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廊道遠端,嵇文衛傲然屹立,審視徐徐靠近的談未然。忽有一點說不出的嫉妒,心想他奶奶的,又一個生得比自己俊的傢伙。
光是生得俊就罷了,他奶奶的居然還挺有風度氣質,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嵇文衛的名字頗雅致,可惜,相貌有點太過於慷慨激昂,每每見著這些俊氣的傢伙,就有種很想在對方臉上來幾拳的衝動。
喊聲沒得到回應,嵇文衛有點惱火,冷冷拔出刀來,指向談未然:「你這人好不曉事,我在問你話,你莫非是啞巴不成。」
不慌不忙走近,談未然淺淺一笑,目光垂落在刀身:「反正只有一條路,必然要做一場,何必廢話。閣下準備好了?那就先接我一招。」
轟!彷彿一下子來到了雷雨天。
空氣中銀蛇狂舞,無數雷電交織在一塊兒。隨著劍尖一縷紫色的迸發,為廊道上下左右渲染出淺淺淡淡的尊貴紫色。
「這!」嵇文衛雙瞳驟然收縮,倒抽一口寒氣,奮力斬出一刀。
霎時間,如一道閃電轟鳴,斬破雷雨之夜,幾乎要把這一方天轟出一條裂痕。可惜,凌厲絕倫的刀魄終被更可怕的雷電劍魄劈中,此消彼長之下暗淡虛無。
一道又粗又壯的雷電,瞬間加身,幸好殘餘之力不足以致命,嵇文衛悶哼一口鮮血衝上喉嚨,頓就覺渾身麻痺無比,站立不穩轟然倒下。
一招就敗了?
嵇文衛難以置信,難道這人是玉虛雙星中的柳子然?
再不然,是鰲頭榜排入前百的強者?
又憤怒又懊悔的對談未然的背影怒目而視,只覺深深的挫敗感。還有那淹沒身心的巨大無奈。
一劍就敗,實在太挫傷信心了。
蹲著喘粗氣的嵇文衛沒察覺,四周的雲霧翻騰,廊道悄然無息岔入另一個地方。
「嵇文衛?」
耳際突然響起一個充滿驚詫的聲線,喘粗氣的嵇文衛從頹然中掙扎而出,轉身一望就腦子險些沒轉過來:「宋幽若。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霧滾滾,宋幽若等幾人正各在廊道上,見嵇文衛忽然跟著一條廊道岔來出現,顯然並不太意外。可幾人卻表情古怪的互相看一眼,非常一致的苦笑搖頭:「你是怎麼來的,我們就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嵇文衛苦笑:「我是被一個穿青衣的傢伙擊敗,然後,就忽然到了這裡……這裡……」
說到最後兩字。忽才明白宋幽若的話中意思,驟然變結巴了。不由自主站直起來瞪大雙眼,猶如一雙死魚眼,充滿了無比震撼:「你,你也被他擊敗了?!」
宋幽若微微閉眼,重新想起了當時的戰鬥,然後螓首微點,語氣微澀:「是。我敗了。」
程沖和胡笑等人神情複雜:「我們都敗了。」
敗了,不算什麼。有時敗一次能打掉嬌氣和傲氣,促人上進,反而是一樁好事。
不慘敗一次兩次,這些在各個家鄉從小就是天才的年輕人,又怎麼能放下心高氣傲,眼裡又怎麼會有別人呢。
促成交流的天才聚會。是很有實際意義的。今次之後,縱使再沒了百里洞府之會,也必然會有其他能交流的新方式誕生。
一番震驚後,嵇文衛被擊敗的苦澀反而淡去。連宋幽若都被擊敗,他敗了。好像也沒什麼丟人的。
可從宋幽若描述中,知曉談未然還會五階金身後,嵇文衛頓時深陷入了和程沖胡笑等人一模一樣的糾結中。
敗了沒關係,可對方連真正實力都沒拿出來,那就太太傷自尊了……
談未然!
嵇文衛記下這個名字,這個人了。
這時,宋幽若輕輕踏足:「罷了,我們走吧。」
走,去哪?嵇文衛吃驚的看著,腳下廊道徐徐延展,身旁雲霧翻滾,竟穿過雲霧露出一個更開闊的所在。
人,好多人!
放眼望去,雲霧之中竟有不下數十人,好幾個是認識的,實力和他在伯仲之間,甚至還超出。嵇文衛呆了呆,震驚得舌頭都快打結了:「這,這是……」
胡笑苦笑:「和我們一樣,凡是被擊敗的人,都來了這裡。」
程沖努嘴示意:「那是敗給甘青棣還有柳子然的……那是敗給夜春秋的,還有這邊的人是敗給一個陰氣森森的傢伙的。」
邊說邊輪流指過去:「敗給武天勳,秋小白、雪千尋、杜預、陸放天、宮希言……最左手邊的那幾人最可笑,據說,他們敗給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也不知對方是誰,有什麼來頭。」
宋幽若笑不出來。
他們也敗了。
其實,燕行空、傅永寧也敗了。
儘管失敗令人感到挫折,輸不起的,乃至心高氣傲到完全接受不了失敗的,畢竟只有少數。對大多數人來說,輸上這麼一次兩次,終究還是能重新振作起來的。
猶如宋幽若燕行空等鬥志烈,意志強的少數人,更是很快從失敗的悔恨和痛苦裡走出來,或是抓緊時間修煉,或是用心反思。
凡是被擊敗的人,則統統不約而同的來到此地。
十餘天下來,相識的人形成交流,互相問起別人的失敗,也把自己的失敗道來。
像是親手撕開自己還沒痊癒的傷疤,沒有人知道會這種失敗會帶給每個人什麼不同感受。也許促人上進,也許使人墮落,因人而異。
能入十二地支,無疑就意味強大。
幾乎統統凝練了三成精魄,堪稱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批。然而,卻接二連三的敗給了另外寥寥幾位同齡人。
眾人免不了頗有兔死狐悲同仇敵愾的心情,更少不了咬牙切齒心想老子就是不服氣,打死老子也不服氣的心情。
不管嘴上怎麼說,心裡如何想。縱然有不少人不願意承認事實。想嘴硬都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理由,只能保持緘默。
敗者未必弱小,而勝者則一定夠強。
宋幽若遭遇談未然之前,已有二連勝。燕行空遇上甘青棣之前,也有一場勝跡。傅永寧最慘,一次勝跡都沒有就被送過來了。
這是「淘汰賽」。能連續贏下對手的人,絕對實力夠強。
幾天前,陸陸續續被擊敗來到這裡的人,就漸漸變得愈來愈少。
談未然是最晚進入十二地支的,令得宋幽若等人這一路的人,不免成了最遲分出勝負的一路。
不過,當宋幽若被擊敗送過來之後,包括燕行空在內,所有人在震驚之餘。紛紛感到很快就有結果了。
沒令人等太久,一個廊道忽將一個女子送來。女子氣得直跳腳,顯然正為先前的失敗而惱怒,還在嘴上不住念叨:「我一定會擊敗你,你現在贏了我,將來是我贏你……」
這女子相貌精緻得猶如畫出來的,根本對旁人視而不見。沒有失敗,沒有氣餒。比劃著完全沉浸在反思中。
燕行空陸放天杜預等人暗暗吃驚:「是燕獨舞,是誰擊敗她的?」
半日後。一縷不同氣息飄搖而至。
一條像橋樑的廊道徐徐從雲霧中現出,無聲無息岔來和另一個廊道對接在一塊。其上屹立一個青年男子,氣息森冷如陰天,似為環境的突變而感到些許詫異。
宛如天下所有的雲煙彙集這裡,形成一個佈滿磅礡大霧的所在地。
像橋樑一樣的廊道像是懸空架設而成,似乎廊道和雲煙之下就是那深深的萬丈深淵。唯有站在廊道上。才有腳踏實地的滋味。
此人氣質獨特,令人一眼就辨認出來,數人驟然而起,指著此人脫口喊出:「是他!我說的……啊,不。我們說的人就是他!」
正是擊敗他們的人!
眾人頓時精神大振,最終連勝下來的人會有哪些,終於出現第一個答案了。
喊聲此起彼伏,伴著無數雙驚疑不定的眼神投來。桂長壽對此視若無睹,環顧一周把環境收入眼底,面對眾人嗡嗡嗡的喧囂和同仇敵愾,眼裡閃出一縷蔑然。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無聲冷笑,一言不發盤膝坐下,任憑所有聲音和目光指向自己。
一個時辰後,又一條廊道到來。一名衣袂飄飄的藍衣人負手屹立,洋溢著的自信頗有感染力,令得空氣都似乎變得多了一分陽光活力。
天玄武家年輕一代第一人,武天勳!
鰲頭榜排名一百四十。
儘管鰲頭榜也有犯大錯不可靠的時候,可相對來說,排在一百四十,這就足夠說明一切了。
荒界那麼大,莫說排名如此靠前,就算只是簡單上榜,同樣很了不起。
「是他!我就猜,這次能連勝留到最後的人,估計會有他一個。」
「他能連勝,倒也還算合理,總比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給擊敗要好。」
聽起來有人對自己的失敗,是一直耿耿於懷。燕獨舞聽到這話,想來所謂莫名其妙的人,大概是有談未然一個,忽然樂滋滋的得意不已,有種很短暫的奇怪優越感。
這時,桂長壽驀然睜眼,泛出一縷森冷精光盯著武天勳!
他不喜歡武天勳的活力和自信!
毫不猶豫仰天氣息狂飆,裹著極強爆發力的長嘯震耳欲聾,震得所有人心頭發麻,頓時生生把所有喧囂給鎮壓下去。
一剎那,桂長壽人如鬼魅飛躍向武天勳:
「三生道門下桂長壽,特意來此會一會你們荒界英才!」
狂嘯中的森冷似乎被傳給每一人,人人都不由在一瞬間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