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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張華倒頭就拜,口稱師叔祖的一剎,談未然腦海裡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被人先下手為強了!
小慕先生就是慕九變!
兩個來自某宗派的人在慕家出現,暗中保護慕家的人,這除了是為慕九變,談未然想不到別的一絲一毫的可能。
怎麼能有人比我更快更早,怎麼能有人搶在我前面捷足先登!?
按說這時慕九變雖已經嶄露才華,可應該還沒達到惹來大宗派關注的程度。談未然輕輕吐了口悶氣,凝神聆聽,希望能從藍衫人和張華的交談裡捕獲一點線索。
可惜,藍衫人行事謹慎,和張華的主要是傳音交流,嘴上偶爾漏出一兩句話,也無關緊要。
不動聲色的談未然收斂了氣息,像一塊黑暗中的岩石,冷冰而又自然的存在著。偶爾閃耀的星光照不出他的存在,他把連心跳和血液流動等身體機能都放緩許多,以免被人察覺。
追殺和反追殺,藏匿和反藏匿,向來是一門生存學問。幸好談未然在前世常常被追殺的艱難日子裡,用生命來對這門學問積累了足夠出色的經驗和手段。
藍衫人的謹慎令談未然一無所獲,不免有些失望。就在此時,藍衫人身形一擺顯然打算離去,一邊交代道:「張華,這幾日你要安撫住慕家人,就是這些日子的事,別出岔子。」
「等小慕回來……此間事了,就能安心!」
興許是要走了,所以藍衫人臨走前的幾句話倒是沒有傳音,給談未然依稀聽個正好。藍衫人神情中有意猶未盡的意思,顯然有些話在嘴邊,想想又給吞回去了。
當藍衫人飄然而去。談未然心中一動:「這個藍衣人身份更高,估計知道的也更多……」腦子飛快轉動念頭,足尖發力輕輕如夜梟一樣貼著房頂無聲無息的悄然跟上。
我倒要看看,是誰搶在我前面捷足先登!
重要的是,談未然真的不懂,因為舞台太小,這個時期的慕九變展露的軍事才華絕對沒後來耀眼,為什麼會被人搶在他前面先下手為強?
也許,慕九變已經拜入這個宗派的門下?
此念一生。談未然不由鎖眉,思緒一個清明馬上就弄清疏漏的地方了。他是看中慕九變的軍事才華,可這個宗派則未必……
考慮慕九變後來能成為破虛強者,武道天賦被某宗派看中,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百般思緒在心裡。談未然吐出一口濁氣,可他隱隱最擔心的不是這些,而是慕九變身上發生的事,和前世所知的情形開始不一樣了。
「這個改變,是我帶來的影響?!」談未然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嚴格的說,從他改變自己,改變見性峰眾人的今生軌跡的那一天。他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他的作為所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影響與改變,像漣漪一樣蕩漾傳播,遲早會愈來愈大,直到面目全非。
縱使有心理準備。這一天突如其來的來臨,隱隱把一個慕九變的人生軌跡扳到另一條線上,談未然依然感到一種無法描述的心悸!
貼著房屋,盡量掩蓋著氣勁。神念輕快掃去,像是一點水波漣漪。不,更像是一縷光暈忽然蕩漾漣漪。一個神念漣漪掃過去就心裡明白了,小心翼翼的避開對方,以免被察覺。
城池雖高,也擋不住藍衫人和談未然,化身為暗夜的一頭大鳥滑翔著就飛去城外。悄然來到城外,一轉眼,就依稀見到藍衫人在荒野無人處跺足發力激射飛天。
談未然暗暗凜然:「果然是神照強者!」
追趕一會就沒了蹤影,談未然恨不得仰天長歎,沒辦法,速度不如人有一半是修為帶來的差距,剩下一半自然就是身份的優劣和練得有多精湛。
就如此放棄,可不是談未然的風格。索性看準方向繼續追趕,如果路程不是太遠,方向沒錯,就有相當的把握能追上對方。大不了,就當是瞎貓亂找死老鼠好了。
黑沉沉的天把大地染成漆黑,帶來一種深沉的力量,幸虧還有閃爍的星辰結伴,總是在蒼穹之巔和談未然一路同行,給他飛奔向前的道路灑下自身微弱的光華。
飛趕半晚,談未然生出幾分疲意,正想著是不是跟錯路子了,乾脆找個地方好生休息一會的光景,一剎那間一種涼沁沁的滋味像涼水一樣覆蓋著皮膚,談未然瞬間大驚:「不好!神念!」
神念素來如此迅捷而突然,當你察覺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一縷神念像水波漣漪一樣從談未然身上掃過!
可以明確的表明,談未然暴露了,就像暴露在陽光下,**裸而且毫無遮掩的完全暴露在神念掃蕩下。
談未然一縷真氣醞釀著,丹田里的真氣沸騰起來,放佛烈火一樣流轉在經脈裡。宛如一支利箭穿空飛快掠過一座連綿起伏的高大山嶺,赫然就依稀能見七八里外的山嶺下有若隱若現的營帳和燈火。
此時,一條身影從山嶺下的營帳裡氣勢兇猛無匹的激射升空,幾欲噬人的氣勢隔空盯著這邊飛掠而來的談未然。
幾乎同時,談未然真氣滾滾鼓蕩,乃至於發出激烈的呼嘯聲,對方氣勢不減反增。氣息暴漲正如兩個火藥桶,眼看就要一觸即發之際,談未然敏銳捕捉一縷異樣:「不對,這是試探!」
萬般思緒流過心底,談未然一個激靈恍然:「對方剛才的神念掃瞄目的是為偵查,根本不是衝我來的!如果是衝著我來的,根本就不會瞪我,而是殺上來了!」
如此說來,他在對方眼裡不是一個跟蹤者,而是一個……過路的修士!
談未然飛掠之勢嘎然放緩,釋放出懷疑和警戒的目光,並鼓蕩真氣表明自己絕對是有戒備的。再緩緩向前飛,速度不快又剛好能表明自己是個路過的,不打算惹麻煩。
路過的修士,就該有個路過的樣子!
過路的修士無端端遇到麻煩的事不少,有時是主動,有時是被動。隨著習慣和積累,也漸漸形成一套行為準則,來避免互相誤會並擦槍走火的事情。
像談未然在做的就是一套很標準的舉動,是表明「我是路過的,我不想惹麻煩,可閣下要想做一場,老子也不怵」。
來人顯然讀懂意思,嘴皮微動傳音給到營帳裡的人:「看來是路過的人。」
營帳裡藍衫人傳音道:「一個不相干的過路修士,誰知道他有什麼來頭,沒必要為一個路人多生是非,放他過去。」
藍衫人的應對不出意料,這本就三千荒界通用的,井水不犯河水。
就因過路修士的一點點嫌疑,就殺人滅口?別傻了。為這點小事這點嫌疑犯不著,做成了沒甜頭,做差了吃排頭丟小命。
此人和談未然互相監視著徐徐退開,表示沒有敵意,此人目送談未然沒入黑暗走遠了,鬆了口氣飄落回到營帳:「剛才那人瞧來年紀不算太大,倒是頗為老練。」
此人話鋒一轉:「慕師弟,宗門對你期望很高……」藍衫人拂袖一抹從儲物腰帶裡取來一個隨身小結界,啟動後就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傳出去。
營帳裡有三人,除了藍衫人和另一人外,剩下獨坐一旁的是個便服青年,其相貌並不出眾,唯獨舉手投足均有一種軍旅氣度,顯然正是慕九變。
「宗門為了你的安危,是派了好幾人來為你效力。如今更是把李師叔祖都請來保護你,慕師弟,這份重視便是師兄我也羨慕得緊。」這瞧來三十餘歲的灰衣人嘿嘿直笑:「指不定將來有一天,師兄我得靠你拉一把呢。」
如今慕九變還不叫慕九變,叫慕雲,輕輕摩挲著右手掌心一個被洞穿的箭痕老傷,表情沉鬱:「宗門待我不薄,我自然明白。只不過……除了打仗,我別的都不會。」
藍衫人李青城淡淡道:「要的就是你會打仗。咱們宗門裡,能單槍匹馬在大軍中殺個七進七出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能指揮戰兵打勝仗的就只有寥寥幾個,你又其中最出色的。」
慕九變沉默不語,他最初的時候不但不叫慕九變,甚至不叫慕雲。他能拜入宗派,很大程度是好運的被一個強大修士青眼有加,指點了幾句。那個修士恰好是這個宗派的老祖,於是,機遇就這麼不期而遇。
李青城言辭摻雜淡淡傲意:「對你來說,對宗門來說,你所在的這個勢力太小了。一個地方諸侯而已,如果宗門有心,伸手就能捏死,你在這種連四階戰兵都沒幾個的勢力胡混下去能有什麼前程?」
慕九變眼睛一亮,又神色黯然,他承認目前所效力的勢力不大,可是這裡是他開始的地方,有他割捨不掉的人和情感:「可是,是大將軍提拔我,信賴我,甚至……」甚至起意把孫女嫁給他。
灰衣師兄真誠道:「師弟,除了在大將軍麾下效力,你還有八十種方法能報答大將軍的知遇之恩,何必把自己的大好前途給葬送了……」
「對方對你栽贓嫁禍在即,你的時間不多了,早做決定早安心。」
慕九變垂首良久眼神深沉,聲線竟突然變得沙啞:「那些人這次對我的栽贓嫁禍,其實有宗門在暗中推動,目的就是逼我離開本土!」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