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談未然多心。
一個身懷重寶的靈游修士,遇上一個陌生而又強大的神照後期。如果完全沒有警惕,那要麼當真是天真活潑,要麼就是蠢笨得和豬一個樣。
暗暗防備,本是理所應當。
縱是談未然有意流露,李青城亦只視而不見,沒受刺激,也不曾流露窺覷。
如說李青城沒有奪寶之念,便太過虛偽。要知道,三千荒界也許每個月乃至每天,都會發生著因種種不同程度的「寶物」而引起的爭奪,往往不乏欺騙,背叛與殺戮呢。
寶物動人沒錯,不過眼不見心不動。何況,李青城今趟為談未然而來,見了驚艷表現後,早已經忍不住眼前一亮。是寶物重要,還是人重要,對他來說也就不言而喻了。
李青城本身來頭就不小,尋常**階器具未必放在眼裡,自然未必窺覷所謂的「寶物」。
況且,憑談未然此前表現,敢跟他李青城一路,就多半不怕他,有反制手段。
就算心動,生死孰難預料呢。
最終沒有奪寶一事發生。
談未然不言不語,暗暗頜首:「寶物當前,此人能克制住不動手,姑且不說品行,至少有一定自制力。就不知僅僅是此人如此,還是其背後的勢力,也具備一定自控力。」
先前的吐露和表現,未必不是談未然暗存了試探之心。
從一知李青城為慕九變來的,談未然就知對方來意。若非來殺他,從而迫使慕九變變相回歸傅家。再不然是為合作而來。從其口口聲聲的「友誼」,顯然為後者而來。
談未然對慕九變背後的神秘勢力頗有興趣,但他也明白,合作的前提是有一定的互相瞭解。是不會為如今的天行宗帶來危險。
稍稍試探之後,談未然已有一些揣測,暗暗放下雜亂心思,保持戒備,繼續跟著氣息追蹤。
再穿過兩個建築群,剛從一扇門戶急速衝出。就有數道氣息油然釋放,一道身影伴隨雷聲和怒吼:「我賀人狂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你們了,為何你們非要阻攔我,與我為難!」
一左一右響起豪爽笑聲:「得罪?你倒是沒得罪我們,可惜,你之前不是跟幾個神照境要對付談未然嗎,怎麼一個人灰溜溜的想逃竄。哈哈哈,看你這鳥樣,我就知談未然那小子沒事了。」
「不管你是賀人狂,還是賀不狂。今天既然給我們遇上了,你就乖乖留下吧。」
兩人爽利呼嘯,從兩旁夾擊。身在中間的賀人狂幾乎絕望,張口大罵一句:「我操你們祖宗十八代……」
轟!賀人狂身子卡嚓數聲骨頭斷折,狂噴鮮血結實摔打在一座假山上,砸得塵埃四起。
一見二人。談未然露出笑容:「你們怎麼來了。」
正是傅永寧和燕行空,一見談未然就暗暗把那份擔心給卸下,走上來給他一拳頭:「早知道你小子沒事,我們就不替你瞎擔心了。」
「嘖嘖,大家年紀差不多,你一個對三個神照境也沒事,你這不是存心踐踏別人的自尊心嗎?還要不要別人活了……」
也算賀人狂倒霉,好端端有的是路線不走,非要折返甲一百二十,覺得那裡人多勢眾。不怕談未然。
結果,半路遭遇了一心馳援談未然的傅永寧二人,索性就把賀人狂給截下來。剛把人收拾一頓,談未然就追來了。
既然來了,人就交給他處置。
談未然沒客氣。殊途劍翻在掌心,抬手一劍噗哧一道閃光,當場就把賀人狂攔腰斬斷。
把賀人狂的儲物袋丟給燕行空,談未然吐氣一笑:「這回多謝你們,不然,給這廝逃回明倫堂,那就沒完沒了了。」
說完,嘻嘻哈哈回了一拳,然後你一拳我一拳,相互拍拍腦袋拍拍後心,只覺心頭暖暖。相互洒然一笑,情誼都在不言中。
男人之間,從來說不出太肉麻的話。
談未然沒說,可他明白,明知有三大神照境,傅永寧和燕行空卻冒險馳援,這意味什麼!
…………
粗略交流一番,講述結果後,談未然幾人就互相辭別,就此分道揚鑣了。
本該如此,傅永寧二人是受托而來,又主動來馳援的,既然無事了,自然有自己的事要做。
當談未然折返回去會合燕獨舞和綠兒,傅永寧和燕行空也在飛快遁去,一邊互相說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沒錯,那傢伙應該就是追蹤談老弟的三大神照之一。」燕行空看著懶散,顯然信心比傅永寧更強。不過,他的心眼就沒傅永寧這個世家子來得多。
傅永寧就想得多了一些:「從頭到尾,未然老弟完全沒有把那傢伙跟我們互相介紹的意思。你說,是不是有點怪異,我覺得可能是那傢伙的身份敏感,沒準是危險?」
這回他沒猜錯,就是覺得李青城和其背後勢力危險,談未然才絕口不介紹。
想想慕九變明明有師門,卻數百年下來始終隱匿極好,不為人知。如說其中沒有某些勢力的謀劃,談未然說什麼也不信。
「我只是覺得,與十年前小不周山演武相比,如今談老弟顯得……」散修與世家子的著眼之處就是本能的不同,燕行空找不準一個恰當的詞,傅永寧連說強大等字眼,他頻頻搖頭,最後才冒出一個詞。
「深不可測!」
燕行空喃喃自語,頜首:「沒錯,就是深不可測。」
小不周山演武之時,夜半闖入殺人,斬殺神照境,堪稱強得亮瞎眼睛,實力冠絕眾天才。連陸放天等人也私下自承不如,沒參加演武,仍被隱隱認為是第一。
可那時,談未然給人的感覺是出盡全力了。
今次不同!燕行空反問:「上次他就會拳劍雙精魄了,就練出了五階金身,就用了五階秘術……這次呢。」
細心回想琢磨,傅永寧不由呆住,依稀覺得燕行空說得有道理。
沒人見談未然施展過秘術。如今,那門秘術是六階了嗎?沒人知道。
光憑拳劍雙魄,加上露相的六階金身,談未然幾乎就碾壓了大部分人,是眾人紛紛避戰的對象,成為今次同齡人中公認最強之一,。
今次談未然給人的感覺,是游刃有餘,甚至有所保留。
想想十年來,談未然的進步如此之大,如今似乎都能抗衡神照後期了,燕行空和傅永寧忽然覺得自己是該抓把勁了。別下次重逢,自家被甩掉一大截。
「你運氣不錯,剛才兩個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來救你,十二分難能可貴,是你應該深交一輩子的朋友。」
往回的路上,李青城讚許一句,談未然失笑:「交朋友這件事,我一向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李青城倒不覺得,能交得上這麼兩個朋友,這多少說明談未然果然值得看好。
一個孤僻的,喜歡獨來獨往的人,可以成為所向無敵的超級強者,但很難成為一方王侯。
有趣的是,一個朋友非常多的人可以成為王侯,卻不太可能成為一名雄主。
當談未然返回之時,燕獨舞已回來和綠兒在一起等待,一見他就要說什麼,被談未然擺擺手制止:「你等等,李前輩……」
「我先去下一個建築群,等你辦完事再談。」李青城知道他的潛台詞,逕直騰空數百丈進入門戶。
神念確認李青城離開了此地,談未然隨手取出一個小結界,以防意外:「老實說,你要一個人走,我有點擔心。今次,從十天幹活著出來的人,將成為別人暗中謀奪的目標。像郁朱顏,夜春秋,很可能都有人窺覷……」
這不是多餘的顧慮,在重寶面前,郁朱顏夜春秋都不算什麼。玉虛宗不願碰,是因自家身份特殊,不想引發道家和儒家的矛盾。
不誇張的說,玉虛宗如何,厚澤宗又如何,力量稍弱,防護敢有一點放鬆,就有人敢搶甘青棣和夜春秋。
「我才不怕。」燕獨舞不太服氣。
「是,你不怕,但你會死。」談未然冷冷道:「你以為對手是神照境?真正動手的,除了渡厄境不太可能出手,破虛境才是真正的主力。」
「總之,目標多了,暗中的窺覷者就力量分散了,對你是好事。」
破虛境!燕獨舞這次沒話說了,她好勝好鬥,不服談未然而已,可她知道談未然說一不二不會騙她。
「你出去後立刻給蘇老祖一個訊息。」見她吃驚睜大眼的樣子,談未然忽然暗暗羨慕,對師父的掛念又多一分:「她老人家擔心你,悄悄來了土鬼城準備接應我們,只是沒跟你說。」
連師父也懷疑自己大嘴巴,太丟人了……燕獨舞可聰明呢,白膩臉蛋漲得通紅!
「燕獨舞,你給我仔細聽好。」談未然收斂笑意,冰冷盯著她:「這次境況危險,你別再粗心大意了,就算你想死,也莫要拖累蘇老祖。否則下次再見就不是揍你那麼便宜了……我會宰了你。」
最後,語氣放緩:「總之,照顧自己,照顧老祖。並且作為天行宗宗主,我希望你能速回宗門。」
「如無意外,未來不久宗門將會與一批敵人發生驚天動地的大戰,宗門需要你的力量。」
燕獨舞驕傲地昂起下巴:「囉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