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宗的山門深入山林,算是妖獸活躍區域的邊緣地帶,離最近的人類城池足足有三千多里。
可以說,不但一般人想來都來不了,御氣境修士要是運氣不好,沒準半路就可能遇上四五品妖獸沒命了。
於是,常常有妖獸在這一帶不遠的百里之外活動。好在當年沒有太過深入,沒有進入這一帶的強大妖獸的領域裡,平素鮮有六品妖獸出現,多的是五品以下的妖獸。
按說,妖獸聚集點和人族聚集點,理應有五千里以上距離的緩衝地帶。
這是一條人族與妖獸「共處一個世界」的規矩,沒人知道怎麼來的,不過荒界大都遵循。據說,這是為了確保妖獸不會被日益猖獗的人族給殺個精光,涸澤而漁不好,好歹留下一些妖獸給子孫後代,這個理由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天行宗這也算是打了個擦邊球,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衝著這裡的妖獸才擇定這裡。
落腳十餘年,與七品妖獸發生摩擦和戰鬥的事,只遇上兩次。一次算是過路的幾頭七品妖禽,氣息稍微碰撞,不曉得是不是妖禽吃飽了,當時就沒打起來。另一頭七品妖獸大概是來獵取獵物的,一頭闖入凶性大發,結果當然被殺了。
強大妖獸不常有,六階以下倒是常有常見。
尋常時候,天行宗一帶總可以聽到各種獸鳴鳥叫聲,今日更是叫得分外激烈。
隱隱約約的一些聲響隨風飄來,唐昕雲停下浪花飛捲的掌法,示意對練的柳乘風停下,微微側轉臉:「好像聽到什麼,你們聽到沒?」
得到「一往無前劍」不到十年。就凝練出二成劍魄。柳乘風在劍道上的悟性無疑得到充分體現,可在練氣上則就相對遜色不少,比起唐昕雲的靈游中期,自然沒聽到什麼。
再聆聽一會,唐昕雲正要重新投入修煉,忽然似乎聽到什麼。頓時如離弦之箭激射而去。
見她動作,柳乘風呆了呆,另一處正在修煉的周大鵬等人都紛紛停下來,左顧右盼。難道真有事發生?
沒一會,這次就是柳乘風也隱隱聽到,隨風傳來的嗷嗚叫聲,微微色變快速朝著聲源地趕去。
跨過數十里,來到後山一帶,剛飛掠過一座擋住視線的巨大山脈。見到燕獨舞正在被一群兇猛的狼圍攻。
不是尋常的狼,是十分凶殘狡詐的畫皮狼狽!
說狡詐絕不為過,當唐昕雲一來,這批畫皮狼狽之中響徹嚎叫聲,轉眼就竄出幾頭張開口水滴答的腥臭大口咬向唐昕雲。一股腥氣鋪面而去,唐昕雲迅速閉住呼吸。
多虧天行宗落腳這裡後,對環境和這一帶的妖獸多少都有接觸與瞭解,不然。但凡是有一點掉以輕心,沒準就會被這幾頭偽裝成三四品妖獸的五品狼狽給用天賦秘術暗算了。
數了一數。至少有不下數百頭狼,柳乘風忍不住罵了一句就衝上去大開殺戒:「該死!這個燕獨舞簡直就是惹事精,惹完一次又一次!」
當柳乘風衝上去,一劍刺出,唰的一聲劍氣斬空,頓時給空氣染上一蓬蓬狼血。被殺得重傷的畫皮狼狽嗚咽著「嗷嗚嗷嗚」的可憐哀嚎聲。加上漂亮得猶如畫出來的外表,簡直就像是一頭頭可憐的小寵物狗。
可誰要真被這外表和可憐兮兮的慘叫聲給蒙蔽了,那就是倒霉的時候。所謂畫皮狼狽的「畫皮」本就是這麼來的,不但指的是外表,還是指內在的陰險狡詐。燕獨舞落得被追擊的境地。一點都不奇怪。
「燕獨舞,你身法厲害,趕緊過來。」唐昕雲大喊,掌下嘩啦啦的浪花聲轉眼變作驚濤拍案的巨大聲浪,一掌拍下去,被直接打中的畫皮狼狽頓時就變作了肉餅
奈何燕獨舞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彷彿一心一意只對上這大批妖獸,像是一根筋的妖獸殺手,似乎不殺到這些妖獸死光光就完全聽不到別人的話語。
旁若無人,我行我素!
山崖上,林子妤心力交瘁:「她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淨是殺殺殺,我懷疑她用殺戮來發洩。再這樣下去,那就……」
林子妤沒說下去,談未然懂她擔心什麼,凝視身陷狼群中的燕獨舞,思緒飛轉。
蘇宜遇害後,燕獨舞一發呆就是幾個月,可以說過了一段不知道時間,不知道進食的恍恍惚惚的日子。然後,才漸漸有一定好轉,至少清醒了不少,不再渾渾噩噩度日了。
只可惜,大家高興得太早。逐步清醒過來的燕獨舞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像是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常常就這麼獨自一個溜出去殺妖獸,不要內丹,不要材料,單單為殺而殺,像是發洩,更像是自我折磨!若不是有林子妤和唐昕雲輪流暗中保護,怕是早就出事了。
像今天這種激怒得妖獸來圍攻的情況,早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不知何時來到的許存真在一旁插話:「蘇宜過世兩年了吧,唉,她怎麼還是一直走不出來。」
這話不是抱怨與責備,而是惋惜和心疼。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對燕獨舞的一次非常重大的打擊,她是北燕公主,最是受寵不過,除了被談未然欺負過,可以說從沒受過委屈與挫折,突然一下發生蘇宜遇難,自己又曾被人販子抓去差點賣掉等陰暗遭遇。
當時她雖是憑著一股子倔強咬牙挺了過來,挺到大家來營救。可那純粹是她骨子裡的執拗,不代表她本人事後可以泰然自若,難怪一度險些崩潰,因此一蹶不振也不奇怪。
經歷挫折與打擊,從此一蹶不振,甚至成為精神上的廢人,這樣的事各
家各派歷史上從來都發生過無數次,古往今來毀過無數天才。
只是這種事發生在身邊,燕獨舞的自我封閉,就使人心痛,看著揪心。
包括最不喜歡燕獨舞的唐昕雲人在內,眾人對她的不喜與偏見等觀感。這兩年來,隨之常常目睹著她的自我封閉,都漸漸有了不小改觀。
一來蘇宜遇害,大家對蘇宜的感情不少都轉移到了她生前最疼愛的這個弟子身上。
再者看到她自我折磨的模樣,實在不忍。
「嗷嗚,嗷嗚……」陣陣讓人不忍心的狼嚎聲不絕,可惜,大家都知道這畫皮狼狽是個什麼玩意,不會輕易被坑。
隨著唐昕雲和柳乘風加入戰鬥,沒一會,周大鵬等人也都匆匆趕來加入戰鬥,畫皮狼狽終於漸漸不敵。
談未然幾人都沒出手,林子妤看了燕獨舞一眼,歎了口氣:「過陣子,我打算回青彌城一趟,把陸志遠帶來認認地方,見見大家。她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得下,昕雲可照看不住她。」
「她平素有些惹人厭,有時候我也不大喜歡她。不過相處久了,就知她人其實很……」燕獨舞很特別,特別到林子妤都沒法找到準確的詞來描述:「總之,她很好,她人很好,只是不會表達。」頓了頓,祈求的目光掃過許存真:「老祖,你有辦法嗎。」
許存真苦笑,遇上這種事,誰都沒辦法。
沉寂了半晌,談未然突然道:「我來試試吧。」
「成敗再說。至少,首先我不可以丟開她不管。」
或許只有試一試了。林子妤正感到心力交瘁,許存真忽然沉吟道:「我記得,蘇宜說過,燕獨舞除了她家裡人,只聽兩個人的話,一個是她,另一個就是你。」
「你應該試一試,說不定有效果!」
…………
黃昏時,夕陽如血,染遍大半個天空。
午時殺得畫皮狼狽逃竄的眾人一併去吃飯,湊在一起說剛才的戰鬥,談笑風生。王鐵心事重重走在後頭,走過一地,就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那是最近一兩來燕獨舞平時喜歡一個人待著的地方。每次走過,他總會看一眼,或者幾眼。
那裡樹林茂密,可沒有燕獨舞的身影。
也許是打累了,去休憩了,王鐵安慰自己。他想幫燕獨舞,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幫,看見燕獨舞那個自己變著法子折磨自己的情形,大家都心痛。
大師傅是從外面請來的,最拿手的就是用靈米靈菜做飯菜的,一如既往的美味進入王鐵口中,卻如同嚼蠟。當他聽到周大鵬說談未然正在幫燕獨舞的時候,坐不住了,立刻放下飯碗問清位置,拔腿狂奔。
剛趕到半山腰,就隔了數里見到山腳下的談未然跟燕獨舞不知道說了什麼,活動了一下手腕,猛然一拳轟中燕獨舞,頓時就像炮彈一樣飛了出去。
不知是否這一拳的威勢太猛,王鐵的心都跟著哆嗦了一下:「你……」
正在坡頂茂密樹林裡的許存真剛聽到剛聽到他吐出一個字,就無聲無息出現在他之前:「這是在幫燕獨舞,莫打擾他們。」
你們一定是想多了,哪有這麼幫人的,王鐵張口結舌。
唐昕雲東轉西轉悄悄出現,拽了拽王鐵:「別吵,雖然老ど的做法很怪,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不過他應該是在幫燕獨舞。」
應……該?王鐵殘念。原來連你們都不敢肯定呀,他頓時想哭。
只見幾里外的談未然大步流星,面帶冷峻來到燕獨舞之前,再是一拳扎扎實實打中其腹部。
燕獨舞猶如一頭剛學會飛的飛蝦,狠狠撞在地面,裹得全身泥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