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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若水紋波動,組成一面懸空之鏡,恰恰將見勇峰上談未然大發神威的一幕幕映射出來。
宋慎行凝視一會,忽然道:「道寧,你我相交多年,你可知我此時在想甚麼。」
「師兄,你後悔了。」許道寧露出自得之色,笑道:「可惜,他此時已是我的弟子了。」
是啊,可不就是後悔了。宋慎行流露懊惱,苦道:「早知如此,當日入門考核後,我便不該輕易放棄,該當和你一爭到底。」
「還是那句話,如是出色的弟子,落入見性峰,實是浪費。」宋慎行凝視空氣鏡中的一幕幕:「多好的弟子啊。他此時不過是十一二歲罷?修為也只得人關七重。」
人關七重,擊敗多名通玄境弟子,此等實力,實在非凡,堪稱鶴立雞群。饒是宋慎行,也不由的再一次砰然心動。如此出色弟子,當日他居然沒能搶過來,實在不該。
今次的心動,比之入門考核那一次,要強烈了十倍。
一個心性天資,技藝至實力俱為同輩佼佼,乃至大為超越同輩的弟子,放眼行天宗也實在少有。
也就是見性峰,才捨得把如此傑出弟子放養處理。交給誰,誰不是小心呵護著照料著。事關道統傳承,從來沒人會掉以輕心。
弟子為自己爭了臉皮,許道寧不由自得的笑了起來,從此也見他和宗主的私交是真不錯:「師兄,何必自怨自艾,我與他父親乃是故交,憑這一點關係,你便是搶不過我的。」
宋慎行不以為意,上一代的交情,未必能影響下一代。要怪,只怪他當日走眼,沒能堅持下來,不然,談未然八成就是他的弟子了。
「此事,你如何考慮。」宋慎行終於還是說起了許道寧的來意。
「此事無礙。」許道寧淡淡然,凝視空氣鏡中的小徒弟:「且看我這小徒弟,能把事情鬧多大。」
宋慎行失笑,指指道:「你啊你,一貫就是一個不出手就息事寧人,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勢。」
「不是我。」許道寧糾正,正色道:「是見性峰。我們見性峰願意當木頭人,但不意味我們真的是木頭人。」
聞言,宋慎行笑意褪去,露出凝重之色。
多年下來,其他四峰未必知曉見性峰內情。至少,包括他在內,歷任宗主統統均是知情者。沒人希望見性峰出手。
此時,眾弟子凶悍環繞之中,一人一劍,藍衣血手,竟有狷狂之氣。
見勇峰眾弟子心神被奪,竟一時無人敢於出手,只得緩緩的讓包圍圈跟著中間的小孩而移動。眾弟子絲毫未覺,此一幕是何等可笑。
談未然環顧一周,森冷道:「我話不說二遍。交出畢雲峰,我自退走,不然,今日之事絕不罷休。」
清冷話語迴盪,一名青年冷冷從包圍圈外,緩緩步入。眾弟子皆是大喜過望,心神一寬,只覺談未然施加的壓力頓時轉移:「是金步搖師兄(師弟)來了。」
從空氣鏡中目睹,宋慎行臉色微變,抬頭向某處看了一眼:「連通玄第九重的金步搖都派了出來,封子霜倒是殺伐果決得很。」言辭中已帶上一絲怒意。
談未然不過人關第七重,金步搖是通玄九重。修為相差太大。
宋慎行凝注指尖,正欲制止。忽被許道寧按住:「師兄,莫急。且看下去。」宋慎行吃驚不已,心想莫非師弟以為談未然真能擊敗金步搖?
眾弟子如潮水,讓開一條路給金步搖,此人入內來,冷冷道:「我不問你是哪一峰弟子,今日你來我們見勇峰殺人,那便是大錯特錯。」
「是誰給了你在見勇峰殺人抓人的資格。」金步搖冷傲:「你以為你是律例院呢。」若非師父有所交代,以他的性情,真是一上來就要動手殺人的。
談未然洒然道:「我自不是律例院。不過,今日既然人不少……」一頓聲,微微昂頭,似乎有意無意的掃視一番:「看來,該來的都來了。」
空氣鏡中的談未然這一眼掃來,宋慎行和許道寧竟有些許被刺中的錯覺,互相大吃一驚,前者驚歎:「你這小徒弟,真真不得了。」
說來匪夷所思,談未然一路闖來,死傷無數,見勇峰竟無一個長輩現身。
談未然洒然,繼續道:「若然你們要動手,我見性峰今日不介意血洗見勇峰。」
「若你們想要跟我講道理,那我便同你們說道理。」他咧嘴露出牙齒,竟如獠牙:「好教你們死得其所。」
「畢雲峰勾結宗外之人,幾次謀害我。此犯了多少條律例,各位心知肚明。」
「證據!」金步搖殺意凜冽,只不耐煩的心說師父是多此一舉,不如直接殺之。
「哈哈哈。給你們證據。」談未然放聲狂笑,一直背負的包袱頓時解開飛落出去,王棟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金步搖身前。也不重提小樹林那一次,三言兩語只將今次所發生的說了出來。
金步搖冷哼:「這算得什麼證據,就當它是證據。就算真有此事,也該當律例院來處置,幾時輪到你一個小小見性峰弟子來抓人動私刑。遑論,來見勇峰上抓人殺人。」
眾弟子深以為然,心中膽怯消退,怒意十足的逼視談未然。
果然無知,。談未然環顧,譏笑道:「我們見性峰,乃有監察宗門之職。想來你們是不懂,我教你們。」
說著,一股子滔天血腥氣息瀰漫:「所謂監察宗門,便是……宗門若有不平之事,我見性峰盡可伸手管得。」
一眾見勇峰弟子大吃一驚,幾乎當場轟的一下炸窩了:「是真是假?怎麼就從未聽人說過。」未聽說過此事。見性峰太沉寂是其一,其他四峰有意不和弟子提起必是其二。
金步搖等眾多弟子,無不色變,相顧失色。談未然既是如此說,只怕就假不了。金步搖按捺住震驚,強自冷道:「那便如何!」
「不如何。」談未然瞇眼,緩緩一步,被鮮血染紅的他就宛如猛獸:「我順便再給各位解釋一下,什麼是伸手管得。」
「所謂伸手管得,便是……」
談未然忽然愜意的笑了起來:「便是,若有不平之事,若見性峰願伸手,伸手之時若有人蓄意阻撓!」
「則,除了宗主以外,其他人皆可就地格殺之,包括四峰首座。」
聞得四峰首座一詞,宋慎行苦笑搖頭,側臉道:「你這小徒弟好大的殺心,好大的霸氣。看來他今日殺上見勇峰,分明就是殺雞給猴看。」
許道寧笑而不語。
此言一出,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瞧著場中少年。不會罷?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見性峰竟有如此大的權力?
怎麼過去就從未耳聞過?
也不怪四峰眾弟子孤陋寡聞,實在見性峰太沉寂,且自家師門長輩幾乎從未提起此事。從此,也能看出四峰心思是巴不得見性峰不要動用權力。
細細思量來,不少弟子終是恍然大悟。
怨不得見性峰什麼都不幹,地位卻獨特,每一次所獲的資源,每次總是只在宗主一脈之下。能有種種優渥待遇,卻從不見見性峰做點什麼,分明就有蹊蹺。
如今,這許多弟子方才知曉。表面光鮮,未必就真的光鮮。見性峰名氣無限等於零,奈何人家在宗門權利極大。那個只有五六個徒弟的見性峰,頓時在所有弟子心目中變得高大恐怖起來。
就覺得這腦門上,恍似時時刻刻都掛著一柄來自見性峰的寶劍,也不知幾時就會掉落下來。
眾弟子震撼之下,手心浸透汗水,也不知該不該再動手,實是進退兩難。
見勇峰後山某一處,亦有一面空氣鏡。
始終未現身的見性峰長輩,居然多數在此,其中一人怒道:「此子狂悖如斯,若今日不殺此人,我們見勇峰顏面何存!」
另一人遲疑:「監察宗門之權,此事不假。」他欲言又止,顯然有未竟之意,話沒出口,旁人也心知肚明。
那少年所言不虛。從宗主以下,見性峰有權就地誅殺五峰六脈任意一人,包括四峰首座在內,必要時,甚至可誅絕除宗主一脈以外的任意支脈。
即是說,如果見勇峰今日真要阻撓談未然抓人,姑且不論理由是否充足,姑且不問證據是否可靠。見性峰有權將包括首座在內,包括見勇峰內外門弟子在內數千人,就地誅絕。
想起見勇峰數千弟子慘死,血流成河的一幕,縱是長輩,也不免心中發毛。
一人冷笑:「有甚麼好怕的。想誅便由他誅?你們沒手腳,沒膽子反抗,我有,我敢。他見性峰就是再強,也只有許道寧一個拿得出來見人。」
「誅絕支脈?」此人冷笑愈發凌厲:「沒有宗主支持,沒有宗門支持,見性峰算個什麼東西。他許道寧就是三頭六臂,拿什麼來殺我們!」
「不錯。封師兄,寧首座。如今見勇峰實力冠絕宗門,便是見禮峰和宗主一脈也要退讓幾分。我料他許道寧也不敢胡來,今日之事斷然不能折了臉面。不然,我們怎麼立足宗門。」
「封師兄,寧首座,請決斷。」
一名男子微微屈身,暗含精光:「首座,眾意難違。至少,試一試。」
寧首座尚未有決斷,這封子霜便嘴皮微動,道:「金步搖,我是你封師伯,我令你即刻動手!」
金步搖渾身一震,一指談未然,厲喝:「少說廢話,今日你殘殺同門,此乃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