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古樸,一縷縷的雲紋隱沒劍身,顯出幾分獨特韻味。
再次細細打量,談未然感慨:「黃泉天子劍啊,不曉得玉虛宗現在的心情如何?」
想也知道,決不會有好心情。若說暴跳如雷,倒也未必。
說到底,所有人沒料到,最最寶貴的寶物,最終是落在他之手。
今後的日子,只要談未然不拿出來公然炫耀,玉虛宗就必將僥倖之心不死,覺得這玩意還在洞府某個地方藏著。
除非,玉虛宗把洞府給翻個底朝天。
「不曉得是誰,要倒霉了。」談未然用膝蓋也猜得出,當時玉虛宗的偵測,連他都瞞不過,何況那些大宗派大勢力。
玉虛宗肯定不會說在偵測什麼,一定有人不願被偵測到,也一定有人能悄悄溜走。關於這點,談未然並不懷疑,這天底下的秘術或裝備多了去,沒什麼不能想像的。
這次,黃泉天子劍是真真拿到手了,神不知鬼不覺,沒人知道東西在他這裡。
「化形為寶劍後,會不會還是有些特殊而顯眼了?」談未然摩挲掌中寶劍:「怎麼看仍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唉,若能再平凡一些,低調一些,那便好了。」
永恆武域終非凡物,縱使化形為他物,仍然有少許獨特而惹眼的外表。
稍一沉吟,談未然從當做雜物箱一般,陸陸續續塞滿各式雜物的儲物袋裡翻出布料,用布塊把黃泉天子劍包得嚴實,不漏分毫。
抓著黃泉天子劍,好生揮舞一會,談未然滿意:「好了,這回不露外表,就不惹眼了。」
定了定神,談未然微微一晃翻動:「雲篆穿空術!」
一轉眼便在甬道之中再一次出現,並伴著一口鮮血噴灑:「該死的空間之力,這還不算多強呢。居然就對雲篆穿空術就有如此干擾。」
其實以雲篆穿空術的特點,受空間之力的干擾和影響,並不太值得驚奇。因為它顯然適合空間穩定的所在施展,不是那種能往空間亂流裡硬闖的神通術。
深深吐氣,再緩和一口氣,談未然擦拭嘴角鮮血,往嘴裡塞了一枚傷藥,再塞了一枚恢復神魂的丹藥,扭頭看來路和去路:「是先回去看看綠兒,還是先到了對面再回來接綠兒?」
念頭一轉便想定了。談未然回頭瞥一眼。心頭發狠。大不了到時用無想劍斬開裂縫。為綠兒清出一條道路。
徑直深入,一**空間之力侵襲上身,十重金身霞光閃耀。縱然十重金身一貫強橫無比,霞光仍在侵襲中一次次收縮厚度。儘管看來心驚,好在還在承受力以內。
至少眼下的空間之力沒形成亂流的地步,沒強大到能毀掉內甲的地步。
右手無想劍提防危機,左手用力握著黃泉天子劍,凝望似沒有盡頭的甬道,思緒起伏:「不管是宗門,還是爹娘,如今,稱得上危機四伏呀。」
「好在。儘管意外頻發,總算是……多了一張迫不得已的底牌。」談未然暗暗沉吟,這會成為底牌嗎?
大光明劍!
黃泉天子劍!
想想就忍不住笑,兩大永恆武域在手,是絕世寶物。同時。腦子清醒一點也就會明白,這同樣是殺身之禍。
拿到兩大永恆武域,的確令人自豪萬分。須知,這是連上天界各大道門都垂涎三尺的鎮派重器。
但是,撇掉自豪感,談未然頭腦很清醒,明明白白知道一件事:
大光明劍,是天行宗決計保不住的。
大光明劍必然失去,當行天宗因此而被滅亡的那一天,他就一清二楚,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甚至,為了保住道統,必要時完全會主動割捨大光明劍。
思緒起伏,談未然不覺就陷入沉思,是執行交易,把大光明劍交易給黃泉道?未來等天行宗壯大了,再用黃泉天子劍悄悄換回來?
或者,把大光明劍進獻給某個道門,以取得保護?
其實損人不利己又惡毒的招也不是沒有,不過想想就算。何況,談未然心底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念頭:也許,以進獻大光明劍為名,可以伺機在上天界找到某個靠山,或支持。
大光明劍如何失去,落入誰手裡,其中有很大的講究。如何在這個過程裡,把天行宗的利益最大化,他這個宗主不能不考慮透徹。
而且,他不能不考慮同門的感受。
大光明劍,是祖師爺傳承下來的鎮派寶物。一旦失去,哪怕他是新宗主,照樣無法向許存真等人之外的同門交代。
拿到黃泉天子劍,不必擔心沒法子對同門交代了,許多事的迴旋餘地就一下子寬裕無數。
最重要的是,天行宗的未來策略更靈活,道路更寬敞。即使救不出宗長空,宗門和父母的最後一條自保退路,也有了。
拿永恆武域當底牌,始終顯得被動。與之相比,談未然更希望救出宗長空,這位曾經縱橫天下的老前輩,才是能解天行宗燃眉之急的決定性力量。
天行宗的處境,比談未然對綠兒描述的要複雜,也更凶險。
其中細節無須贅言,救得了宗長空,則一切都不成問題。救不出,不必等明心宗掉頭來對付,無須暮血國和星耀宮殺氣騰騰率戰兵「來訪」,天行宗和談追夫婦就要做好隨時遠走他鄉,隱姓埋名的準備。
處境之糟,原本一目瞭然!
談未然輕吐氣,眼波一閃:「只是,沒拿到黃泉天子劍,玉虛宗又該如何向無量道交代。沒有這個大功勞,無量道對玉虛宗的支持會有多少?」
會不會影響到青帝的誕生,乃至其與夜春秋之間的道儒之爭?沒人知道。
此時,十重金身的霞光透體僅餘半寸,談未然覆上一件八階法衣,準備其他抗衡之法的同時,驀然展顏:「到了!」
從甬道盡頭無聲破開,躍出。
從一個獨特的虛無甬道,來到一個嶄新世界,只覺眼前豁然一亮,清爽無比。更是心曠神怡之極。
荒蕪的遠方,一座孤零零光禿禿的小山峰上,一人盤坐。
宛如此人有一種獨特的磁力,或是有一種特殊的光輝,令人在踏入此地的第一眼,就會不知不覺落在此人身上。
目光聚焦之餘,才留意到其他。只見此地是一個荒蕪所在,不但沒有人煙,似乎連生機都匱乏,空氣都似乎充斥荒蕪氣息。與其說是一個世界。不如說是一個特殊的空間。
出人意表的是。縱是相隔甚遠。縱是對方盤坐,也總令人感覺得到此人的雄渾。只因此人似乎有一種雄厚大氣度,本該顯得孤單淒清的一幕與獨特景象,反而對此人形成奇妙襯托。
宗長空。是他嗎?
忽然,談未然從心底湧出一種緊張,心臟咚咚咚狂跳,就宛如打鼓。他這一輩子,就算是曾經第一次親吻冷葵,也從未這般緊張,甚至於手心流汗。
不全然是晚輩對長輩的情緒,而是第一次獨自面對傳奇的激動。
人在宗門就耳渲目染,這個名字代表的傳奇。令行天宗歷代弟子備受激勵。即使,這個名字同樣代表斬宗主和破門而出等恥辱,但沒有人能阻止這個名字與事跡的代代相傳。
前世,談未然身輪殘破後重新走上武道之路,有很多因素。而其中之一。正是來自宗長空事跡的激勵。
宗長空不是天賦卓絕的天才,但他做到了無數天賦超群的超級天才做不到的事。
不是名門出身,並非世家子弟,又沒有耀眼天賦,很多在武道之路上成功的主要條件,他一條不佔。換了一個人,也許會放棄掉自己為難自己的修煉,會在某一個境界後,就安安心心享受人生。
但宗長空沒有放棄,並且,他做到了。
這是一個真正的傳奇!
危難時,如彗星崛起,拯救宗門於水深火熱之間。
遭宗門算計,心灰意冷時,一怒拔劍斬宗主,削平山頭破門而去。
隻身縱橫天下,成為一個時代的超級強者,往來皆是各路豪強。
察覺明心宗用意不良,不肯道出劍法出處,要知,那原本僅僅只是一句話的事。宗長空卻寧願面對多名渡厄境與破虛境的追擊,也不肯道出明心宗想要的一句話。
為此與紅顏反目,為此被鎮壓此地八百餘年。
人在天涯,心懷宗門。多年來,宗長空悄然折返宗門,在暗中看著宗門,也許一次兩次很多次……沒人知道。
很難描述宗長空在行天宗歷年弟子心目中的光輝形象,縱然破門而出,也不損及一分一毫,反是更添其性格魅力。
對宗長空瞭解得愈多,談未然就愈是崇敬這位性格強烈的傳奇!
沒多一會,靠近就察覺,宗長空似乎在盤坐修煉,一口淡淡的氣息循環良久,將那份深厚到無與倫比的修為表現得令人崇敬不已。
奇妙的是,縱然盤坐,仍然顯得比旁人高大,充滿巍然而雄渾氣息。
其眉宇間,依稀已有一些代表年華老去的皺紋。可這絲毫不減其雄壯一面,一雙眼睛不但沒有半分老邁渾濁,反而異常明亮……
眼睛?明亮?
談未然心頭一緊,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之際!
只見這雙眼睛不知何時已然睜開,目光灼灼盯著他。這時,這雙眼裡閃出一縷劍光般明亮光芒,儼然是兩輪烈日,耀眼刺目之極!
平平淡淡的一揚手之際,驟然閃耀陽光填滿一方空間,徹頭徹尾直指談未然。
刷啦,一道劍光絕無懸念的擊中談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