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宗的反覆,不是老黯忘性大,寫得前後矛盾了。其實玉虛宗的立場一直就沒變。具體如何,大家看下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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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鍾岳與明妃的來訪,則是第三次了。
為了別家的一點破事,累得接二連三地練習往返跑,想必鍾岳等人這滋味多半不怎麼好受。
放眼天下,能讓玉虛宗拉下臉皮來跑腿的人和事,真的很少。好在,這很可能是此事當中,最後一次與宗長空的接觸與商談。
上次大戰後,觀戰的厲人狂說了一句「大局已定」。
其實,沒人知道,宗長空也對談未然與明空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雙方都明白,這次會談的基調,在上次大戰的結尾,就已經定下來了:你奈何不得我,我也奈何不得你,索性各讓一步!
這次要談不攏,就真的無須再談了。
這都談崩了,就只有用拳頭來決定,就是一場分勝負決生死的慘烈大戰。談未然如是想,真要談崩了,他和明空就不可成為宗長空的累贅。
他們必須在第一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逃,有多遠逃多遠!
上次大戰的種種,宗長空已是在這些日子裡,詳細地一一剖析給談未然知道了。當然,宗長空無緣無故抽時間這麼幹,旨在培養談未然的能力和閱歷。
雖說兩人到來後,不一會就發現談未然在場旁聽的時候,稍稍有一點吃驚,旋即就平復了。
多旁聽,多參與,可以培養弟子的能力和見識嘛。各家各派都這麼培養下一代,這沒什麼好奇怪的。最多就是談未然太年輕了一點,老實說,這個年紀還是專心一意修煉比較好……
據說這個天行宗還是行天宗什麼的,也沒幾個阿貓阿狗了,也就難怪了。
不過。這個談未然在這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宗派,尚且能達到這一步,著實天賦超凡。哎,如果是我玉虛宗弟子,那豈不比甘青棣更……惜才之念人皆有之,兩人想到這,迅速就掐滅了念頭。
有一件事很有趣,鍾岳二人前兩次來拜會宗長空的整個過程裡,由始至終對談未然與明空視而不見。只當成透明人,完全沒見到兩人似的,態度相當值得玩味。
這次鍾岳二人終於沒擺出一副「哪怕我看得見你們,但我就是當你們不存在」的神情,和宗長空言辭交涉:「宗大尊,上次我們的『饋贈』是好東西,這一點你想必不會否認。」
沒有上次那處心積慮的「饋贈」,宗長空未必多久才能參透那最後一關。不管對方用心是善是惡,都得承情:「不妨攤開來說。所謂『饋贈』是什麼用心就心照不宣了。我只告訴你們,此事我承你們的情,我讓你們一步。」
聲音一頓之後,宗長空一縷森然浮現:「你們說了我個人得了好處,那我也來說一說壞處。我本可逗留荒界數百年,卻因你們而縮短了。這其中產生的損失……你們跟我算好處的意思,是想我跟你們算一算我的損失嗎!」
煞氣撲面而來,氣息凝如莽牛,撞得鍾岳和明妃心神微微搖曳,卻是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對上別人。自然可以霸道的表示,給了你好處就是我玉虛宗給你面子,你還想跟我算算你的損失?你要不要臉,就算不要臉,也得考慮要不要命。
大多數人和勢力都沒這個勇氣這麼對待玉虛宗,宗長空敢,有一說一,就是這麼簡單!
實際上,玉虛宗絕大多數時候都還是講究的,要臉的。不然,也不可能崛起。須知,不是有六大道門支持,就一定可以站在荒界勢力之巔的。
面對宗長空的發難,鍾岳與明妃稍稍有一點尷尬,好在早就考慮周全了。當下迅速做出反應,深深看了談未然與明空一眼,沉聲道:「大尊想說的,大概是……天行宗吧!」
明妃巧笑嫣然:「宗前輩最放不下的,想必就是後輩。在此,我等可代表玉虛宗給予一個保證,擔保二百年之內,明心宗與星斗宗絕不與天行宗衝突……」
「不夠。」宗長空的話簡練有力。
鍾岳二人不以為奇,道:「無妨,今日我們有的時間談,保證談到令我們都可接受。不過,很多話我們只想和大尊單獨談。」
說著,又看了談未然與明空一眼。
…………
一會之後,荒蕪的山上,鍾岳二人正與宗長空交涉,一字一句都沒洩露出來。
談未然與明空慢慢走下山,在山下仰頭凝視一會,忽然道:「其實,這次是我們天行宗拖累了宗前輩。要不然,他應當可以踏平明心宗的。」
今次的事互相對上,玉虛宗顧忌多多,難以一言概之。宗長空的顧忌則只有一個,一目瞭然:天行宗。
前兩次接觸裡,鍾岳二人沒正眼看他們兩人,當兩人不存在。這個態度相當微妙,暗裡未必沒有一絲絲威脅或強調等多種含義,完全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不挑明談未然和明空的身份,更勝過挑明無數。
不是威脅,勝似威脅。威脅什麼?這還用問,明擺著的告訴宗長空「你不再是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散修了」。
至於這多種含義裡,有沒有「你我有言在先,我是得了上天界諭令不得已。你非要不給我玉虛宗面子弄死明心宗,我就弄死天行宗」的一層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儘管宗長空嘴上說,今次滅不了明心宗,給談未然他們留了手尾。實際是他
他為天行宗之安危,暫時放棄了滔天大仇。
一個沒親族,沒朋友,沒宗門的超級強者,就等於沒有一絲羈絆。那種人的最大恐怖之處不是實力有多強,而是做起事來有多麼地毫無顧忌,把別人不當人。把自己不當人。
沒有天行宗的宗長空,就是荒界頭號潛在恐*怖分子。
「好好修煉,好好帶領宗門走上正軌,那就是給他的最大回饋。」明空拍拍談未然,他沒說的是,其實這也是他。是許存真蘇宜等長輩最想得到的回饋。
犧牲?不怕。
操勞?無所謂。
付出?誰在乎。
身為隱脈弟子,從黯然飄零外域的那一天就肩負著重任,隱姓埋名無數個歲月,只為等來這一天。什麼犧牲付出與操勞都不打緊,只要有價值。
明空和蘇宜許存真等人一直都覺得,行天宗運氣很好,大概真是命不該絕,得以在覆滅之前恰恰有許道寧收下了一批傑出弟子,可以繼承了道統。並發揚光大。
能遇上這樣一批不眷戀權勢,願意為晚輩保駕護航,甚至犧牲付出的長輩……其實,談未然唐昕雲他們才是真的好運氣。
宗長空與鍾岳二人的談判,沒談未然預料的那麼久,當他們在山下見到鍾岳二人騰空往光膜而去,也只過了剛兩柱香時間。
鍾岳二人離去時面無表情,沉著一張臉的模樣。令人隱隱感到一份凝肅氣氛。
「難道談崩了?」談未然瞠目結舌:「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能談崩?不太可能吧。」
「沒崩。」
宗長空一聲突然在身後響起。兩人急忙回望。只見不知宗長空何時下山來,注視在蔚藍空中劃出兩條軌跡,沒入光膜的鍾岳二人:「玉虛宗好氣魄,好眼光,好謀略,比五千年前。果然強了不止一等!」
「未來不可限量!」
想想正值亂世,宗長空又添上一句,方才拂袖用一股氣勁隔絕聲音的傳播:「談小子猜錯了,今次談成了。凡是兩派的事物,不管我們在這裡得到什麼。玉虛宗分不取。」
補償條件是必須的,玉虛宗用那本書坑了宗長空一把,推得他隨時突破瑤台境,根本不可能再荒界長期逗留。倘若宗長空是散修,那就是超級大人情,可惜有天行宗,那就成了暗算。
宗長空一旦突破去了上天界,就等於天行宗失去了最大靠山。不把天行宗安頓妥當,宗長空就絕不可能妥協。
鍾岳等人早料到這一點,根本沒多糾纏。
「此外,玉虛宗的另一個補償條件是,當我去上天界後,他們願保天行宗百年安危。」
聽到這,談未然與明空眼睛一亮,就見宗長空淡笑:「前一條我答應了,後一條被我拒絕了。」
「不是吧!」談未然登時一臉傻樣,恨不得以頭搶地:「前輩,你這也太……太……」
「你們覺得太蠢?」談未然和明空深以為然,宗長空接下來的話,如一字一句烙印在談未然心上:「此事,是好更是壞。好在,我去了上天界,還有玉虛宗可保天行宗百年。壞則壞在,東武荒界一帶是『六大』空白之地,接受這條,等若將玉虛宗引入,留下種子。」
這個看似友好而對天行宗有天大好處的補償條件,可謂包藏禍心,無異於引狼入室!
在這個亂世大時代,東武荒界一帶最大的優勢不是別的,而是「六大」勢力,以及直接影響力都輻射不到這一帶。當時宗長空隨口一句點醒,談未然才意識到還有這個優勢。
玉虛宗這一手當真歹毒。
「最後,他們答應用物資補償。」宗長空微覺遺憾,原本他提出的補償條件是天人界牌,這顯然是一個玉虛宗絕不可能答應的條件。
談未然思緒轉了幾遍,明空正好問起細節:「究竟談成什麼結果,我們要讓多少,他們肯讓出幾分?」
出人意表的是,宗長空居然微笑:「等晚上,你們就知道了。」
「晚上?」談未然和明空面面相覷。
宗長空目光明亮:「今晚決戰,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