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絳紅精血,點落絳宮金府,安安靜靜卻蘊無比神妙的奧妙。
談未然震動,非他心神不夠沉穩,實在換了旁人來,也會大為震撼。
絳紅精血之奧妙,實在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通透的。然而,這一滴安靜的精血,卻乃是所結心血,玄奧非常,妙用無窮。
中丹田別名為絳宮金府,又身輪心府。為身軀之中樞,五臟氣血運轉,無不通行此處,是身五輪之要害,更是性命交關之丹田,其凝結的心血,豈可尋常視之。
看似小小一滴精血,其實每一名武者都會當成至寶來對待。
「以我第一重修為,實在沒道理此時凝結絳血。」
勿怪談未然不得其解,往往一名武者或早或晚,遲早會凝結絳血,各人多少會有一定的差異。但,沒人能在人關九重之內就凝出來。
談未然沉吟:「第一滴精血出來,莫非現在就要開闢絳宮金府?」
武者誕生第一滴精血的時候,就標誌著一個極其重大的階段來臨。
開闢中丹田。
哪怕有前世的經驗,也實在無從判斷,實在是沒有聽說過這麼早就開闢身輪心府的先例。
靜氣思量,已有決定:「先放一放,不急於一時。」
入外門已有快兩個月,除了少數自命不凡者,其他原本鼓噪抱怨者,瞧著其他人一來就埋頭修煉,均是斷斷續續的恍然大悟過來。
談未然每日修煉之餘,多數時光都捧著書本,滋滋有味的讀書。偶有閒暇,也會和同院落的新弟子在外門走走瞧瞧,不失為一份調劑心情的趣味。
見著相熟的新弟子,也能點頭招呼。再有入門考核時結下的一點善緣,一來二去,居然認識了比前世更多的人。
以談未然世家子的身份,居然人緣不差。
從入門考核開始,貧家子和世家子的對立就是一目瞭然的,自然而然形成涇渭分明的群體。剩下一部分兩不靠,成為中間群體。
談未然深悉,這時的對立情緒是最淳樸,沒有什麼真正的仇恨因素。
等過幾年,長大一些,成熟一些。一心一意修煉的貧家子會漸漸發現,武道一路,說一千道一萬都沒有自身的強大有用,根本無謂害怕世家子的家世。
然後,就是持續發展出來的更多對抗,甚至仇恨。
此乃行天宗的現狀,亦為各大宗派的現狀。不過,因宗門所在的大趙帝國已有腐朽氣息,行天宗面臨的矛盾更大更深。
前日修回第二重,談未然心情不錯,索性捧著一本《清靜經》,悠然坐在池塘翠柳下。
「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能遣其欲,而心自靜;自澄其心,而神自清。」
讀書聲抑揚頓挫,以談未然前世修為和理解,若有人仔細傾聽,自有一番奧義在其中。可惜,無人傾聽,自然無人有領會。
翠柳下,俊美少男捧書半躺,赤足撥點池水,端的是一派天人和諧之相。
可惜,一個人匆匆跑入院子大喊大叫,將這氣息破壞貽盡:「未然老弟,你倒悠閒自在,有著工夫讀書,這外邊可是已經打起來了。」
「趕緊穿鞋,跟我一道去看熱鬧。聽說這一回有人在打架。」
談未然露出三分無奈與好笑,被陳海生拉硬拽的拖著一溜煙跑去東邊那一塊。外門弟子很多,所佔地方也很大。
一會,隱約就有吵鬧聲傳來。談未然吃驚:「那邊好像是武考弟子,誰會跑去找他們的麻煩?」
武考弟子,就是帶藝投師,走特別設立的「武考」之路而入門的弟子。可以說,武考弟子隨便來一個,動輒就是人關第七重以上,都能打翻最少十個新弟子。
陳海一臉迷糊,抓住一名相識的弟子問。這弟子言簡意賅:「有人來挑戰魏錕,人不在,一個弟子撞著,被遷怒毆打。」
說來說去,無非是打架。談未然沒興趣了,莫要說外門,就是五峰照樣私下司空見慣,打得腸穿肚爛也是偶爾可見。
想走,又被陳海拽住,身不由己的被陳海拽入內圈,一眼瞥見被按在地上毆打的少年,隱約覺得此人臉孔有幾分相熟,又怎都想不起在何時何地見過。
這少年瞧來,年紀大約十八歲。被數人按住狂毆一通,許是知曉打不過,這少年只死死的護住頭,流露一種談未然似曾相似的奇怪目光。
「孔庭真倒霉,就是轉角撞了一下,就被人把氣兒撒在他身上了。」
「這潘文俊有什麼好顯擺的,有能耐就去挑戰曹坤,去挑戰談未然啊,挑戰不成就拿人撒氣,真不是東西。」
旁邊有人竊竊私語,分外壓低聲線,想來是怕被潘文俊所聽見。
孔庭?孔庭?
這個名字,我一定聽過。肯定不是今生,而是前世。是誰?會是誰?
重是凝目,端詳鮮血滿臉的少年,似曾相似的目光充滿隱而不發的怒火,這種隱忍的目光是……
「是他!」談未然心神一震,動容脫口!
未來名震天下,雄霸一方的孔雀王。
孔雀王隻身在黃泉戰爭中崛起,憑一身超卓本事,強行打出一片天地。從無數諸侯口中虎口奪食,親自經歷三敗三勝,數次力挽狂瀾,搶下大片疆域。委實可敬可歎。
可惜,那注定不是屬於萬界諸侯的時代。
孔雀王一身硬骨頭,有著不屈鬥志,從頭到尾都抗拒神庭,至死也不肯服從號令。和神庭的數次大戰,可謂驚天動地。憑他有萬般本事,在神庭的力量下,最終也只落得一個淒然下場。
縱是敗亡身死,孔雀王亦是當之無愧的一代梟雄。
…………
然而,未來萬界諸侯之一的孔雀王,此時被數名弟子圍毆羞辱。
談未然甩掉陳海,擠入人群,踏前一步挽手一轉,把一名弟子給帶偏:「住手。」
眾人頓時興奮起來,有人在一旁低聲說起來:
「哦,有人架樑子了。我認得他,他就是談未然。」
「就是那個測試得六十六刻度的傢伙?看來就十一二歲的樣子,年紀輕輕就有這樣成績,真是厲害呢。」
「潘文俊測得六十三刻度,聽說這人心高氣傲,一直對壓在頭上的魏錕和談未然不滿。」
眾人互相以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來看去,談未然雖少出來也低調,在同一批入門弟子當中,其實名氣不小。畢竟這一批弟子當中,之前成績最拔尖的就是這幾個。
潘文俊不怒反喜:「你就是談未然!」
談未然攙起未來的孔雀王,眼前頻頻浮現未來孔雀王被神庭圍攻一幕。
未來的大時代,發生了無數轟轟烈烈,慷慨悲壯的人與事。孔雀王敗亡身殞的一幕,被神庭故意放縱無數人目睹,那一幕幕尤為令人難忘,令人震撼垂淚。
圍攻中,神庭之主親口許諾,只要今後服從神庭,孔雀王待遇地位一切照舊。
孔雀王猙然傲立,只向天長笑,答:不服!不降!不活!
然後,隕落!
驕傲如斯,不屈如斯!
熟悉的不屈目光,穿越時光將未來和現在重疊在一塊。
收拾心情,談未然拍拍年輕稚嫩的孔庭,遞了一條手絹給他擦拭血跡。
從頭到尾,談未然就儼然沒聽到他潘文俊的話。潘文俊的喜色變作難堪:「談未然,我與你說話,你莫非聾了!」
如旁人所言,他潘文俊心高氣傲,此番入門新弟子中,唯有三人天生經脈達到六十以上。他潘文俊居然是第三,而不是第一。
不甘居於人後的他,一心挑戰經脈測試第一的魏錕,本就沒把談未然這個第二放在眼裡。奈何,今日魏錕不在,談未然撞上來,也就趕巧了。
談未然終於轉身,抬頭直視,潘文俊只覺這少年雙目中,蘊有說不出的憐憫,頓時燃起莫名怒火。眼前這小毛孩憑什麼憐憫他!
是憐憫。
見談未然轉身要走,潘文俊怒喝:「你站住!我今日必須要和你分個高下!」
孔庭擔憂的看著身邊比他還小幾歲的少年。
談未然玩味的瞧著:「我十二歲,你十四五歲。」一頓:「你真要和我打?」
眾人頓時恍然,難怪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年紀差得不小呢:「真不要臉,人家年幼,就專門撿著來挑戰。有能耐,去挑戰魏錕啊。」
從四下投來的異樣目光,令潘文俊飛速感到羞憤,大吼:「打,現在就打!」
談未然失笑,抿住嘴角:「好。我成全你。」
「接招!」
俊美少年往前一踏。堂堂正正的一拳,絕無花俏的當胸擂過來。
談未然現在十二歲,身子矮小,捏住的拳頭又白又嫩,可愛是有,滑稽也有,唯獨凶悍是半分看不出來。
潘文俊嗤之以鼻,分臂準備格架,心想就能順勢將這可恨小子打倒。
孰料,格架住白嫩小拳頭的一剎那,眼前矮小的俊美少年氣息竟如猛虎一般凶悍,潘文俊幾是窒息,一觸即分,身不由己的倒掛牆上。
一拳崩飛。
僅此而已。
眾人張大嘴,鴉雀無聲。
俊美少年吹吹拳頭,輕描淡寫:「我是二重修為。」