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橫掃,城頭上頓就是啪啦爆裂,大大小小的碎石向四面八方飛濺。
王謙一個凌空重新蕩上城頭之時,談未然和唐昕雲像是算好的一樣夾擊而來。
火行龍爪手!
談未然如飛龍在天,一抓落下,一層淡淡火色從手肘覆蓋到指尖。指尖竟在空氣裡劃出火星的痕跡,一股股的熱力逼人的氣浪勃然推動,似乎要把所有焚燒。
千重鑄浪掌!
從左側夾擊的唐昕雲輕飄飄的一掌,看似緩慢的推動,然而,一剎那迸發出的鴻烈之音怒潮拍岸,就令人明白這一掌絕對不好接。
電光火石的一霎,王謙悶哼一聲,竟然不閃不避的憑金身接下來。豈是好接的,王謙臉色驟然一變的同時,一口氣瞬間吞吐而出,化成令人肝膽俱裂的尖銳聲響。
此聲,卻並非向四面八方衝擊,好似一種奇異的漣漪,發出一種獨特的頻率和音符,向著正面的方向爆發令人毛骨悚然的衝擊力。
若是神魂感應,就能多少察覺,那些頻率獨特的音波宛如密集的水紋向兩人衝擊。
「不好!是音殺!」談未然大吃一驚,他這個年紀的人很少有真真對音殺技藝有太深瞭解的。可他是例外,不全是因為他來自後世,更因九節雷隱劍。
「九劫雷音」和「九節雷隱」只有兩字之差,差的卻是天差地遠。
曾經,他前世的家傳劍法走的正是「九節雷隱」的道路。是融和音殺的劍術。儘管他前世的家傳劍法卡在劍魄這一關過不去,有走錯路子的嫌疑,可那未嘗不是他身輪殘破,令修為成為最大短板的關係。
若是修為達到,掌握了某種層次的力量,對於運用和領悟就不在是問題了。就好像沒練出精魄的靈游境一抓一大把,到了神照境就很少了,任何一個破虛境都肯定掌握了精魄。
修為不夠,力量層次不到。有些東西自然就卡著難有精進。
在東武荒界,恐怕除了談追,就沒人比談未然更明白音殺絕技的厲害了。音殺絕技的奇詭和無孔不入,是極為鮮明的特點,堪稱防不勝防。
想阻隔一般聲音很容易。想阻絕音殺,那就真的太難了。
音浪撲面而來!
尖銳的頻率,一剎那幾乎把耳膜都快要肆虐得破掉。音浪像無所不在的暗潮一樣,又如同颶風過境,眨眼之間談未然身上無數毛孔迸發鮮血出來,眼耳口鼻飽受音波壓力,浸透絲絲鮮血。
更為驚人的是。音浪所撲過的地方,無數物件紛紛支離破碎,就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
如此奇詭的一幕,實令人心有餘悸冷汗不絕。
音殺之威非同小可。儼然一枚無形的暗潮炸彈釋放駭人聽聞的衝擊力,把談未然和唐昕雲震飛百丈。
談未然審視身體,暗暗鬆了口氣,身體裡處處都有些許小小的破損。從血管到其他身體器官等等,承受的是音殺製造出來的恐怖壓力。所以。一旦毫無抵抗力的當頭正中音殺絕技,表面看沒事,身體裡只怕早已經破爛不堪。
虧得是身懷六階金身的談未然,若是別的抱真境,只怕中了這一下算不死也要重傷。
談未然一念而動就要彈射而起:「這廝的音殺沒練到家,比我前世的水準是差多了……」
此時,一個傳音鑽入耳:「兒子,不要追了,放他走。」
「娘?」談未然微微一怔,就一個踉蹌悶哼一聲,詐做傷勢不輕,身形頓時一緩。
對上強者豈容得緩慢,緩得一線,無心戀戰的王謙就像是一隻蝙蝠快速的起伏落下,轉眼就逃遁而去。
對王謙來說,東武軍來了,他就沒有在其中撩撥的餘地了,留下來只剩下危險,當然要逃。
放長線釣大魚?談未然一念就想通娘親的意思,飛躍來到一堆廢墟旁邊,把一堆木石扒開將埋在裡邊的唐昕雲給挖出來,見她一動不動,頓時心頭緊張:「師姐……」
連喊的幾聲,唐昕雲才好像回魂了一樣,怔怔的看著小師弟:「我沒事,我沒事……我沒事。」
談未然細心端詳,就發現師姐不是失魂落魄,而是在一種正在凝聚忘我的狀態,立時就張大嘴吐舌頭:「不會吧?」
這好像是有所領悟的狀態呢。
悄悄然退開,談未然在一旁笑瞇瞇的給唐昕雲護法,心頭百感交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師姐肯定會有很光明的未來……就像四師兄一樣。」
其實談未然也知道,這麼想是有點一廂情願。不是有潛力,就一定能成才。
世上最寶貴的,就是天才。可世上最廉價的,也是天才。
因為天才的標準總是發生變化,影響這個標準的正是人和環境。
據說,以普通人為基礎,通常一萬人到幾萬人裡邊才出一個御氣境。在無數御氣境的基礎上,才會有抱真境,然後是靈游境。不誇張的說,每一個靈游境都是從數量龐大的人群裡脫穎而出。
這不是天才是什麼。誰又不是天才呢?
能被一個宗派收錄入門,不論在宗派裡邊的表現如何,本身就已是從成千上萬人裡先脫穎而出過一次了。
有潛力而發揮不出來的,從來不計其數。一個宗派裡每一代都必然會有重點栽培的天才弟子,可其實最終能成才的寥寥無幾,有時莫說十年一代弟子,就是連續一百年裡的十代弟子裡一個成才的都沒有,那也是正常的。
當然。所謂的「成才」,各大宗派的標準肯定不同,這裡頭的東西真要扯三天三夜都不夠。
一言概之,唐昕雲是水靈體,修的是上善若水功,有非常強大的潛力。但能不能轉化為實力,那就不由談未然一廂情願,篤定的偏心相信大師姐前途無量。
可是,在談未然護法之下。唐昕雲徐徐領悟凝練,渾然忘我的一遍遍揮舞雙掌,揮灑出一陣陣的漣漪和殘影。
短短一會,唐昕雲揮出的鑄浪掌漸漸有所提升,彷彿夾雜著海浪。又似乎她心有忐忑,若隱若現的海浪聲始終無法穩定下來。
談未然攥了一把冷汗,這會兒他是明白了,師姐肯定是因音殺而有所感悟:「師姐啊,你可千萬別走錯路。你這鑄浪掌一旦摻雜音殺,多半發揮不了,沒準會不倫不類。」
縱是練出音殺效果。海浪之威固然使人凜然,可海浪之聲或許能一時懾人心神。可對上心志堅定的對手,這種小花招就沒有意義了。
顯然,唐昕雲隱隱也有所察覺。從拳法中體現出那份忐忑不定和懷疑。
當雲城裡的火焰和雲煙都漸漸散去,談未然發現唐昕雲臉色漲紅,漸漸吃力,顯然開始透支。立時色變:「不好,這麼猶豫不決下去。師姐就算凝練了,也會傷元氣。」
「叱!」談未然不敢耽誤,凝心靜氣,氣運丹田一字像驚雷落在唐昕雲耳邊,宛如狂雷,霎時間雷音滾滾不斷。
唐昕雲震的頭昏眼花,卻是一瞬間捕捉到靈感,一拳凝聚拳意徐徐轟出,竟是排山倒海連綿不斷,六成拳意呼之欲出。
「成了。」談未然眉開眼笑,瞄了一眼遠方,在心裡補充一句。
看來,曹家是不打算頑抗了。
…………
談未然沒說錯,曹家人哪怕有一點點頭腦,就該明白自身處境。
他和師姐矗在這裡,曹家人又不是瞎子怎會不知。開始曹家有較強烈的攻擊性,這時反而沒人表露攻擊性,這就是一種表現。
其實當黑壓壓的東武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寂力量來臨,所有長眼睛的人,首先在東武軍身上嗅到的就是一種難以撼動的恐怖自信和自豪。
東武軍也曾一度被逼上山窮水盡的絕路,未來的東武荒界必以東武侯為尊。經東江之戰後,就是紮實經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洗練,為東武軍注入更多百戰不折的堅韌氣質,以及強烈的自信。
這便是曹明倫等人站在城頭駭然吸氣,在東武軍身上發現的那些令人動容和震撼的氣質。
有理智的人都明白,曹家走投無路了。
曹明倫等人亦清楚。
不誇張的說,從東武軍打贏東江之戰,從談未然等人一口氣端掉曹家老窩的那一刻,曹家就注定在雲城坐以待斃。
不說缺底蘊的曹家,就算是陶家牛家等千年世家,論實力真不如東武軍。本土兩強一說並不是吹噓出來的,雖有徐若素的心計和手腕的關係,可是沒有冠絕群雄的實力,怎麼可能鎮得住這些野心勃勃的勢力。
真要動武,曹家肯定是死路一條。
歸根結底,曹家的所作所為和命運用一句話就能總結:曹家賭東武軍戰敗,賭輸了。
東武軍從東江之戰後隱隱淬煉出一種別樣的氣質,與黑色軍服搭配起來相得益彰。沉寂之時像是醞釀著爆發的火山,擁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氣質。
轟轟的震動,沒有多強烈,然而,矗立在城頭上,隱隱能感覺從地面延伸的顫抖,曹明倫深深吸了口氣,這一刻真切感覺到窒息。
曹明倫知道,他害怕了。
他不是怕自己死,他怕曹家死絕。
一旁曹家有人叫囂著:「怕什麼,大不了跟雲城玉石俱焚,他談追捨得犧牲一個雲城,那我就不怕死,陪雲城一起死又如何……」
曹明風就是如此叫囂者之一,旁邊有人輕飄飄說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老婆孩子……我有。」
「我死不打緊,誰想連累我老婆孩子一起死,那誰就先死在我前邊。」
按曹明風等人的叫囂,大不了綁著雲城一起玉石俱焚。這話喊的輕鬆,可雲城有東武軍的家眷,真要出事,曹家肯定是雞犬不留的下場,就算談追也阻止不了。
「閉嘴!」
怒斥聲幾乎震破耳朵,曹家所有人渾身一震,愕然望去。曹明倫整理衣衫,肅容緩緩道:「在下曹明倫,請君上出來說話!」
談追徐徐從陣前飛行懸空,語氣低沉有力:「說!」
曹明倫深吸一口冰涼空氣,大聲道:「我曹家願獻雲城與家資,只求一條生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