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隆隆的震撼,席捲雲霧,彷彿把每一個聲音分解,然後釋放衝擊八方。
「殺!殺!我要殺了你!」震耳欲聾的吼聲響起。
此聲怒吼,出人意料的沒有盛澤義這個神照境本該具備的威懾力,反是一言一行乃至怒吼都充滿了色厲內荏。
有憤怒,一個神照中期被一個年輕靈游境逼到這等境地,盛澤義的憤怒完全能理解。
但在憤怒之外,沒有什麼能掩蓋盛澤義的懊悔與恐懼。
僵持至今,他落入下風了,眼前這個年輕對手愈來愈強大。
沒希望拿下入口的王守仁劍傲白等人正在遠處虎視眈眈,傻子都瞧得出,一群天才沒插手,只因心中有傲氣,或有自知之明。但,從蠢蠢欲動的戰意就能看出,盛澤義是絕對不要指望能逃走了。
他敢跑,王守仁等多半就敢一擁而上。
夜春秋瞧來狼狽,臉色蒼白,胸前有斑斑血跡。法衣破裂,一塊塊的碎片藕斷絲連的懸掛在衣衫上。此等模樣,換做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只顯得淒涼,乃至像乞丐一樣。
偏偏夜春秋不然,縱是形狀狼狽,怎都蓋不住他發自內心的那些儒雅,每每顯得胸有成竹。
激戰之中,夜春秋隱隱只覺心中積累豁然衝破關卡,忽然眼睛一亮,習練的「口誅筆伐」竟在這時有所領悟。只的微微一凝神之際,就是一指徐徐點出。
一指放光。似有淡淡暈光流轉,與儒家的內斂恰恰是相得益彰。
虛空一點,就隱約得見一支筆凝在拳魄之中栩栩如生,一指如筆,悠悠哉書寫春秋!凝聚靈氣,只見一筆落下無聲無息,竟而無物可擋。
不好!一個念頭剛在心裡升起,盛澤義就知來不及了。一縷懊悔和憤怒更加冉冉如狂,真真不枉了他死硬派的標籤。
只覺得身子一沉,盛澤義悶哼一聲生生扛住,嘔出鮮血竟然無事,嗤的一聲冷笑:「彫蟲小技,不過如此……」
劍傲白等人,觀映像的上百名年輕人乃至一些神照境,無不搖頭,一致認為:此招大錯。威能太弱,怎能相抗!
夜春秋面無表情凌空一指勾勒,就宛如一筆在紙上勾畫。為一個人做出最後的宣判!
盛澤義話音未落。金身霞光瞬間風捲殘雲般退散,胸膛卡嚓嚓數聲獨特,他噗哧一口鮮血狂噴,頓時氣息弱了大半。
「漂亮!簡直就是神來一筆!」
許多人目瞪口呆,無數人脫口叫好。不光北堂紀和儒家的人,石中泰和姚瑛等中立者也眼睛一亮放聲大讚。哪怕席虎成幾人同樣忍不住叫好,心中平添幾分警惕。
如果談未然觀戰,一定會大吃一驚:原來,夜春秋未來自創絕學「神來一筆」,竟是今次領悟萌芽。
至此。所有人都知,盛澤義完了。
「不用說。此人完蛋了。」
「光明道這傢伙,沒命了。」
幾乎同時,另一處十分矚目的戰鬥,同樣來到尾聲。
恐怖的九鼎印,釋出令人震撼絕望的力量。縱是這名光明道強者接下過幾次,但沒有哪一次比得上今次的壓力大。
只因,這次多了神通術!
被一種無形力量鎖住之後,此人如流星墜落。同時,幾乎不設防的被拳魄碾壓,此人甚至可聽到骨頭被碾壓得寸斷的聲響。
被碾壓的痛苦,從渾身蔓延到心裡,直到被轟破頭顱而死。
僅憑甘青棣竟能把神通術始終引而不發,就令人不能不佩服其耐心或者說韌性,顯然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死了,殺死了,哈哈哈,我就說甘青棣才是最強嘛!」
「不會吧,太了不起了。這是神照中期呢,這個甘青棣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玉虛宗門下個個都如此了得。」
「死了,這邊這廝也被夜春秋殺死了,這兩人太猛了,神照中期那可是一個能打幾十個的強者,居然被他們一對一就這麼擊殺了。」
頓時之間,席虎成等無數神照境一時失聲,百般滋味上湧,心情之複雜,絕難表述。
從十二地支到甲一百二十紛紛響起了無數年輕人激動歡呼聲,興奮嚎叫聲。很多人只覺這兩人能一對一殺死神照後期,自家要是努力努力,估計也可以。
沒人察覺,陸星雲嘴角浮出淡淡諷刺,一縷傲色被收斂,悄然無息退走,直奔最後懸而未決的三個入口之一。
沒人知道,幾乎稍一喘息定神,甘青棣和夜春秋儘管各處不同入口附近,卻好比孿生兄弟動作一般無二的扭頭回望蒼茫雲霧,微微失神想著心事。
雙雙不約而同想著之前,那個先敗桂長壽,又在十天干入口爭奪大戰中,令得近百天才避戰,堪稱耀眼無比的談未然。
忽然很渴望知道,自己的戰績,柳子然、甘青棣能否做到。
擊殺神照中期,已然能證明自己,夜春秋能否做到。
他們最想知道的是,談未然呢?
…………
永遠沒人知道,談未然在乙字房擊殺了一個神照境。
不是前期,不是中期,是一個活了近九百歲的積年神照後期!
只因談未然已毀屍滅跡,清理掉一切痕跡。此舉不是多餘,如果乙字房多出一具屍體,足夠玉虛宗產生無數聯想。
沒人知道談未然的真正戰績。
當無數聲音狂讚追捧甘青棣和夜春秋,再次引起傅永寧的不滿,覺得過火。
其實,眾人知道這稱不上過火。
不論是誰,能在靈游中期擊殺神照中期。都絕對是一時之選,足以名揚天下。何況,甘青棣和夜春秋年紀都未滿四十呢。
重要的是,談未然還依稀記得一件事:如無意外,今次就是這一代人首次擊殺神照中期,是到目前為止最顯赫戰績。
從某種意義而言,這個足矣震動一時的戰績代表這一代人正在褪掉乳臭氣味,從實力上第一次能夠比肩當今中堅一代。
對這一代人來說。就是一次標誌性的事件。並且,將隨著一代人的集體爆發崛起,漸漸水漲船高,乃至成為史書中不可忽視的濃濃一筆。
當一波人潮數十名修士從數個出口徐徐出來,各個一臉複雜神色。談未然心知是時候,微微頜首分別傳音:「燕兄,永寧,趁著混亂,你們也該隱匿行蹤了。」
「我這邊先走一步。」
燕行空和傅永寧微微轉身少許。和談未然對了個眼神表示將來再見。可惜,郁朱顏被人群簇擁,人多耳雜沒法傳音。只得遞了個眼神當做道別。稍稍一拽神遊物外的燕獨舞:「閉嘴,走了。」
洒然一笑並不矯情,只要交情在就不成問題,以他們的修為,將來有的時間和機會再見面。
新來的數十名修士帶來了意料中的喧囂和紊亂,擠來擠去。好奇的東打聽西窺覷,吵鬧聲怒罵聲,以及互相問好的聲音此起彼伏,甲一百二十頓時就打鬥擁擠,並混亂起來。
燕行空和傅永寧互望一眼。嘿然一笑,在人群中擠來混去。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談未然放心下來,無聲冷笑,其實有人見寶起意是必然。只不過能不能得手,會不會被目標反噬,就不一定了。
能進入十天干的人,沒一個好對付。
見寶起意的人未必想不到這些,不過,憤怒使人衝動,貪慾使人愚蠢,再理智的人也難免有被誘惑所蒙蔽心智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有犯傻**的時候。
「綠兒呢,你是什麼人啊,連綠兒都不管了……」燕獨舞走了一會,忽然發現少了綠兒,差點沒當眾蹦跳起來指責他。
見引來一些人關注,談未然慍怒一閃:「你閉嘴。」
「綠兒我自有安排,不需你來提醒。所以,接下來都給我閉嘴,不准說話,也不准傳音。」
燕獨舞憤怒,完全是用眼神瞪死人的表情。談未然沒理她,混在人群中,走在演武場裡,不動聲色左顧右盼,看似隨意實則細緻,把各方景象盡收入眼底。
東邊有一個神照境,北邊好像有兩個,西邊和南邊都有這麼幾個。看來沒什麼規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佈置的。
是不是玉虛宗的人?
不怪談未然多疑,前世是玉虛宗拿到黃泉天子劍,並流傳產生不計其數的相關傳言,據說用黃泉天子劍和某個勢力做了一筆交易。
憑相關傳言,談未然很難在此事信賴玉虛宗。若從某些結果來逆推,玉虛宗嫌疑簡直不必強調。
當靠近甲一百二十的出口,談未然立刻知道,為何沒什麼大動靜了。
出口處,兩名神照境一左一右像一臉和煦門神一樣打量準備出去的人們,顯然要以和煦微笑來消除人們的不爽與敵意。
儘管笑得溫和,就差溫馴了,仍在幾乎一剎那,談未然就察覺,出口處有一道淺淺微光垂下組成的光門。
像是一簾珠簾,想要走出甲一百二,勢必要經過這道光門的「掃瞄」。
除了這裡的「掃瞄」,一左一右兩名神照境和藹可親背後,是一雙雙暗藏敏銳的眼睛。不斷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易容的人,緊張的人,害怕的人,三三兩兩的人,都必將在肉眼觀察下無法遁形。
一股森寒從談未然心底飛快冉冉而上,腳步微微一頓,就坦然迎著兩個神照強者細緻入微的觀察,二人很快來到出口。
穿過這道光門,微光掃過二人身子……
平靜得一切如常,光門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旋即,談未然拽著燕獨舞施施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