特的自信,談未然就隱隱覺得,這可能就是
燕獨舞最獨一無二的潛力。
有的人內心是鹽鹼地,種出來的東西,一旦毀了就再長不出東西了。
而有的人內心是黑土地,縱然被摧毀,依然可以再一次發芽成長,並汲取養分變得更堅定更頑強。
只是她當下弱不禁風,太一帆風順,沒有真正的經歷,還沒有把內心給磨練出來。
事實證明,情況比預期的更好。
一天後,主要被揍得痛,沒怎麼受傷的燕獨舞,對一直看護她的林子妤說了一聲「謝謝」,這話把林子妤給嚇得藥都打翻了。
她肯開**流,就是漸漸恢復的跡象。
必須要說,這個過程裡,不管是喜歡她,反感她,曾經關係不好的,大家都常常探望她,對她表示關心,
這些哪怕一點一滴的小細節,也對燕獨舞最終從精神牢籠裡走出來,起到了一定作用。
燕獨舞是個情緒化的人,覺得誰好,誰的一切都好;覺得誰壞,所作所為的一切都壞。
也許外人對此感到可笑,但這就是她,簡單而直觀。
對所有人寵溺的小公主來說,她本來就不用看別人的眼色,不用顧忌別人的心情和想法要不然,為什麼除了蕊兒之外,大家普遍對她都有一點不爽呢。
但不可否認,經由這次,燕獨舞和唐昕雲等同門之間的關係,終有一定改善。雖然因為性格的原因,不可能做到與同門關係融洽,親如兄弟姐妹,但到底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宗門與同門的概念,固然早就在一次次相處中進入了她的內心,把種子種下。
但也許,今次才真正在她內心生根發芽。
談未然前兩次探望,她顯然對再次被揍一事餘怒未消,沒對他說哪怕一個字,只用一雙眼睛狠狠瞪他。
隔了幾天,燕獨舞的情緒則平緩多了,對第三次來看她的談未然咬牙道:「你個騙子,騙得我不使身法,以己之弱擊你之強。而且當時我連內甲都沒有,怎麼近得了你的身。騙子,虧我當時真以為你強到無法匹敵!」
給她沒頭沒腦一通話下來,談未然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放聲大笑。
見他大笑,燕獨舞愈是鬱悶,但迅速就精神一震,揮舞拳頭,洋溢自信:「你騙得了我一次,騙不了第二次。現在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以後一定會擊敗你。別以為你這次幫了我,我就會手下留情,我一定會狠狠痛揍你,大不了再救你一兩次。直到最後……」
頓了頓,認真想想,眼裡的自信堅定得令人無法懷疑,道:「……最後反超你!」
談未然笑了,沒錯,就是這種自信,看來她是真的走出來了:「我期待那一天。不過……」
同樣的語氣微微一頓,談未然道:「……我現在青蓮吐息術七階,九劫雷音劍魄六成(怕她嘴大,沒敢說七成),蹉跎手、霸世劍都凝練精魄。還是那句話,你怎麼跟我比?」
「十多年前,咱們小不周山遇見那時,你我實力伯仲之間,你修為更勝於我。可如今,才十來年,你就被甩出一大截了。」談未然淡淡道:「在你反超我那一天到來之前,別被我甩得找不到影子,連灰塵都吃不上。」
淡淡語氣裡透著「等你跟得上來再說吧」的味道,這種有意無意的刺激,登時把燕獨舞激得直跺腳。
「得意什麼,你等著!」
…………
當天行宗上下為了燕獨舞的好轉而歡喜之時,還有一個人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
「練到兩項極限的談小子,現今究竟有多強?大荒域界的同齡人裡,有人能逼出他全部實力嗎?」
宗長空凝聚心神,掌心出現一枚秘藏花。翻手一拋懸空眼前,隱隱對準了眉心。
「若然談小子可在極限之上,再衝另一極限,又可強到什麼地步。」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用強大的神魂狠狠淬煉著秘藏花,再專注從神魂裡提煉。終於,一縷淡淡的光輝從眉心散發出來。
彷彿蘊藏著不計其數的細小字碎片,無聲融入秘藏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